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不忍离别心难放

　　傍晚的军部会议上，赵慕和几位将军都坐下了，士彦才急匆匆地进来。

　　“你干嘛去了，怎么才到？”赵慕神色不悦。

　　还没等士彦说话，林逸然就在赵慕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又冲着士彦摆摆手，让他赶紧坐下准备开会。

　　士彦慢慢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可心思还是没法从那几个人身上离开。下午跟了他们几条街，士彦已经基本确定这几个人就是处心积虑的接近媛婍，故意惹出事端。可到最后，他们又并没有为难自己和媛婍，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此大费周章的戏弄程彦，方思敏也很不明白父亲到底有何用意。

　　他想要的，不过是金钱和美色。可这两样，他都不能从程彦这里得到，万一哪次不小心，自己还有可能被程彦伤了性命。

　　既然如此——方思敏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给爹的小动作上再添一把火。反正也是让赵媛婍频出意外，哪次弄假成真结果了她，以后跟赵家也就没有这些扯不清的麻烦了。

　　可方沛泽心里，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伤害媛婍。

　　他只是不甘心，同样是鄂军中的风云人物，为何程家父子总能顺风顺水的抱得美人归，而他和儿子却总是萧瑟失意人。

　　当年要不是程铮抢走了明月，赵慕也不会失意醉酒，更不会阴差阳错的娶了兰灵儿。那他也不至于孤独半生，又要凄苦终老。

　　年轻的时候，方沛泽还以为自己是嫉妒赵慕当上司令显贵人前。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打拼，纵使他在江城商界的地位已是无人能及，心里那份失落却从未削减。岁月无情，他和兰灵儿都回不去了。

　　原以为让自己的儿女与赵家结了姻亲，也算是稍微弥补遗憾，了却一桩心事。可没想到赵慕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从女儿出生那一刻起，就打算把她许给明月的儿子。十几年的耳厮鬓磨、朝夕相处，他的儿子又如何比得了呢……如此一来，他这退而求其次的人生目标也难以实现了。

　　这一次，是程铮的儿子又惊醒了他的美梦。

　　一想到媛婍对程彦的依恋爱慕，方沛泽就觉得，直接让程彦经受跟他一样失去所爱的痛苦，都太轻了。他要亲眼看着这个年轻人慢慢体会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折磨，等到有一天他也会患得患失的时候，再来面对爱而不得的锥心之痛。

　　此时，媛婍正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的数日子——正月十五，彦哥哥又要回家啦。

　　到了那天，媛婍早早就起了床，跟奶娘一起在厨房里做米团子。这可是彦哥哥最爱吃的小点心，媛婍一定要亲手做给他吃。在奶娘的悉心指导下，媛婍也渐渐做得像模像样。

　　吃过午饭，媛婍怎么也坐不住了，总是跑到门口去向外张望。兰心看透了她的心思，就向夫人提议，给司令送些米团子到军营里去，也算是夫人对将士们的关怀慰问。

　　这样的差事，媛婍自然是最积极的。士贤也从中美言，兰灵儿倒是痛快的答应了。作为回报，媛婍跟大哥保证，以后一定跟大嫂好好相处。

　　赵慕吃了女儿特意送来的米团子心情大好，心里虽然感叹女大不中留，也还是准了士彦与她一起回家。

　　媛婍并不急着走，回家了人多，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和士彦独处。反而在这军营里，因为是女儿家不方便到处走动，她可以堂而皇之的留在士彦屋里。

　　林枫见媛婍小姐过来了，殷勤的准备好爱吃的茶点——这些士彦都是随时备着的，不管媛婍什么时候过来都有新鲜的点心，还时常换着花样。打点好一切后，林枫就出门去守着，免得让别人来打扰他的长官和心上人说悄悄话。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屋子里，媛婍突然觉得彦哥哥不一样了。她的心怦怦地跳，再没法像从前那样平常的对待他，好像只要看见他自己就忍不住想笑，那种欢喜和幸福，就像是从心底盛开的花蕊，怎么也藏不住它的芬芳。

　　“彦哥哥~”

　　“嗯？”

　　“程~彦~”

　　“怎么了？”

　　“没事儿，”媛婍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随手拿起彦哥哥枕边的书来挡住了，“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过来。”士彦张开了怀抱，伸手迎着她。

　　媛婍慢慢凑到士彦身边，小脸红嘟嘟的像是夏天的水蜜桃。

　　士彦环着她坐在自己腿上，贴在她耳边说，“哥也想你了。一离开就想得要命，恨不得天天都梦见你。”

　　“以前怎么没发现，彦哥哥也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媛婍抿嘴娇笑，在士彦耳边呢喃，“本来都习惯了你一个月回家一次，可是现在……你走了，就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哥知道，”士彦把她又抱得紧了些，“每次离家，媛婍也把哥的心留下了呀。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哥就会娶你，到时候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每天都在一起？那你不打仗了，不回军营了？”媛婍歪着脑袋看着士彦，他跟爹那么像，肯定把自己的军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等现在这件事情一了结，应该就不会经常出去打仗了。平常日子里，我都要陪着媛婍。就算日日在军营里，晚上也是要睡觉的……”士彦说着在媛婍脖子上亲了一口。

　　媛婍怕痒，一下子缩在领子里，玩笑似的问他，“那日子久了，要是我变老了变丑了，你会不会像爹一样，越来越不爱回家了？”

　　“不会。你老了，哥也老了。不管过多久，你都是哥的宝贝。”士彦低沉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流淌，“从你很小的时候，哥就认定了媛婍是我一辈子的挚爱。既然是一生挚爱，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知道么。”

　　“彦哥哥就是我的天，有你在，什么都好。”

　　“那媛婍就是天上的小月亮，时时刻刻都在哥心里。”

　　媛婍搂着士彦的脖子，“彦哥哥说话要算数啊，永远都不许离开我，不许不要我。”

　　“只要哥活着，就一定会守在你身边。”

　　士彦答应过媛婍，永远都不骗她。

　　可是想起即将启程的金岭之行，他突然害怕，如果自己回不来了呢？阴阳相隔，算不算是离开？

　　这一刻，他好像有许多话想嘱咐媛婍。

　　“哥给媛婍存了很多钱……就算有一天哥出去打仗再也回不来了，这些家当也够媛婍一辈子都过好日子。哥有很多朋友，都会照顾媛婍……”士彦想了半天，这是最实际的安排。

　　媛婍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士彦半天不说话。

　　她猛地抓起士彦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这双手，曾给她带来过多少快乐、温暖和安全感，每次它受伤了，媛婍都会心疼不已。可现在，她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来，让彦哥哥知道，她的心有多疼。

　　血珠在那一排整齐的牙印边沁出来。

　　士彦没有躲闪，他知道媛婍是害怕了，伤心了。可他是军人，只要他上战场，有生，就有死。这些，是媛婍选择他就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程彦……”

　　“哥在呢。”

　　媛婍伏在士彦胸口，很温柔又很坚定的跟他说，“我生你生，你死我死。”

　　“好孩子，是哥说错话了。看着你这小牙印，哥就是爬，也一定会回来的，好不好？”士彦捧着媛婍的小脸，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这个，会一直留着么？”媛婍看着自己的杰作，又有些心疼了。

　　“会。媛婍帮哥涂点药吧。”士彦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等伤口愈合了，这疤痕就会永远留着了。媛婍可不许嫌丑啊。”

　　“彦哥哥的手是最好看的，有了牙印也好看……”媛婍小声说，“别人要是觉得丑更好，就不会一直来缠着彦哥哥了。”

　　“哥心里只有媛婍，以后不许你胡思乱想。本来我也不在意多几道疤痕的，快点好了就省心了。”士彦想来不在意这些小伤痛，倒也不是说的假话。

　　“你身上的那些就是……”媛婍想起士彦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应该就是用了这个的。

　　士彦点头，“是啊，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没时间慢慢养着。伤口不愈合就容易发炎，到时候就会很麻烦。”

　　媛婍小心翼翼地替士彦处理伤口，不时轻轻吹着气，希望能减轻他的疼痛。

　　士彦不想让媛婍沉浸在这悲伤的气氛里，就说要带她去看十二生肖的皮影戏。

　　媛婍果然欣喜不已，拉着他就要往外跑。

　　士彦已经有好久没带媛婍进过戏院了。因为这地方太暧昧——听大哥说，他就是在看电影的时候第一次亲了乐敏。

　　在那样幽暗的环境之中，士彦也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对媛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哪怕自己对她的一切都已经无比熟悉，媛婍身上那淡雅的香气和看着他时那含笑的眉眼仍然会让他情动。

　　可今天是元宵佳节，士彦想给媛婍留下多一点的快乐记忆。万中之一的不幸情况，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至少媛婍还有回忆可以支撑她，温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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