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桃花渡口惹相思
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出了阎罗地府,想到师门深仇,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报,一时茫然无措。正没理会处,却听得身后忽有人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沈轻舞抬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虚素秋。
原来那日二人自圣剑山庄分别之后,虚素秋便循官道一路上京,这一日来到长江北岸的桃花渡头,原想雇船北渡,到得北岸盱眙在寻宿头,不想连日里大雨倾盆,长江两岸阴风怒号,江面之上浊浪排空、樯倾楫摧,已行不得渡船。许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给阻有桃花渡口,无法启程。但见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
虚素秋无奈之下,只得先寻客店暂歇,桃花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北来行旅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了,后来的客商再也无处可以住宿。只得找了处偏僻小店,和几十个行商脚夫合计着挤在一间大通铺里,权做歇息。
正没奈何处,忽听得马蹄声响,三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门口。跟着便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掌柜的,给备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声音虽是悦耳动人,但汉话却极为生硬,不似中原人士。
掌柜的陪笑道:“对不住了姑娘,小店早已住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
那女子又道:“好罢,那么便一间好了。”
那掌柜道:“当真对不住,今儿实在是客人都住满了。姑娘自己进来看看就知道了。若是几位不嫌弃,要不,也到大通铺上挤挤?”
那掌柜才一说完,外头便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才听那女子道:“既如此,有劳掌柜的带路。”说话间,便随着掌柜的走进了店中。
众人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只见她十七八岁年纪,杏脸桃腮,容颜端丽,身穿东瀛武士袍,脚蹬木屐,腰胯一长一短两柄东瀛**,及腰的长发只用一根细细的红绳系着,梳成剑道少女的马尾。这少女身后跟着二人,一人摸约三十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另一人却是五十出头的老人,满头华发,留着小胡子,但顾目之际却极具威势。两人都做东瀛武士装扮。
虚素秋一见这三人,不禁心中一动,暗思:“这里怎么会有东瀛人?”正筹划着怎么上前搭讪,以便从中套取些消息,却见那少女眼波一转,从众人脸上扫过,跟着便盈盈走到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腰鞠了一躬,用生硬的汉话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年迈,行动不便,能否请您让个地方?”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
虚素秋微微一笑,向一旁挪了挪,用东瀛话问道:“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姑娘不必客气。几位是从东瀛来的?”他早年在桃花岛学艺之时,曾救助过一名遭遇海难的东瀛客商,因此学得了几句东瀛话。
那少女见他竟能说得一口地道的东瀛土话,心下惊奇,又认认真真看了虚素秋一眼,也用东瀛话答道:“正是!我们是大内家的家臣,这一位是我们的家老松田时贤。”说着指了指那位老人,又道:“公子也来自东瀛?”
虚素秋暗恃:“原来他们就是大内氏派到中原的武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少女明显涉世未深,哪有一见面就把自己的来历明明白白告诉一个陌生人的?嗯,这倒是个好机会,和她多攀谈一番,拉近关系,说不定能探得什么消息。”乃道:“鄙人美浓国斋藤家家臣源稚真。能够在这远离故土的中原结识诸位,真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他当年所救的客商便是来自美浓,因此对美浓一带的风土人情,多少还懂一些,如今借花献佛,倒也不虞穿帮。
那少女听他如此说,漂亮的大眼睛里顿时闪现出又惊又喜的神采,忙道:“真的吗?在无限的旅途上能够相遇,这是彼此的命运在运行时难得碰上的重垒。能够在这异国他乡认识源君,真是很荣幸呢!”
虚素秋忙道:“小姐言重了,能够认识大内家的千叶小姐,才是在下的荣幸。”
那少女闻言更奇,忙道:“源君真是好厉害呢,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虚素秋指了指那少女腰际的**,笑道:“从小姐进门的第一刻起,在下的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小姐身边,您的佩刀上便刻有‘千叶’二字,在下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那少女听虚素秋说一直留意着自己,不由得脸色微红,隐现娇羞,但心中却并不如何讨厌,反觉得暗自窃喜。正不知该如何答话,却不知虚素秋故意如此说,便是想和她拉近关系以便套问实情,这些恭维奉承女孩子的话在冥狱之中他早就对那些女弟子说惯了的,虽没多少真心,但随口而言,却能信手拈来。
却听虚素秋又问道:“对了,几位为何会来到中原?又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那少女幽幽一叹,不自觉地就坐在了虚素秋的身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是大内的家臣,这一次是家督派我们来中原洽谈贸易勘合之事的。”
虚素秋心道:“果然如此。”口中却问:“和大明的贸易勘合吗,据说细川家的也在争取这个?”
那少女道:“可不是?不过我们家督和大明的朝廷礼部侍郎唐君曾经相识,细川再怎么争,也比不得我们近水楼台。家督这一次派我们来中原,便是请唐君带同我们进京面圣,正式确定下贸易勘合的相关事宜。只是……”
虚素秋见她忽地面呈难色,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少女道:“只是唐君原本对我们礼遇有加,前些天却不知为何,忽然对我们说,让我们自行进京。”
虚素秋眼波一闪,暗道:“前些日子……嗯,看来当时唐云已预知了灭门祸事,这倒有些奇怪,从未阎罗地府杀人,还有发出死亡预告之类的通牒的。”口中却问:“怪事,唐君身为礼部侍郎,按理说应当陪同你们一起上京,何以竟置你等于不顾?”
那少女道:“我也不清楚,唐君原本接待我们颇为热情,但那几天不知为何,却有些心神恍惚。”
虚素秋暗道:“是了,看来唐云在遇害之前,已经知道了有人要对付他的事情,所以才派了大弟子前去少林求援。”遂问道:“那么,千叶小姐知道他为何心神恍惚吗?”
那少女道:“好像是有一个极厉害的对头要找上门来,我不知道他们中原武林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但是据唐君所说的只言片语推断,那个对头找他的麻烦,好像和这一次贸易勘合之事有关。”
虚素秋一凛,忙道:“和勘合之事有关?这可奇了,按理说有资格和你们大内家一争的,就只有细川家,可细川家又是如何和中原武林中人扯上关系的?千叶小姐不觉得奇怪?”
那少女道:“本来我也觉得挺奇怪,我们大内家和细川家争勘合之事多年,对他们或多或少也算是了解,从未听说过他们在中原有什么渠道门路,而且我们这一次来中原,也是秘密行事,知道我们此行的除了家督,也没有别人了,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我们来到中原的?”说着微微侧头,思忖了半天,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虚素秋又问道:“那你们早走了几日,怎么今天还耽在这桃花渡口?”
那少女道:“本来前几天我们就要过江了,可是……松田家老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老人,低声道:“家老他临时有事,只好耽搁了下来,不想此后又碰到了大雨,如今全都困在这里了,这桃花渡客舍虽多,但我们一行几十人,此处被大雨围困的行旅商人也多,我们只好分开寻宿。”
虚素秋眼神一闪,暗恃:“松田时贤作为大内家的家臣,与朝廷洽谈贸易勘合,难道不是第一等的大事?还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在这桃花渡耽搁?”忙细问端地。只听那少女犹犹豫豫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松田家老……”
话未说完,却听那松田时贤打断道:“千叶,你的话太多了。”
那少女不由自主地吐了吐舌头,歉然地冲虚素秋一笑,道:“对不起源君,我……我似乎不该以本家这些烦恼的琐事来打扰您……”
虚素秋忙道:“无妨无妨,倒是在下一时好奇,一再追问,给千叶小姐造成困扰,着实心中不安呢。”当下便转了话头,只和她聊些茶艺、花道之类,他虽只是半吊子,但那少女显然懵懵懂懂,年纪又轻,平素仅知专研剑术,并不精于此道,是以对虚素秋的渊博学识反而钦慕不已。
如此聊到了第二日,天色放晴,几个东瀛人外出觅得了北上的渡船,那少女才和虚素秋依依告别,虚素秋送他们一行上了船,临走之时,那少女又忽地回过头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千叶结,塞到虚素秋的手中,道:“沉默与黑夜总是令人很难忍受呢。希望回国之后,还能再见到源君。”
虚素秋目送着他们的渡船前渐行渐远,见那少女犹自站在船头向自己挥手不已,不由得心中苦笑,本只是想打探一番东瀛人的底细,却不想又惹出一段风流孽缘来。心中暗道:“虚素秋啊虚素秋,你这风流的毛病,到底多早晚才改?既已认定了轻舞,又何必徒增他人烦恼?”
当下自寻了渡船过江,到得盱眙,已是深夜,寻了家临江沿河的客栈,睡到中夜,忽听得江边豁啦一声大响,似是撕裂了一幅大布一般,纵起身来,循声奔到江边,稀淡星光下只见有一艘大船靠在岸旁,不住的幌动。正是那艘东瀛人的座船,跟着听得又是豁啦一下巨响,原来是船上张的风帆缠在一起,被强风一吹,撕了开来,但船上竟然无人理会。
虚素秋心下一凛,发足奔近,叫道:“船上有人么?”不闻应声。一个箭步跃上船头,向舱内望去,黑沉沉地什么也看不见。
走进舱去,脚下一绊,碰到一人,有人躺在舱板之上。虚素秋忙伸手要扶他起来,那知触手冰冷,竟是一具死尸。他心下微惊,忙把那人抬到亮处,籍着月光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在桃花渡口和他说过话的那个东瀛少女。
虚素秋见状,不禁“啊”的一声轻呼,心道:“是她?她怎么竟然死在了自己的船中?”左手挥出,又碰到一人的手臂,冷冰冰的,也早已死了。再定睛一看,却是那个客店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十多岁的东瀛男子。
他心中怦怦乱跳,摸索着走向后舱,脚下踏到的是死尸,伸手出去碰到的也是死尸。来到后梢,星光下只见甲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人,个个都做东瀛武士装扮,脚蹬木屐,横七竖八地僵伏着,显然也都是死尸。
这时江上秋风甚劲,几张破帆在风中猎猎作响,疾风吹过船上的破竹管,其声嘘嘘,似是鬼啸。但静夜之中,满船都是死尸,竟无一个活人,耳听得异声杂作,便似死尸都已活转,要扑上来扼人咽喉一般,直唬得人满身寒毛倒竖。虚素秋不禁眉头微蹙,打亮了火折子四下一观,只见舱里舱外少说也有五六十具尸首,全都是东瀛人,当直是触目惊心,但每具死尸均是咽喉中剑,再逐一查看伤处,不由得又是暗暗吃惊不已。
原来这些东瀛人,竟然和圣剑山庄之中少林三僧一模一样,全是被太极剑法所伤,一剑封喉,剑到气绝。
虚素秋又绕了一圈,没发现半个活口,却唯独不见留着小胡子的东瀛老人,心下暗想:“那个老人只怕有问题,难道他是细川氏安排的内奸?唉……东瀛人的线索,追到这里又断了,这阎罗地府好生了得,竟事事抢在头里。不知轻舞那边,事情进展得如何……”想到阎罗地府这般神通广大,事事料已先机,不由得颇为担心,当下不肯再多做耽搁,连忙起身赶来酆都。
他原想此地乃是阎罗地府总坛所在,定然遍布危机。自己虽请了马俊凯协助,但他不过一界茶商,丝毫不懂武功,只能帮着说明些地府情况,若是遇上危险,是半点忙也帮不上的,沈轻舞孤身独闯,事情必定也不会顺利,正打算直接去帮忙,却不料竟在酆都城外便碰上了她。
只见沈轻舞抬起头来,神色木然地看着自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心下微觉诧异,正要开口相询,却听沈轻舞忽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虚素秋不由得怔了一怔,心道:“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情么?又何必问?”本觉着此事两人间虽从未说起,但两情相处,贵乎交心,很多事情是并不需要说出来的,万不想沈轻舞竟然问得如此直接,但她既问了,倒也不好不答,只道:“咱们一起也这么久了,我待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
沈轻舞却道:“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虚素秋一怔,见她脸色大非往日,不觉心中一动,道:“轻舞,你……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
沈轻舞却仍坚持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虚素秋只得点头道:“不错,我确是喜欢你的。”
沈轻舞又追问道:“有多喜欢?”
虚素秋皱了皱眉头,只觉沈轻舞今日颇为怪异,这两个问题虽不难回答,但此情此景,这般问来,却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乃道:“轻舞,你今天到底怎么啦?可是在阎罗地府碰上了什么事?你受伤了么?”
沈轻舞微微摇头,道:“我很好,半点伤也没有。不过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有多喜欢我。”
虚素秋吸了口气,朗声道:“好罢,既然你一定要问,那么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虚素秋既认定了你,那么汝喜为吾喜,汝悲为吾悲,我虚素秋必穷毕生之力,尽我之所能,求你展颜一笑。”
沈轻舞听得他如此重誓,这一瞬间又是万绪涌来:同庆楼中吃霸王餐……洛阳街头摆算命摊……雪氏故居共参玄机……荒山僻坳亲侍汤药……她陡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就爱上了这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公子,只是心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压抑着,自己不敢承认罢了。想通了这里,心中顿生说不尽的柔情,不禁低下头去,良久才道:“你真的……什么事都愿意为我做?只要我能开心?”
虚素秋点头道:“不错!哪怕你要我杀尽天下人,我也会第一个冲上去挥刀,哪怕你要火烧京城,我也会第一个跑过去放火。”
沈轻舞霍地抬起头来,秋水般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暗道:“原来他竟是这般怜我惜我,疼我重我。”颤声问道:“你……此话当真?”
虚素秋朗声道:“我虚素秋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是什么江湖大侠,但说出的话也从来字字千钧。”
沈轻舞道:“好!那我要你陪我一起,杀一个人。”
虚素秋一怔,暗恃:“轻舞的武功,眼下和我已不分伯仲,究竟是何人得罪了她?此人武功之高,竟连她自己也没把握对付?”遂问道:“你要杀什么人?”
沈轻舞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是莫汐颜。”
虚素秋听到这里,不由得浑身剧震,倒吸了一口气,愣了半晌,才道:“你……为何……”
话未说完,只听沈轻舞恨声道:“因为她……她……杀了我师父!”
虚素秋奇道:“狱主杀了你师父?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沈轻舞惨然道:“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是……可是……却由不得我不信。”说着,便把阎罗地府中发生的事,连同自己的分析,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又道:“若非事实如此,否则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虚素秋却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半晌才道:“轻舞,我觉得……这件事只怕另有蹊跷。”
沈轻舞道:“我沈轻舞虽生得粗笨,但也不是任人愚弄的傻瓜。如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若合符节,我又怎会轻易便相信殷震的话?”说到这里,见虚素秋总是问东问西,推三阻四,心下颇为不耐,又道:“怎么?你不愿跟我去?”
虚素秋忙道:“轻舞,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错怪了人。你想,狱主待你,一向有如亲生女儿。还屡次力邀你加入冥狱,她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沈轻舞冷笑道:“她便是一直想我加盟圣教,知道我当日顾念师恩,不肯入教,这才下此毒手。其实……其实……”心中却道:“其实我当日不愿入教,除了因为师门之恩,也未尝不是想和陈玄生长相厮守的原因,只是我和他终究正邪殊途,彼此个性相差太远,却不是入不入圣教能够左右的,只不过当初看不透这一点罢了。”
虚素秋道:“轻舞,你别这么武断,你……”
话未说完,却被沈轻舞打断了,只听她冷声道:“你一再为狱主说项,难道你有什么证据?你若真有证据,我便信你。”
虚素秋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只是……”
沈轻舞道:“既然没有,那我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去杀了她?”
虚素秋忙道:“可是,你莫忘了,当日少室山中,全真、映月宫两派共战我秦广殿狱众之时,她为不使你难做,还托我照顾于你,她若真要杀那侍剑宫主,当时就动手了,又何必拖到现在?还要偷偷摸摸地去请托阎罗地府的杀手?”
沈轻舞冷笑道:“她本就盼着我能加盟冥狱,当日我亲自在场,她自然不便动手……”
虚素秋急道:“轻舞,你冷静一点,一切从长计议。”
那沈轻舞原本就愁着自己势单力孤,武功不敌莫汐颜,无法得报深仇,正不知怎么才好,却骤见虚素秋,不禁大喜过望,心想合二人之力,哪怕仍是不敌莫汐颜的“幽冥神功”,起码胜算也大了一分,是以才有有此一问,听得他说:“便是自己想杀尽天下人,也会第一个冲上去挥刀,便是自己要火烧京城,也会第一个跑过去放火。”心中更是感动,只觉老天总算待自己不薄,在滚滚红尘,芸芸众生之中,终于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良人。
浑不料才把心事和他说了,邀他共商复仇大计,他却立刻变脸,百般推诿。不由得心凉了半截,蓦地又想起当日陈玄生也是这般,前夜才与自己海誓山盟,第二天便旋即翻脸,更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透全身。见虚素秋又伸手来揽着自己,当即把他的手摔开,一言不发,缓缓地后退几步,口中直道:“我求你第一件事情……你便不肯答允……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汝喜为吾喜,汝悲为吾悲,我虚素秋必穷毕生之力,尽我之所能,求你展颜一笑。’真是好笑……你这样……和那个陈玄生……又有什么分别!”
虚素秋见沈轻舞神情大变,一双眼睛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自己,情知误会已成,忙道:“轻舞,你听我说,倘若真是狱主杀了你的师父,你要报仇,我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可是,眼下真相未明,你何必如此……”顿了顿,见沈轻舞仍是半点反应也无,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又道,“无论如何,狱主待你我不薄,这件事你是否该等狱主出关后亲自问问她,再做决定?”
沈轻舞惨然一笑,她此时伤心欲狂,哪里还听得进什么解释?心中直想:“你若当真心里有我。莫说只是请你助我复仇,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可你却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才说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旋即便抛诸脑后,那陈玄生起码还支持了一夜缠绵,这……不是简直连那陈玄生还有不如么?!”
她越想越是激动,险些没有当场吐血,乃道:“事情已经昭然若揭,还有什么可问什么可说的?哈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男人,永远都是对你甜言蜜语,说尽好话,可事到临头,却又翻脸不认……我早该想到的……”一面说着,一面转身急促步而去。
虚素秋见她这一次决绝异常,忙追上两步,急问道:“轻舞,你要去哪里?”
沈轻舞转过头来,眼中泪珠转来转去,却是强忍着不让它滚落,缓缓说道:“我去哪里和你无关。我知道莫汐颜一向对你信任有加,也知道她的武功盖世,只让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你不愿和我同去报仇,我也不怪你。我们……就此别过吧。他日我……我上千刃崖复仇之时,你……你若执意护主,我……也由得你。”说着,转身快步又行。
虚素秋正待再追,但转念一想:“轻舞此时心绪激荡已极,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再多解释,只怕她也听不进去,反徒增她的烦恼。不如让她自己冷静冷静,我暗中为她查明真相才是正经。”眼见她白衣的背影渐渐远去,终于在山道转角处隐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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