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断指之誓
万兽山脉和青之森也是森林，走在其中，却与暗夜帝国的森林感觉截然不同。两者同样的生机勃勃，如果说万兽帝国的生机在于无处不在的幻兽所散发的野性气息，是一种“动”，那在这里，便是“静”，一种明明漫山遍野生机盎然却万籁俱寂的诡异幽静，每一步踩在草地上，清脆的吱嘎声都会悠悠传向远方，使人感觉仿佛置身空灵。
“切，小气鬼，多捎我们一段会死啊，这鬼地方都走了三天，周围景色都没变过，安静地跟闹鬼似得！”徐琳在队伍前方大步开道，一路上还不满地跟地上的花花草草置气，一会一脚踢。
任风奇只能略显难为情地出声解释，似乎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琳姐，我们暗夜帝国是这样的，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森林覆盖，只要没被开发为城市的地方，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只是不同地区所产的植物品种有所区别。这里是国界，所以离城市比较远，大概再两三天就能到达蓝枫城了。”
徐琳明显并没有被安抚下来，嘟着嘴挥舞着手中的一截树枝。
冯宇强似是想起了什么，打趣道：“风奇，你连在这种千篇一律的原始森林里都能生存，当初在万兽山脉竟然会迷路？”
“不一样的。”任风奇认真解释道，“每一株植物都是有生命而且不一样的，虽然这里布满了青针松，但其实他们每一颗都有区别，我可以区分出任何两颗不同青针松之间的差别，所以绝对不会迷路。但是那时在万兽森林，到处都遍布着幻兽的气息和痕迹，严重干扰了我的判断，所以经常会找不到方向。”
“哦？”迟来听到他的话很感兴趣，“怎么区分？我也从小生长于深山之中，跟你恰恰相反，向来都是靠幻兽的气息和痕迹辩路，在这种环境下也完全行不通，你教教我们吧，毕竟日后要在这里生存，基本技能不能忽视。”
任风奇显得很高兴，仔细地跟众人讲解起其中的诀窍，这样一来队伍倒是热闹了不少。
“等……等等”
众人见说话的竟然是吴天，不由感到有些诧异，不知道是不是跟张峰在一起的日子待多了，这次重逢后原本就胆小内向的吴天更显安静，开始众人还认为是经脉的问题，可后来好转了也不怎么见他出声。
更意外的是第一个询问的是张峰：“怎么？”
吴天犹犹豫豫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却见张峰眉头一拧，马上捋直了舌头：“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众人望向他手指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张峰直接走过去，一寸寸仔细搜索起来，迟来等人见状也纷纷加入到搜索行列。
正当众人一无所获打算放弃之际，任风奇一声惊呼：“冥蛛草！”旋即立马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喊道，“大家离远点，千万不要靠近！”
“怎么回事？”
他见同伴都已退回来，且并无大碍，才表情凝重道：“我说过，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是活的，而这株冥蛛草身带剧毒，平日以腐蚀其他植物为其提供能量，甚至会主动攻击人类，一旦成熟它的毒性可以直接威胁到五星强者的性命。”
听了任风奇的解释，众人还没来得及擦拭刚吓出来的冷汗，即刻神经便不得不又紧绷起来。
“咦！想不到这群小娃里竟然有两个人知道冥蛛草。”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嘶哑的声音。
“谁？”迟来精神力瞬间集中，同时赤目隼之眼开启，极力想找出声音来源，这个声音分明不远，却能让他们毫无察觉，足可证明暗中之人修为之高威胁之大。
令人怪异的是这个人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众人眼前，就好像他原本就站在那，只要他不想，别人便看不见他。
枯瘦、阴冷、极度危险，这是众人对凭空冒出这位老人的第一印象。
“桀桀，小娃娃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原本你们不多管闲事，直接离开，我也懒得现身跟你们废话，可偏偏还认得冥蛛草，你，是灵药使？”老人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却给众人一种莫名的压力，这句话是对着任风奇问的。
灵药使？迟来等人并没有听过这个称呼，而任风奇明显是知道的，却也是摇摇头：“风奇并不是灵药使，只是跟着某位灵药使长辈接触过一段灵药的知识，也只是略知一二。”
老人听完便对他失去了兴趣，挥挥手像赶苍蝇一般：“这个最小的留下，其他都走吧。”
最小指的明显是吴天，众人哪会答应，瞬间聚集灵力，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迟来恭敬道：“这位老前辈，小天是我们的同伴，怕是不能将他留下。”
老人面无表情：“再说一次，他留下，其他滚，我不会再重复。”
话音刚落，张峰已然召出淬晶琉璃蟒，呼啸着直奔老者面门而去，迟来反应也不慢，张峰出手的那刻便炎力附身，几个闪身极速突进。
“哼！”
仅仅只是一个冷哼，老人连眼皮都没抬一次，出手的两人便如遭重击，直直地被一股威压强行击退。
敌人太强！这个想法无法抑制地浮现在众人脑海，不过他们绝不会退缩，迟、张、任三人即刻本命魂显，而冯、徐则第一时间聚灵召唤。
可这次他们无法如愿以偿，五人同时发现，自己竟然提不起一丝的灵力，连普通人的力气也使不出分毫，纷纷无力地瘫坐在地。
“小娃，不想你朋友死光的话，就老老实实跟着老夫。”老人看也不看地上的其他人，只是对着吴天说话，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生硬的和蔼，只是伴随着他嘶哑的声音并不是很好分辨。
“你……你……要干什么？不要……不要伤害哥哥姐姐们！”吴天突然想起了那天跟爸妈一起遇上劫匪的情形，很无助，很害怕，很绝望，自从他加入这个小团体后原本已渐渐的忘记了这种感觉，就算那五个月和张峰在一起多次经历生死磨难的时候，也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绪，因为他知道，一直都会有人挡在他的身前，比如迟大哥，冯大哥，琳琳姐，比如张大哥。
他知道自己很胆小很懦弱很没用，但他却很享受这份温暖，他虽然平时很少说话，却会很仔细地聆听哥哥姐姐们说的每一个字，关注他们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就算当初全身经脉受损差点成为废人，他也没有很绝望。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这群天使般的哥哥姐姐们的庇护下逐渐成长，甚至以后可能会成为真正的灵使，为女王佣兵团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些，他时刻都会憧憬。
可当现在，他看着眼前为了守护他的哥哥姐姐们无力地坐在地上，心中十分迷茫，万分恐惧。
“啊啊啊！”张峰一口咬破舌尖，怒吼着企图拼命冲破体内的灵力限制，可他绝望地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渐渐的，甚至感觉连体内的血液都减缓了流动速度。
“大家别冲动，我们中毒了，剧毒！越是抵抗毒性发作越快！尽量放缓呼吸频率！用灵力慢慢逼毒！”任风奇比较有经验，立刻发现问题所在。
众人一试果然如此，纷纷照做。
老人还是不紧不慢，盯着吴天缓声道：“跟我走吧，他们救不了你。”
“为……为什么，我……我不认……识你。”
老人似是失去了耐心，走近吴天想将他强行抱走。
突然，张峰暴起一击扑向老者，拔出半截已插入大腿的匕首对着后者颈部全力刺下！正当老者打算随意抬手化解这次攻击，地上却有藤蔓升起快速将他缠绕，还不待他露出吃惊之色，迟来蓄足雷霆之力的右腿已然扫向他的腰间，浑身还隐隐充斥着极度的高温。
“找死！”这一次老人真正被激怒，只见他右手泛起一道黑光，浑身藤蔓顷刻间枯萎，纷纷化为粉末洒落，而掌中生出无数黑色荆棘，直取迟来张峰二人，其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二人反应，瞬间便被束缚，黑色荆棘之中的倒刺扎入体内，更多的毒素吞吐而出，使两人立刻浑身泛黑。
张峰已然不省人事，而迟来凭借着神卡之力却也无力抵挡，只是堪堪保持一份神志清明。
“不要！你不要伤害张大哥迟大哥！我跟你拼了！”吴天一看迟张二人为救自己已经浑身浴血，张峰更是生死不知，终于激发了血性，不再一味畏惧，额头虫型图案本命魂卡亮起，拼尽全力冲向老人。
可惜凭他一介零星初引者，如何也不能对眼前的神秘强者伤害分毫。只是老人在看到他的本命魂卡后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嗜血蛛蝎！”
惊讶之余老人激动地抱起吴天，盯着他的额头仔细端详，完全无视对方对自己脸部的抓挠。
“嗜血蛛蝎！果然是嗜血蛛蝎！想不到真的有这种异种！怪不得可以感受到冥蛛草的存在！哈哈哈哈……大功可成！大功可成！”老人突然出现的癫狂让众人莫名其妙，但是已经没有人可以趁机对他造成伤害，全场唯一能动的只有吴天。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老夫名号绝天，你只要跟着老夫，必定可以成为绝世强者！”
“绝天！”听到这个名字，别人还没有任何反应，可任风奇却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毒绝天下，寸草不留！暗夜帝国佣兵协会九星悬赏任务目标，毒皇绝天！”
老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盯着吴天：“怎么样？跟着老夫，他们都会没事，要是不答应，老夫今天杀光他们，照样要带你走！”
吴天还处于疯狂状态，张峰和迟来的伤势深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根本没听见老者的话，只是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攻击眼前的敌人。
“够了！”老人生生用威压镇住吴天，强行使他恢复神智，见对方稍有清醒，立即道，“你听好，你的朋友都没有死，我不想让他们死，谁也死不了！”
吴天这才稍稍稳定了情绪，赶紧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张峰，却听老者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只是一名初引者么？”
这个问题立刻吸引住他，知道张峰还活着后，心绪明显稳定了很多：“你知道？”
“哼！这世上能解决你问题的人不出一掌之数，那些庸人哪能认得你的本命魂卡，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将你提升。你只要跟着我，这些都将不再是问题，甚至你的进步会比任何人都快。而且，我看你的经脉明显受过重伤，用的应该是续经生骨散，这种垃圾四品灵药，怎么可能让你彻底复原！你只有跟着我，才能心无旁骛地修炼，我会给你提供最好的资源，不出二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你就会达到我现在的高度，甚至会超越我！”
“你可以让我修炼？可以让我变强？”吴天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旋即想到什么，“不行！你必须赶紧治好他们，治好张大哥！”
“区区小事，老夫手到擒来。”老人手中一闪，便出现一只瓷瓶，递给吴天，“这是六品蕴神丹，你给他们每人服一粒，那两个伤最重的服两粒，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好了。”
吴天不疑有他，直接拿着瓶子跑向受伤的众人喂他们一一服下。
老人现在反而并不着急，他既然已经捏到了吴天的软肋，就不怕他能逃出掌心，于是原地坐下闭幕眼神，似乎想等着众人恢复。
吴天喂了药后便一直泪眼婆娑地守护在昏迷的张峰身旁，也不知该干些什么。
果然，才过了小半个时辰，最严重的张峰也面色如常，缓缓地醒了过来，而其他人更是恢复如初。
老人这时才睁开双眼看向吴天：“怎么样，小娃，老夫不会骗你，跟我走吧，对你只会有好处。我能让他们生，也随时能让他们死！”
吴天见众人已脱离危险，不由放松了下来，刚才那股无所畏惧的劲似乎也退去一些，又开始唯唯诺诺：“可……可……”
“小天！”刚醒过来的张峰根本不惧老人，怒道，“死也什么好怕！只要我活着，没人能带走你！”
迟来感受了一下全身的灵力运转，发现并无问题，便又直接开启本命魂显，用行动表示着自己的态度：“这位前辈，您修为盖世，我们远远不及，但是想带走小天，还得劳烦您再杀我们一次！”
冯宇强徐琳任风奇也纷纷开始聚灵召唤，目光坚定地看着老人。
“哼！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如此……”老人本就不是好脾气，见此情形也不多废话，身上恐怖的威压又起，正打算大开杀戒，却被吴天言语打断。
“不要！张大哥！你们不要再打了！我愿意跟这位老爷爷走！”
“吴天，你个孬种到底怕什么！你这样永远只能做个没用的东西！”张峰怒极而斥，表情都已经扭曲。
“张大哥，不是的，不是的……”吴天显然被张峰的样子吓到，却还是鼓着勇气道，“张大哥，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保护我，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保护我，除了爸爸妈妈，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了。可是就像这个老爷爷说的，我自身的问题你们解决不了，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被你们保护，一辈子都站在你们身后看你们为我拼命，我以后还要去找爸爸妈妈，还要带他们回家，这些都必须我自己去做。甚至将来，如果哪一天我真的足够强大，我可以真正地加入女王佣兵团，再也不做你们的累赘，而是真正跟张大哥你们一起奋勇战斗！”
说到这里吴天已泣不成声，仍断断续续道：“既然老爷爷说能治好我，他这么厉害，一定不会骗我的，我想去试一试，张大哥，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让我喝你的血，我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说过，我张峰要做的事要救的人不需要理由，需要的只是让自己不后悔。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变强，强到可以保护爸爸妈妈，强到可以帮到哥哥姐姐们，所以我不会后悔，就算失败就算死也不会后悔！张大哥，迟大哥，琳琳姐，冯大哥，任大哥，请你们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张峰听到吴天第一次这么斩钉截铁的语气，不由也愣住了，张了张口，却只能无声地停在那，迟来等人也只是围着小天沉默不语。
“好！就这一次，吴天你给我听着，不管什么时候，你给我活着回来，我张峰要救的人，决不能比我先死！还有，老头，祈祷吧，祈祷别让我有杀死你的能力！不然到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让你生不如死！”张峰突然将右手伸进口中，竟然狠狠一口将自己的小指咬下。
“闷蛇！”
“张峰！”
“张大哥！”
众人大惊失色，即刻冲上去拉住张峰，却为时已晚。
“呵呵，我张峰今日虽然无能，但在此断指为誓，如违此约，形同此指！”
老人第一次因吴天之外的人而有所反应，眉头紧锁，又看了看吴天，才冷哼一声不予理会：“蝼蚁而已！走吧。”下一句明显是对吴天所说，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吴天环视了一圈迟来等人，最后将目光死死停在张峰的断指上，终于，狠狠抹干眼泪，转身便跟了上去。
只是在心中默默念道：“张大哥，等我，我吴天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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