第189章:落地生根
“你就不怕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池鱼居高临下,目色清明盯着庭院中的静立的余武陵。
“我有什么好怕的。”
余武陵嘴角勾了勾,鲜少的露出了微笑,在池鱼视线尽头,淡然进了屋子,也没有锁上门,半敞着任由人看。
拿起桌上半合着的书,翻开继续先前的。
池鱼看了许久,一不留神从房檐上簌簌滑落,轻盈着地,随之是瓦片坠地的哐当声音。
余武陵也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看都没有看一眼外面,专心于手中书册。
池鱼盯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倏的从庭院消失了。
确定庭院中再无二人了,余武陵才淡淡笑了笑,抬头看向院中的歪脖子树。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看来,惦念你的人还真不少呢。
一日,余武陵和君子昀在书房里议事,突然有人敲了门进来禀报:“先生,陆郡守派人来传话,说往相思国寻药的人回来了。”
“现在在何处?”
“陆郡守在接待,等下就会过来。”
“吩咐厨房准备膳食。”君子昀难得高兴起来,拉了拉余武陵衣袖,“之前就听你谈及相思国的传说,按你所画路线还真就找到了。有了相思国的援助,落山郡算是有救了。”
激动之间,君子昀又干咳起来,一阵一阵不见停歇。
余武陵倒了桌上壶中温水,忽然发觉水壶空了:“没水了。”
君子昀拿起一旁的竹编小绿壶,里头有温热的水。
润过喉咙后果然止住了咳嗽。
余武陵接过小绿壶,摸到上面的藤条有些毛躁了,恰巧丫鬟过来送水,余武陵随手将小绿壶递给她道:“去换一个水壶来。”
“是。”丫鬟尊敬的福了福身,准备退下。
“诶,等等!”君子昀喝住下人动作,走过去将小绿壶拿过来纳在怀中,伸手挥退了人。
“这可是你最宝贝的小壶,怎么现在像是不认识它似的?”
君子昀笑了笑,“自我醒来后,你跟以前有很大不同。”
将小绿壶挂在床边突出的木质挂钩上,转过身淡淡看了一眼静立无言的余武陵:“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样子的我,你不喜欢吗?”
余武陵浅笑着,亭亭玉立在旁,如入无人之境般遗世独立,自成绝色。
君子昀恍惚看着眼前人,略略的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眼前的人,比以前更具锋芒,更具风采,应该是最好的状态才对。
可自己接触着,却没有那么舒心惬意。
君子昀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小心眼在作怪,就因为眼前的人出乎意料的优秀了。
按下心中千奇百怪的想法,君子昀抬头静静看着余武陵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是你,我都会试着接受。”
闻言,余武陵眉睫微不可见的闪了闪,一片静默。
丫鬟折返回来,手中端了碗汤药。
余武陵接过碗,用勺子舀着降温。
“你做的?”君子昀尝了尝,跟平日里喝的药味道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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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嗯。”
君子昀抬起碗,舀了半勺放入口中,抿了抿,其实味道不错,嘴角勾起个满意弧度。
“你怎么不问我这是什么?”
等一碗下肚,君子昀才开口,淡淡问道:“吃着有股药味儿,难不成是你新学的药膳?”
“算是吧。”余武陵三两下,慢悠悠的收拾好了碗筷,“这是底下的江湖术士献上来治疗瘟疫的神药,那些个老头子不放心,想要有人试一试这个药。我怕百姓们经受不住药性,也怕旁人试了没有信任度,故而做了一道来给你试用。”
君子昀笑了笑,一饮而尽。
“你真的不害怕我这药是害你的?”
“你有千百种方式害我,下药是最麻烦的。你这人最不喜欢麻烦,所以不会用。”
余武陵浅浅笑了笑,端了木盘走了出去。
越发有趣了。
而屋中的君子昀却是拧了眉,看着人的背影远去而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下药确实麻烦,可你为什么会做比它更麻烦的药膳呢。真不像你啊。”
君子昀握着手中的水壶,将秃噜出的藤条一一藏进内里埋起来。
而众多的疑窦点落在心中,慢慢生根发芽着。
主厅里,陆净川和两名主事官员等在外头。
“怎么就陆老你们来了?”
没有见到相思国的使者,君子昀有些奇怪。
陆净川上前解释着:“他们一行人在进入落山郡时遇到了劫匪,有几个人受了伤,在我那儿安顿养伤。”
“没有大碍吧?”
“没事。多亏了你府上的池鱼大侠,在去接曾府老管家的路上,仗义帮扶了一把。”
君子昀点了点头示意知晓。
陆净川又抓着面谈的机会禀陈道:“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治疗落山郡温邪病毒的法子,只差一步了。”
“那相思国的?”
“他们,自然有大用处。”
说着,陆净川呈上一只锦盒,打开后是一盆绿植,古朴而稚拙的叶子像薄薄的皂角。
“相思国的意思是,用这个神药换取你的一个承诺。在往后,八郡要尽全力保护相思国。”
“他相思王什么意思?用这么一株药就想要得到八郡的庇佑?”一个主事官员嚷嚷着。
君子昀起身拿起小瓷盆,指着里头肥硕招展的绿株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是古籍上记载的一种名为‘落地生根’的药,能解毒消疮,最重要的是,能解决病后咳嗽的顽疾。”
“纵使它真能解百毒,那相思国只送了这么一枝过来,杯水车薪,根本无益于温邪病毒的救治!”
“既然说了它叫落地生根,那它就能从无到有,化生万物。”
君子昀让下人取了一盆沙土来,素手轻盈,掰下几瓣稍大的叶片种下。
“过不了两日,它就能生根发芽,循环往复,还愁温病无药消除吗?”
说完了落地生根,君子昀转身看着陆净川,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有了大概。接着又问:“听说钦差大臣现在也在陆老府上。”
陆净川唇角勾着,露出会心的微笑来:“等子昀病势大好后,可一定要去见见这位钦差大臣。”
老头儿眉飞色舞,说得兴起,“老夫敢打包票,余武陵肯定是未来禹国朝廷最受器重的人才!”
“能得陆老这样程度的夸赞,想必不是寻常人物。”
“可能是老夫跟朝廷打了几十年交道了,自以为摸清了他们路数,但余武陵,我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有意思的京城人。”
“怎么说?”
“明明破绽百出,偏偏能让你心口服气,愣是抓不到她的小辫子,行事作风简直能用滑溜溜的泥鳅形容!”
陆净川顺了一把常常胡须,“之前还听说余武陵是帝师温榭的学生,没想到做起事来一点儿也不像那老学究!”
“嗯?”一旁的官员不解地问道,“下官看那个钦差大臣很正常啊,待人有礼有节,温文尔雅,气质不俗。”
“诶,你懂什么。别被她做得表面功夫迷了眼。”陆净川笑着,“就拿安顿相思国使臣来说,本来是在我们这边遇到劫匪,落山郡理亏才对。那几个使臣心里憋了气,看样子是要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可是,等钦差大臣过去逛了一圈儿,那使臣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对她毕恭毕敬了起来,还口径一致的要等你病好了,再来打扰。还将从相思国带来的稀世神药提前献了出来。”
“之后我一打听,你们猜怎么着?”陆净川卖起了关子,满是皱纹的眼角弯弯带笑,“子昀你猜?”
“钦差大臣与相思国是故交?”
陆净川眼神嫌弃,一副你们就是猜不到的神气模样,娓娓道出事情原委:“那钦差把使臣带着去疫区走了一趟,大肆宣传他们是救苦救难的善良心肠人。几个使臣被疫民一顿猛求猛拜,根本没好意思拉脸子。哈哈哈。这损招也只有那样剔透的人想得出来。”
在场的人各有所思,陆净川忽然拍了拍头发花白的脑袋,“我说子昀,之前你的那个小参谋呢?我觉着她很不错,和钦差是一类人。”
陆净川左瞧右瞧,没有看到人。
君子昀想着,淡淡回答:“她在书房替我整理折子呢,陆老若是找她,可以一会儿跟我过去。”
陆净川摆手拒绝:“一个整天套着黑袍子的人有什么好看的,不看。还是那个钦差有意思,我家孙儿也喜欢。”
陆净川笑着,传完了消息等着君子昀的指示。
“既然破除瘟疫之法已经想出来了,陆老就派人着手去做吧。落山郡的百姓先前生出的诸多叛举已经派人镇压了,但也不能太过强硬。我始终是个外人,有些安抚话还是要请陆老去说。”
陆净川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临走时嘱咐似的道着:“相思国使臣送来的东西和书信送去你的书房了,有些事情还需要你的衡量抉择,子昀,落山郡的未来,我交给你了。”
天有不测风云。
迫暮,闷热的天越发紧迫,夜里的大雨如约酣畅而至,将原本扼制住的瘟疫又一次散发开来。
君子昀病发卧床。
“陆老这是?”
君子昀躺在床上,看着陆净川带了一群人来,大多是提着药箱的花白胡子大夫。
陆净川面色有些疲惫,扶了扶晕沉的脑袋,示意最边上的大夫上去给君子昀把脉。
一个探了之后,另外几个人依次上去把。
等几个人都摸了一次君子昀的脉后,交换了诊断,点了点头似是达成一致。
“开始吧。”陆净川发号施令。
接着就俯身一拜,在君子昀床前跪了
一地。
“是有什么事吗?”君子昀起身,一件一件将衣衫套上,走到陆净川身边将他搀扶起来,“是疫情严重了?”
“之前所言的火攻之法,尚未有人试行,如果贸然让百姓尝试……”
君子昀淡淡笑了笑:“我的病也到了膏肓之境,所以,让我先试试吧。”
“子昀……”
“陆老,你们此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陆净川垂了眸,凑近了细语:“子昀,这是‘余武陵’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让你以身试法,但总归不会害你才对。”
闻言,君子昀有些微愣;“她还有说什么吗?”
对于“余武陵”,君子昀还停留在几年前的闻说里。
因着自己老师言子臻与温榭的恩怨,故而小一辈的两人也曾被人对比过。
但温榭家的学生,也就是当时才八岁的余武陵可谓是深居简出,所以人们的好奇心再强也只是一阵子就过去了。
但后来余武陵入太学,君子昀已经是尊贵的储君,太子殿下了,二人也没有过交集。
之后,便是现下,一个是朝中新贵,一个是落魄皇子,不可同日而语了。
君子昀淡淡笑了笑,撑着一旁的凳子,掩唇咳嗽了声:“我的病,就有劳各位了。”
在竹园旁搭了个小屋子,四周墙壁都封死,只有顶上是稀疏的木架。
君子昀按照指示脱得只剩下一层单衣,走近屋子里坐下。
里头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东西。
外面的人关上了门,开始在外头续柴点火,以明火灼烧,累积高温攻进小屋。
“蒸法是火攻之法里最为温和有效的法子了,加上几种干草药物焚烧,只要控制好力道,以高温恰恰将邪毒逼出体外,温病自然消除。”
外头围了一群大夫,仿佛只要里头有丁点儿不对劲儿就要蜂拥而去救助。
若是叶芾在场,一定会笑说这向她曾见过的熟悉场面,高楼大厦,命悬一线。
陆净川在外头,隔一阵子便要唤上两声,听到君子昀回应才会继续加火。
等唤了好几声里头都没有回应时,陆净川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让人停下。
一旁的大夫却是没有言语,仍旧添加干烈药材。
陆净川急了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火攻之法的微妙就在于攻伐之力,如果现在‘釜底抽薪’,里头的沸腾的‘汤’戛然而止,对消除温邪病毒是没有效果的。”
大夫言之凿凿,坚定的盯着陆净川的眼。
“无论里头是他,还是陆老的孙子,此法就是这样。之前我等与钦差大臣私下聊过,她虽然也犹豫,但仍旧令我等坚持医理。即使有牺牲,也在所不惜。”
“你们……”
陆净川无法,隔了仗许仍旧感受到屋子的高温。
半个时辰后,大夫终于停止了加柴,立即有人开了门,将昏迷,浑身湿透的君子昀抬了出来。
有人上去探了探脉,向陆净川禀报着:“等明日醒来,再探效果。”
然后又看向府上丫鬟,“多给他喂点水。”
之后带着人走了,直奔钦差府,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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