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反咬10
沈困面色平静,语态和缓。
“是吗?”谢觉看向乖顺的宠物,那本该是头锋利冷冽的困兽,至死尤斗。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先生。”沈困并不避让。
“你呢?你也这么认为?”
谢觉的问题让沈困顿了下,手指紧扣向手心。
玫瑰的软头发先生真是太可爱了,否则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天真又残忍。
其实杀人以诛心。先生太聪明,他了解宠物,略懂玫瑰,偏又不肯贴近沈困·谢尔塔。
“先生,没人会在宰杀羔羊前,问候它们愿不愿意被宰杀。”
“也没人会询问另一只或另一群羔羊的意见看法。”
“因为,都一样。”
“或乖巧顺从或无用废材或挣扎反抗,唯一的差别是被当做宠物或食物或猎物。”
沈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只觉得刺在骨子里的剑愈发锋利,割破血肉,也疼在骨髓。
卡茵血脉也一样,疼在骨里,反抗和寸寸碎裂的牙齿被一同咽下去。
谢觉想沉默,因为这份痛苦他并不能感同身受。同是苦难,但各人有各人的苦难。
可偏难理解至感同身受,仍觉苦痛锥心刺骨。
“玫瑰,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谢觉说。
“先生,我不甘…”沈困声音带上颤抖,又透出狠绝。
“羔羊不可能永远沉默。”
“玩弄猎物的猎人终会被猎物玩弄,食物会把毒药灌进美食家们的咽喉,不合格的饲养者就该群鸟啄尽血肉,骨头被蛇虫鼠蚁一点点咬碎。”
“噩梦的制造者就该被噩梦所杀,所有人都该知道,凡事、都有代价…”
沈困想,马上了,所有人、所有事都有代价,都该付出代价。
好像是裹着鲜血般的字句,谢觉知道,那是混入碎裂脏器和断骨旧齿的殷血,那是不足以平复鞭剑滚烫、痛苦狠绝的字句。
教堂内的无数壁画精美绝伦,雕塑风格独特华丽,描绘传说故事的花窗投下绮丽诡谲的光。
这里是帝国近神的圣地,教堂外的刑架高筑,诅咒将破除。
谢觉突然觉得好笑,人们聪明而富有创造力。从原始森林到高楼林立,从饥饿寒冷到山珍绸缎。可人们又是如此荒唐,把愚昧当做正义,把无知自私当做伟大无私。
这就是万般矛盾的人类,是万般好又万般罪的人世间。
而无论谁,又偏都是这世间人。
谢觉知道沈困是把极利的剑,这把剑不可能永远藏锋敛锷。
窗外人声鼎沸,刑架上罪人矗立,人们高举火炬。
等太阳落山的时刻,他们将把罪恶绞杀,罪恶将被神灵带走,明日全新的光明会笼罩帝国。
“先生,我们上去好吗?”沈困突然道。
谢觉知道沈困想干嘛,久经恶意的人站上高台,将目睹死神使者掠走说谎者的灵魂。
数百阶梯,先生和他的玫瑰一步一听外面高语。
只有握的紧至空气无法流通的手才能泄露玫瑰此刻的情绪。
太阳逐渐西沉,高塔之下,绞刑架落着太阳的余晖。
人群气氛激昂,虽然诅咒并未降临在他们身上。但是有关诅咒,谁不害怕?大家都怕。
“法师,现在吗?”有人问道。
法师不说话。
“法师,太阳就要落山了啊!”
“对啊,法师,快点吧,大家还要回家呀!晚上不安全啊!”
“就是,那几位就是晚上死的!”
“安静!”法师有些生气,太嘈杂了!
年老的法师朝着西落的太阳作了祈祷礼。
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绞刑架上的卡茵血脉,微微摇头。
命,是定好的。
愿神善待他们。
“开始。”
诅咒传播者套上刑具,将罪恶绞杀后,他们会放一把火,在这座神圣的教堂前将罪者的遗骸焚烧。
神灵会破除诅咒,降下神使,像多年前一样换来一切顺遂。
很久以前的卡茵是带着诅咒的,贵族吸食他们的血液,百病自愈,但是最终都死相凄惨。
而且传说当时接触卡茵的人都会带上诅咒。
不知道是真是假,抑或半真半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对那深信不疑。
人群或高呼着,手中火炬摇动;或闭上双眼,虔诚祈祷,行刑者神色肃穆。
卡茵们沉默着,早想到的结局来临时仍叫人心生绝望。
“快看!”有人高喊,“是神使!”
人群甚至忘记了行刑,他们无比激动,那是神灵的使者!
神听见了他们的祷告!
白色的飞鸟从教堂后蜂拥而来,白色羽毛带着落日的余晖,那是塔洛帝国古书上的吻鸟,神的使者。
但很快人群的欢呼变得震惊慌乱,因为他们看见神鸟朝着刑架飞去,开始驱逐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该死,谁推了我!”“法师呢!法师!”“噢!我的老天爷啊…”
人群惊慌失措,他们祈求神鸟到来,可没祈求它们驱赶自己啊!
四周慌乱,惟有法师浑浊的眼中闪现清明。
虔诚祷告,神会给出最终的答案。
“那种鸟,很眼熟。”谢觉想。
那天晚上,玫瑰丛遮掩的尸体上,群鸟覆盖。
很像,但颜色不同,而且它们没有那种长到夸张的尖喙。
不由地看了看沈困,好吧,一脸平静。
“哇——哇——”
忽然的,类似鬼鸮的叫声蔽日而来,如同婴孩哭啼,渗人至极。
漆黑的鸟群掠进人群中,奇异夸张的喙化为死神的镰刀。
很快,有人倒下!
“噢!这是什么鬼东西!”“我要找我的玛丽婶婶!”“闭嘴,蠢货!你踩到老子的鞋了!”“得了吧,艾得,你根本没穿鞋!
“啊!神呐,我旁边的人被啄死了!”艾得赶紧跑开,今天真是太倒霉魔幻了!他得赶紧逃回家!回乡下老家!
“救命啊!救救我——”有人撕心裂肺的求救,他被黑鸟围在了一个角落。
该死——,光着脚的艾得生生顿下脚步,他是被托德从床上硬拽出来的。现在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去救那个蠢货!谁让他杰克舅舅说得做一个善良的人!
随手抓起散落的火把就冲了上去,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打得过那群怪鸟。
但好运的是,怪鸟们并不打算杀死托德那个蠢货,只是啄走了他大花衬衫口袋里的糖。
“哦,谢天谢地!你真该感谢这群可爱的鸟儿,”艾得拽起托德就往外冲,“还得感谢我,是我救了你!没有我,你都见不到你的玛丽婶婶啦!”
托德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就被拽着跑了起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去…去你的、杰克舅舅!”
突然其来的死亡让人们惊惶万状、四下逃窜,但死神的使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恶至死的灵魂。
谢觉眯了眯眼,就是这种鸟。
显然,诡异的黑鸟是带有选择性的收割性命,有几个人撞到面前了,都没有下手,反而有人逃得很远,都不免被镰刀勾去灵魂。
它们知道是谁说了谎,是谁满腹恶意把人逼向死亡,传播谣言者与说谎者同罪。
“行刑者最终被死神的使者剜下灵魂。”沈困说,“在他们亲手筑造的刑架前。”
“真是一场好笑的闹剧啊。”
“你说是吗?先生。”
谢觉想说些什么,却只看见对方眼底落满的笑意。
明明一点也不开心。
谢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紧了紧握着对方的手。
谢觉丝毫未察觉动作的奇怪之处,而仅认为是一个合格的饲主对难过宠物的安抚。
教堂外的闹剧还在继续,而夕阳颓艳,余下的光辉洒落世间。
沈困观看闹剧,觉得无趣。手上戒指的翡翠光辉很漂亮,特别在阳光下,或许该拿出来看看。
卡森家族的标志惊艳极了,他很喜欢,玫瑰缠绕着太阳。总之,有关先生的,他都喜欢。
沈困脑子里杂乱的想着一些没头没尾的东西。
残存的阳光温暖迷蒙,谢觉的脸庞覆上一层神圣感。
很长的睫毛却并不卷翘,总是在垂眸时落下一片阴影,余晖落在其中,几近神明。
沈困想,先生就是他的神明。
“先生,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沈困说。
谢觉直觉他不想听,“玫瑰,我们可以回家再说。”
“可是我现在就想说。”沈困神色认真。
不祥的预感侵占心脏。
“我喜欢你,先生。”
“我喜欢你,先生。”一句话而已,谢觉却觉得脑子里炸开了花。
【?!!!】
“……系统,谁允许你在我头里炸烟花了?!”谢觉咬牙切齿,脑海里五彩斑斓。
【那我他妈你和主角谈恋爱我同意了吗?!】系统崩溃大喊!
“谁说我们谈恋爱了?”谢觉疑惑且不服。
【他妈主角都给你表白了,我他妈的,哔了狗了就、我就哔——,你哔——】
“…………”
系统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一连串的消音让谢觉很难不这样觉得。他今天才知道系统会说脏话。
【谢觉!你个垃圾天道!】早知道系统就不给谢觉控制感情敏感阈值了。
本来是为了防止谢觉控制不好自己,结果他妈的,这都迟钝地连主角喜欢他都看不明白了!
“……你可以侮辱天道这个职业,但你不能侮辱我啊!”谢觉撇嘴,“再说,我又不是正式天道。”
【你还说?我哔——,你哔——天道你就哔——】
【我……】系统突然停下了,它忽然感受到什么,下意识透过谢觉看向沈困,简直令统不可思议。
“嗯?怎么音消着消着就一点声都没了?”谢觉疑惑,“系统?诶,怎么总这样?”
可能真的气得不行了,看都给系统气死机了。
“先生……”
他家玫瑰的声音那个委屈、那个可怜哦,谢觉真的表示很难办。
他的玫瑰这样说,玫瑰对先生说了喜欢,眼神炽热且虔诚。
谢觉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办?他甚至都不理解主角为什么会喜欢他。
黄昏之时,在尖肋拱顶的教堂塔顶,神的吻鸟在纷飞鸣叫,死神的死者掠走说谎者的灵魂,有人哀嚎,有人神色平静,有人逃跑,有人绝望,也有人在不停祈祷。
塔下人在祈祷,他们希望怪鸟离开,祈祷神灵解救他们。
塔上人在祈祷,他虔诚地希望他视之为神明的先生回应他。
谢觉忽然有一点点理解系统的失控了,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谢觉放弃了心里不知何谓的话,只无奈着。
“玫瑰,你这种喜欢没有道理。”谢觉说。
“为什么没有道理呢先生?”沈困不解。
“玫瑰,也许这不是喜欢,只是你混淆了,知道吗?”谢觉认真地说,虽然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些话。
“先生,我喜欢你。无论怎样都好,我喜欢你,先生。”沈困固执地说,他甚至没有用“您”,这是一份无关身份的爱恋。
谢觉不语,两人陷入沉默。
气氛太过沉重,以至于谢觉胸闷气短,很想干几杯生命之水。
或许,他该去走一走,散散心也好,吃吃也行,总之,什么都好,离开这。
离开……玫瑰。
心莫名的被人攥紧一样。
谢觉感觉挺不自然的,很奇怪,又疑惑又欢愉又纠结……他无法形容,词汇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匮乏,以至于他找不出一个可以描述此刻心理的词语。
下意识往外走。
“先生,您去哪?”沈困追问。
“玫瑰,也许我们都需要点时间。”谢觉说,“我想去散散步。”
沈困看着谢觉。
“我一个人。”谢觉说。
沈困拉住谢觉的袖子。
“玫瑰,现在,我还是主人。”
“我认为、您不会放弃我。”沈困说着,坚定性的“我认为”却不那么笃定。
“不会。”
“玫瑰,”谢觉深吸口气,紧紧看着沈困,这是他喊玫瑰最多的一天了,“我不会放弃你,午夜来临之前,我会回到庄园。”
“而你,现在就回去,我会请尤顿公爵叫人护送你。”谢觉说,“回到庄园,进到房间里,你的、我的,随便哪个。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外面很危险,你看见了,对吗?”谢觉问。
“我看见了…”沈困颤着声音回答,却没放手。
谢觉不懂对方在怕什么,也许他懂,但他又不想懂。
人真是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复杂且非常复杂。
“你不会要饲主保证吧?玫瑰。”
沈困没松。
“好吧。”谢觉吻了一下玫瑰,在唇上,轻轻一下,“我保证。”
衣袖上的手松开了。
谢觉步下楼梯,消失在沈困视线里。
手指摩挲上那枚刻有卡森家族标志的戒指。
“先生,我相信你。”
“就一次。”
————
谢觉和尤顿说了几句话,交代完玫瑰的安全问题就离开了。走的后门。
刚出后门没几步,谢觉就忍不住叫系统,他总觉得系统最近很奇怪,特别是…玫瑰在的时候?
回想几次系统突然下线,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谢觉皱起眉。
算了,今天太烦,回头想。
“系统,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崩了呀?”谢觉有心安抚系统情绪,“你看什么神鸟、法师、还诅咒都出来了,这设定都开始魔幻了。”
谢觉心道:就给系统个瞎显摆的机会吧。
可系统没接话。
“系统?”
【宿主……】
系统声音有点奇怪?
“怎么了?”谢觉问。
系统回想沈困的眼神,连数据都冷得颤了颤。
【主角他……】
【他好像、能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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