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小姐，你没事吧？”才回到住处，芷玉就一脸担心地迎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切。

　　“没事。”章炎沉着脸，跟着芷玉进了内室。

　　“皇上他没为难你吧？”芷玉仍然忧心忡忡地看着章炎，“奴婢听说了殿上的事，都快吓死了。”

　　“他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不顾忌着我，也得顾忌着我爹，不过，”章炎皱眉坐下，脸色森沉，心内郁结，“今天也怪我太大意了，皇上根本不相信我是冤枉的。”

　　“小姐，那后果是不是很严重？”

　　“本来这也不是一件大事，”章炎揉了揉太阳穴，精致的眉眼间一片阴郁，“不过现在我倒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了？”要说生气了吧，罚她就好，可是刚刚也不像是真正在罚她，要说不生气，他又确实为难了她。

　　“小姐，要不要找老爷和尚书大人帮忙？”芷玉也跟着担心起来，她从小跟着章炎一起长大，知道她大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这回会这样耿耿于怀，肯定是真出事了。

　　“不用，我们先静观其变吧，累死我了，我去歇会儿。”刚刚应付赵阅，章炎只觉身心俱疲，甩了甩头，她决定不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章炎正准备吩咐芷玉去做碗冰镇莲子汤清清心头的郁气，谁知皇上身边的洪公公却过来了，看到章炎，笑得温和，说是皇上请她去用晚膳。

　　章炎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这是要干什么？继续惩罚她，还是，看上她了？

　　纵是百般不愿，章炎还是只得遵旨，跟在洪公公身后，随他一起往御膳房走去。

　　一路沉默，眼看着一半的路程已经走过了，章炎才开口，从洪公公那里套话。

　　“洪公公，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皇上中意怎样的女子？”

　　洪公公有些意外地看了章炎一眼，作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些时日不少人向他打探过皇上对女子喜好，不过问得这样直接的，章炎还是第一个，惊讶之余，倒也没有隐瞒，这本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更何况，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从中午皇上的行为当中，他也看出来了，皇上似乎对这章丞相的千金是有些兴趣的，章炎出身也足够好，虽然娇惯了些，但看起来并不怯懦，如果肯花心思，肯定能讨得皇上欢心。

　　“皇上喜欢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确只有这样聪慧的女子才配得上当今天子，不过，她并不是这样的女子。

　　“是么，听说王太尉家的千金，知诗书，精琴棋，”略一沉吟后，章炎假装无意地说道，“看来是皇上心头所好。”

　　洪公公有些意外地看了章炎一眼，本以为她会自夸，求他美言，没想到她会推荐别的人选，倒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了：“章丞相当年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为章丞相的爱女，章小姐应当也不差。”

　　“家父确是样样擅长，只可惜我志不在此，”章炎脸上露出淡淡的悔恨，“早知如此，当年就该跟着家父好好学习，现在我五岁的侄子，琴棋书画的造诣都比我高了不少。”

　　洪公公顿了顿，看着章炎，干笑一声：“娇俏活泼，聪明伶俐的女子，皇上也很欣赏。”

　　“听说薜将军家的爱女长得明艳娇俏，聪慧无双，想来该是宫妃的不二人选，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再等一两年也未尝不可。”章炎沉默片刻后再度开口，亏得她爹每日拿城中那些名媛在她面前说教，妄想以此激励她发奋向上，不然以她的性子，连京中有几个名媛都不知道。

　　洪公公看了章炎一眼，这回没说话了。

　　“洪公公，皇上只喜欢这两类女子吗？看来这次选秀，我是无望了。”章炎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一样失落。

　　“章小姐不必伤心，你若琴棋书画不精通，也不够聪明伶俐，双手灵巧，勤俭恭顺也是能讨皇上喜欢的，只要你够用心，皇上总能看到你的好。”洪公公这句话说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高官贵胄家的千金小姐，平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几个能做到双手灵巧，勤俭恭顺呢，”章炎叹了口气，“若非生在丞相家，我这样无甚出众之处的人，只怕早饿死街头了。”

　　洪公公不说话，只是看着章炎，笑容和蔼，眼含深意。

　　“生在丞相家，又如何呢？上头有三个文武双全的哥哥，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而我生性愚钝，在哥哥们的光环映衬下，从来都只是个入不了人眼的小角色，”章炎诉起了苦，“你看京中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名媛，而我却从无人知晓……”

　　“章小姐何必妄自菲薄，说不定您就入了皇上的眼呢。”洪公公这回开口了，只是说的话显然不是章炎想听的。

　　“那还得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洪公公点头，不过心下却暗自嘀咕，只怕这姑娘是想让她在皇上面前丑言几句吧，他身为皇上的心腹，从来只对皇上说实话，无论谁讨好贿赂，都入不了他的眼。

　　两人边走边聊，不过大多都是章炎在那里说的，句句委婉地揭自己的丑，说到后来，她连自己不知上进，好吃懒做，性格娇纵之类的事都在“无意间”说光了，才真正闭了嘴，不过也到了御膳房门口了。

　　“章小姐，皇上在里面等你，你进去吧。”洪公公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能说的姑娘，而且还如此豪放放得开，心下好笑之余倒也洞悉了她的意图，无非是对成为皇上的妃子不感兴趣罢了，不过跟皇上禀告时，他可不会加上妄加揣测的这些。

　　“公公，你不进来吗？”洪公公开了门，但人却站在门边，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样子，章炎不由有些意外，抬头看了御膳房里头，没有太监，也没有随侍的宫女，只有换下了龙袍，身穿一袭明黄色便装的赵阅，慵懒地坐在桌旁，抬眼打量着她。

　　“章小姐，你可得谨言慎行，好好伺侯皇上用膳。”洪公公叮嘱完，便把门给带上了，偌大的御膳房里，就剩下章炎和赵阅。

　　章炎不敢抗旨，只得硬着头皮朝餐桌走过去，走到餐桌旁，刚要行礼，赵阅已经懒懒地开了口：“免了。”

　　“不知皇上请臣女来，所为何事？”

　　“过来，伺侯朕用膳。”赵阅的语气依然清冷，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皇上，宫里有专门□□过的试菜宫女，肯定能把皇上伺侯得比臣女更好……”章炎犹疑片刻，开口提醒，她毕竟是丞相家的小姐，赵阅这样差遣她显然不合时宜。

　　“怎么，觉得伺侯朕还委屈了你？”赵阅挑眉，脸色不郁，语气也不善起来。

　　“臣女不敢，”伴君如伴虎，章炎不再说其他，走上前，拿起碗上的筷子，抬头问道，“皇上，你想吃哪道菜？”

　　赵阅脸色缓了缓，指了指旁边的一道绿油油的青菜。

　　章炎赶紧伸出手去，夹了放在赵阅面前的碗里。

　　赵阅伸出筷子，细嚼慢咽地吃了，吃完，又指指桌尾的另一道菜，章炎又走到桌尾，迅速夹了一筷菜过来，恭敬地放在赵阅的盘子里。

　　也不知赵阅是故意还是怎么的，桌上的菜都点了一个遍，章炎只得不停地绕着桌子走来走去，等赵阅吃完，素来不爱走动的她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

　　“朕饱了。”这时，赵阅也放下了筷子。

　　“那臣女就不打扰皇上了。”章炎放下筷子，转身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坐下。”章炎才刚转过身，赵阅淡淡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章炎脚步一顿。

　　“怎么，要朕来请你？”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纤细身影，赵阅脸上闪过一抹不阅，语气愈加森冷。

　　章炎转回身，走到椅子旁，僵硬地坐下，目光盯着桌上的佳肴。

　　“你不饿吗？吃饭。”看着章炎的样子，赵阅悠然地吐出几个字。

　　章炎自然不会傻到去忤逆赵阅，所以拿起筷子，木然地夹菜吃饭。

　　赵阅不说话，章炎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御膳房里瞬间静如死水，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暂时打破这碜人的寂静。

　　“吃得比午膳少。”吃完后，赵阅还颇有兴致地给她做了一个点评。

　　章炎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了，赵阅对她，是不是太上心了，居然连她中午吃了多少都记得。事情似乎正在往她未曾预料的方向走，看来她得想个办法躲过明天的选秀了，只要她不参加明天的选秀，应当就能避免一些意外了。

　　“臣女适才休息完，腹中并不饥饿。”

　　“吃饱了吗？”赵阅了解地点头，问道。

　　“饱了。”章炎点头。

　　“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赵阅说完，起了身，姿态悠闲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章炎没跟上来，不由皱眉，“还愣着干什么？”

　　章炎赶紧跟上。

　　御膳房离御花园并不远，两人沉默着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

　　此时御花园各种花开得正盛，皇家花园，一年四季，从来不乏鲜花美景，又有天下最懂园艺的工匠细心管理，无论何时，都是姹紫嫣红的，章炎以前未曾来过，此时也被园里繁茂的花草给迷住了。

　　她素来喜欢各种花花草草，不过花草娇贵，她懒得打理，而且丞相府多公子，她三个哥哥和父亲都喜欢笔直苍劲的青松绿柏，所以相对而言，整个丞相府比较幽深的，不如御花园来得热闹。

　　“喜欢吗？”看章炎看得出神，赵阅微微勾起了嘴角。

　　章炎刚准备点头，但想到选秀，便摇头：“臣女对花花草草兴趣不大，还是金银珠宝更得臣女心。”

　　口是心非。赵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步调闲适地往前走。

　　章炎心不在焉地跟在赵阅身边，边走边绞着手帕，在心里想着怎么避过明日的选秀。

　　宫里，是一堆女人为男人为权势各宫心计斗争到老，而宫外，是家人俊夫幸福恩爱一生一世，她又不傻，自然是选第二条路走。

　　章炎边走边出神，不知不觉间就落在了后头，前边赵阅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等她。

　　章炎却目光停在前方，那里，似乎有几个台阶，若是她不慎摔了下去，扭伤了腿，明天是不是就可以避开了选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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