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章:酷吏
刑部大牢的里间阴风阵阵,与外头的火热截然不同。凌阖命令侍卫打开,带了两个人进去。
里头人很多,却都在看到他的时候噤声不语。
凌阖扫了一眼干净整洁的牢房,右拐而去。
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件牢房,还点了油灯。
任宕被粗陋的布条蒙了双眼,坐在凳子上,一听到有了人的声音便急急忙叫出声:“凌司寇明鉴,小人并没有伤及丞相!”
凌阖不语,缓缓走到任宕面前,扯下了他眼上的束缚,直勾勾望着任宕,问道:“知道本官为何单独把你留下来吗?”
“不知道。”
“呵。”凌阖扫了一眼任宕,轻蔑道,“自然是你有话没有交待完。”
“凌司寇指的是?”
凌阖走到刑审台上坐着,淡淡问道:“是谁让你给丞相列十大罪?”
说着,凌阖从一旁桌案上的绸布血书拿在手里,眼神却盯着任宕的方向,鹰隼一般锐利地锁着他的一举一动。
“草民不懂凌司寇的意思。丞相作恶多端,人人愤恨,草民听众人心声才列了这罪状。”
“那我换个问题。”凌阖放下绸布,拿起一旁的文书来念着,“任宕,临城人氏,今年正月来到京城,多次出入云水间与人密谈,还以求学之名进入太学。参与科举未得功名,与朝中多为大臣有来往,尾随丞相数月,半月前因与陆祎发生争执被贺兰权抓住,随后便放回,其余学子却被扣押了三日。近日来多次在街头带头举行时政议论……”
“你们!”
“我们为什么会知道?”凌阖看着任宕心虚沉默的模样,扬了扬手中的文书:“还是不肯说啊,看来,你是想知道刑部为何姓‘刑’了。”
凌阖话音刚落,便有手下搬来了火炉、夹子、铁鞭、尖刀等各式各样的刑具。
烧得火红正旺炭呲了呲火苗,灰白的煤灰味儿浮散在空中。
“你们这是滥用私刑!”任宕身体剧烈挣扎着,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
“本司寇这里什么邢都有,就是没有‘私刑’。”
任宕仍旧嘴硬,鞭子就要朝他招呼去了。
凌阖却抬起手示意停下,走到任宕面前道:“我听刑部里有经验的史官说,人的头发若是被一根一根扯下来,整个人的神识也随着消逝,头发拔完了,那人就傻掉了。鞭子火钳什么的,都太没意思了,任先生,你说是吧?”
接着就有人来按住任宕的双肩,另一个人在身后,开始一根一根扯断他的头发。
连皮带肉被撕裂的感觉让任宕感到惊心疼痛,面目很快充满戾气和痛苦,混杂着眼泪鼻涕,显得狰狞可怖,又滑稽可笑。
“先拔一半吧。”
凌阖幽幽撂下这句话就出去了,留任宕在里头嚎叫痛苦。
回到衙门里,凌阖拿出折子翻阅,问着侍郎道:“丞相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大的动静,倒是有一事。”
“讲。”
“今早上丞相派人到郊外找了个书生,好像叫曾时暮。”
凌阖回忆了下案子中涉及到的所有人,会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
“看来,丞相自己也可以解决麻烦,本司寇的插手是不是显得多余了。”
相府,曾时暮刚被扶狄带过来。
叶芾洗漱出来,扎了块方巾显得年轻精神。
“坐吧。”
曾时暮恭敬行了礼,然后入座。
叶芾主动给曾时暮倒了茶,带着笑说道:“前日里的事,我做的不对,现在跟曾先生道歉,还请见谅。”
曾时暮目光微黯,心下已是了然。
“曾某理解。”
叶芾扬了笑,邀请曾时暮在院子里闲逛,看看花逗逗鸟,顺道赏开得正盛的荷花。
到迫暮时,叶芾走到门口送曾时暮。
“若曾先生不嫌弃,可来我府上做客,定奉若上宾。”
叶芾抛出了橄榄枝。
而曾时暮拱手,笑着接受:“恭敬不如从命。”
能够做相府的幕僚,也算是人的好去处。
曾时暮不悲不喜,看着叶芾:“那曾某就多言一句了。”
“先生请讲。”
“府上的贺兰公子,还请相爷妥善处理。”
要说“余武陵”真有什么不光彩的,除了贺兰浔还真没有了。
龙阳之好无所谓,只是贺兰浔父亲一事,牵涉甚广,含糊不清,容易让人好拿捏造事。
叶芾明了,点头示意。
“我知晓了。先生有空就搬到相府别院居住吧,若是觉得闲着无事,可去太学里逛逛。”
“遵命。”
叶芾目送曾时暮离开。
晚间就让惊蛰清理这段时间落下的事务,顺道理了理当下局势。
北境猛虎被除了,小虎贺兰浔却还在,不知是谁出了力气,保了贺兰浔周全,连带着爵位也没削,仍旧是去管辖那火云军,做那北境统领。
北境三郡的势力,随着贺兰权与乐颐的死亡,算是被彻底拔起来了。那这背后得利之人又是谁呢?
因着曾时暮的提醒,叶芾也在考虑着是该“放虎归山”了。
叶芾稍微有些精神了,就写了信给贺兰浔,吆喝他回北境去。
南苑的贺兰浔收到信,说要见叶芾一面,被驳回了。
贺兰浔离开时,只有惊蛰在送。
“惊蛰侍卫,丞相为何不肯见我?”
“不知。”
“那她有说什么吗?”
惊蛰拿出一个包袱递到贺兰浔手上,“这是贺兰将军临死前交给相爷的,现在归还于你。相爷只有一句话,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禹京半步。”
贺兰浔闻言一震,随即泪水盈满了眼眶,滴落在包袱上,哑声道:“为什么?”
“大概,也是你父亲的遗愿吧。”
“我要见她!”
“相爷因为你父亲的一掌,现在还躺在床上,你有什么资格再去见她?”惊蛰横着眉,直接转身走了。
“是啊,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我,会的。”
贺兰浔的自白
在东宫时,是八年后,我第一次见她。
她的眉眼间仍旧是淡漠疏离,却像是换了个灵魂似的,不再有过多的喜怒。连带着对太子,也仅仅是一时之气,而对我,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她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太子让我为难她。
家族受制于人,我只能没有尊严,也没有羞耻感的去做一些事情,让“余武陵”难堪,让她跌落凡尘,成为众人鄙夷的人。
都说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怕流言蜚语。谗言和流言能够打垮巨兽。
一开始是计划中的那样,我为难她,她抵制我。
可慢慢的,她放弃了一切能做的,随意我闹腾。
京城中都在传丞相的龙阳之好。
可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做了,直到敬如意闯进我的院子,说了景阳王的事,我才意识到可能有些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
“余武陵”的心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曲曲绕绕。
敬如意走后,我听人说她在景阳王府,看着一旁的剑,我用它来赌自己后续的计划。
醒后的第一眼,是她温和的声音,如沐春风般,还带了笑。
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强迫她答应所谓的“婚约”,她居然应允了。到后来我也知晓,这是她的权宜之计。
伤重期间,她日夜照料,极为细心。
我们去了太学,她不是那个我熟悉的大才子余武陵。但却是散发着别样光芒的丞相。
期间景阳王来访,他们就坐在院子里,毫不避讳。
就如同我所厌弃世俗规矩一般,他们视众人于虚无。他们聊了些什么呢,大抵是南来北往,天地之大。
我听说景阳王在关山郡生活了十余年,他们初遇之地亦是在那里。
我从来没有去过南方。冰雪覆盖的大地,是我对天地的唯一记忆。太学,是我记忆中的唯一温暖。
她景阳王是死对头,我一直都信奉着敌人就该老死不相往来,至少不能如此亲密的观念。
我以为他们二人是至交好友,只是在表面上做着一些骗人的功夫。
我使了计策,想离间他们,让他们撕开虚伪的表面,露出险恶内心来。
最后,景阳王走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似乎毫无影响。
我有些气馁,却仍旧着她。这是我的任务。
可惜,伤好了之后,她从南苑搬了出去,再也没有进来过。
我很难接近她了。
科举之事露出端倪,她主动找到我,说会保贺兰家族周全,只要我能够配合她,揪出太子的尾巴。答应这个条件的前提是永生永世不得再入京。
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犹豫了。
在犹豫间,太子找上了我,威胁重重,似乎挣不开了。
景阳王也掺合了进来,我腹背受敌,甚至害了最深爱我的父亲!
太子做事滴水不漏,我不知道丞相有没有发现他的把柄,但贺兰家是万劫不复了。
贺兰家族,多么沉重的担子,没有父亲,这担子就砸在了我身上。
我忘记那半月我是如何度过的。监狱里没有光明,沉寂是唯一的成长药剂。
我明白,父亲的遗愿是想让我脱离权力漩涡的中心。
我答应了。
永生永世,不得入京,也不能再与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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