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颗药
黑暗忽然而至,两人都是猝不及防。
不算太愉快的谈话因此戛然而止。
时燃松了一口气,竟有些感激这突然的停电,多少冲淡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我去看看是不是停电了。”
她从椅子上起身,摸索着墙壁朝外走去,想要出门找个仆人问问情况,还没走到就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腕,触感温热有力。
“跟着我走。”
高大的身躯从身后覆上来,言淮低声在她耳边说。
他这样说,时燃立刻便明白,这场突然的停电并不是普通的电路故障。
两人迅速从门口退到窗前。
整个房间几乎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好在房间是典型的巴洛克装修风格,华丽的深棕色窗帘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板之上,又高又宽,刚好能掩盖两人的身形。
才刚藏好,就听见“崩”的一声,惊爆在这诡异黑暗中。
根据声音传来的方位,应该是门被人从外面被射穿了,紧接着响起门把被轻轻旋开的声音。
时燃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刚才不是言淮拉住了她,这会只怕她早已命丧门后。
尽管整个房间都异常安静,但无形之中还是能感到有人在悄然靠近。压迫感在黑暗中如潮水般散开,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言淮忽然翻开她的手心,用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时燃迅速在脑海中将那些比划拼凑成文字——手表。
他要手表做什么?
虽然脑海中闪过疑问,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配合地摘下左手手腕上佩戴的女士手表,悄悄递到他手心。
今晚夜色很好,没有云层的遮盖,月光皎洁明亮,她微微侧头,看到言淮握着那块表,忽然将手绕到窗帘最左侧伸了出去。
手表被他转了角度,镜面表盘恰好映上一束从窗角透进来的月光。
就在她看到那镜面上反射出一点光芒的那一秒,几乎没有任何时间上的间隔,手表迅速被击碎,精准到没有一丝偏离。
下一秒,距离他们不到一米远的窗户忽然被一股外力击穿。言淮反应迅速地揽过她的肩膀,迅速转身,并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用后背替她挡住了四溅的碎片。
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所有喧嚣都已经归于平寂。
“结束了。”
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响起,近在耳侧。
时燃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衬衣,感到头顶忽然覆上一只温暖的手掌。
她全身都因此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差一点就以为回到了半年前的罗布泊。
而手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很快就从她头上移开,仿佛刚才那记摸头,只是不小心碰到的巧合。
随后,她被放开。
转头看过去,地板上已经躺了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眉心红点鲜艳,显然是被人一击毙命。而透过窗户上被击穿的孔隙,可以看到外面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座尖塔,夜色中隐约有红光闪烁。
她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庄园内竟还隐藏着狙击手。
弥生带着手下匆匆赶到,房间里的狼藉现场很快被收拾干净。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五分钟。
言淮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和手下低声交代着什么。时燃坐在沙发上,握着仆人送来的冰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平稳,脑海中也理清了刚才发生的所有。
敌动我不动,想要一击毙命只有一次机会,否则就会打草惊蛇。
所以言淮才会利用手表的反光作用,干扰敌人的判断,一旦对方中计开枪,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落入狙击手的定位之中。
林家的手下神色紧张的跑来敲门,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大概林沉澜那边也遇到了停电的情况。
言淮走过来递了个眼神,弥生立刻会意,走到门口,代替他礼貌回答了林家手下的疑问。
“刚才庄园内突发电路故障,已经修好了,请林少爷放心。”
那名手下在门口张望了几眼,见言淮等人脸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神色,便没有怀疑。
言淮的表情在那名手下离开之后,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时燃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受伤了。
私人医生赶到后,他遣散了几个手下,回到沙发上接受简单处理。
时燃没有回避。
于是便看到,医生用棉球为他消毒后,用镊子将扎进掌心的子弹碎屑,一个一个挑出来,那些碎屑全都带着血,看样子扎的很深。
言淮本就皱着的眉头因此更深了几分,但口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是平稳的。
她看了片刻,忽然皱起眉头。
“如果怕见到这种场面,就别勉强自己。”
言淮瞥见她脸上的神色,出声提醒。
“我没事。”时燃声音低低的,不太自然地说,“就是没太见过这种场面,有点不适应。”
言淮表示理解。
大部分人其实都生活在没有硝烟的和平生活中,就像被保护的很好的时燃。
但这个世界上,有正面就有反面,有平静的水流,也有危险的旋涡。
他,就处在这样的漩涡之中。
大概是觉得刚才自己的样子有些出糗,时燃迅速调整了一下神态,打趣地说:“可能超级英雄电影看得多了,容易把现实生活也同化。其实哪有那么多英雄,大部分都还是平凡人,受伤了要找医生,压根不存在什么超能力。”
“平凡人……”言淮饶有兴致地琢磨这个词,笑意浅浅,“做个平凡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我们小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像动画片的三太子一样,三头六臂,刀枪不入,但也只能是个愿望。”
“三太子?”时燃一扫刚才的低落神色,噗嗤一笑,“你居然知道这号人物,我还以为在老外眼中只有功夫熊猫呢。”
“你可不能歧视我们这些从小生在国外的华人。”言淮一本正经地说,“从小接触不到故土人情已经够可怜了,如果还被你们嫌弃,岂不是更惨。”
时燃听的忍俊不禁。
一时间觉得,这场变故也并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再那么紧张。
一直安静听两人讲中文的医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受到了感染而牵起一丝笑意。他很快打好绷带的结,向言淮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说起来,为什么在你家里还有人伏击?”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时燃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问什么。
言淮的手已经被包扎好,活动了下手指,似乎绷带缠的有些过紧。他不太在意的回道,“这座庄园原本是沙特迈哈特王子的产业,安保设施不算完善,这种被钻空子的袭击也属于正常情况。”
正常?
时燃觉得自己大概和言淮不在同一个世界。
回想刚才他丝毫不慌的冷静举动,以及弥生等人收拾现场时的熟练程度,心中隐隐生出震惊。
原来这就是他每一日的生活。
所以才会在自己的私人领域里,都安插着暗处埋伏的狙击手,以面对随时可能突发的危急状况。
“其实,你完全可以避免这样的危险的。”时燃沉吟道,“言家积蓄了百年的财富,到这代早就不需要如此卖命,你这样又是何苦。”
“如果一个人从十二岁就开始过着颠沛流亡的生活,大概这种危险,也算不上什么。”他云淡风轻的说着。“更何况,生长在我们这种家族,谁没有背负着使命?”
时燃愣了一下。
早就听说言淮小时候曾被人掳走过几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大概从小就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里,所以早就对这种危险麻木了。
“看来我的思想境界还是不如你。”她压下心头惊讶,笑着道,“时家世代从商,唯独我是个例外。学了摄影之后,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扛着炮和架,全球转着拍星轨,哪怕风餐露宿,也比在整日困在商场上尔虞我诈,来的自在。”
言淮仿佛很感兴趣,“听起来很美好,未尝不可一试。”
“你不觉得我这种想法很异类,很没有责任感?”
时燃纳罕。
时家那么多生意需要人打理,她这个撒手掌柜却从来不沾,其他家族的小辈私下里说她为时家蒙羞,她不是不知道。
言淮忽然看向她。
“时燃,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过问你的一生。”
她微微愣住。
一直以来,她和言淮都是两个极端。
她是懒惰浪荡的极端,而言淮是出色能干的极端。却没想到,第一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竟然会是天之骄子的他。
言淮单手往咖啡里加了块放糖,悄无痕迹的转移话题,“想知道,当初为什你查不到关于我的任何线索么?”
她转眸看他。
便见他抬起那只完好的手,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太阳穴。
“想要拿下这颗项上人头的人,每天都在盘算着用什么方式、在什么地点可以成功击毙我,以此来换取高额佣金。”
所以,他才会抹掉全部的行踪。
时燃顿时恍然大悟。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像你这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死在那场沙尘暴中,而能让自己人间蒸发却不留痕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只可惜她当时根本无暇去思考这些逻辑,所以才没能找到他的线索。
言淮无声笑笑,以沉默的态度肯定了她的话。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只说了一半原因。
一直伺机想要做掉他的人,的确存在。而如果被那些人知道,堂堂言小老板那时抛下上亿美金的巨额生意,放弃唾手可得的中东市场,大老远跑去罗布泊,就是为了英雄救美。
那么,时燃就会成为被枪口瞄准的对象。
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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