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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姻缘3


与林家兄妹告别,李鹤鸣进宫奏报过反贼一事,又紧赶慢赶着去了诏狱办公,忙到亥时才回府。
李鹤鸣的兄长战死疆场时,兄弟俩还没分家。是以如今他的嫂嫂徐青引仍住在李府。
李鹤鸣每日事忙,府中事很少理会,徐青引便自发接过了管家一责。
只是她这家管得有些束手束脚,因李鹤鸣并未将财权放给她,她若需用大钱,还得从李鹤鸣手里支。
不过只要她要钱,李鹤鸣从来不会拒绝,甚至鲜少过问,素来是直接叫管事陈老领着她去账房拿银票。
就连她娘家的弟弟开口借去一千两的巨额本金经商,李鹤鸣也是痛快答应。
有钱,日子怎么都好过。时日一长,徐青引心里便不自觉将自己当作了这偌大李府的女主人,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但她也明白,若李鹤鸣某日成了亲,她便得放权让位给他娶进门的妻子。
也是因此,徐青引才会背地里使软刀子,搅黄李鹤鸣的婚事。
夜色昏暗,李府门前高挂着两只引路的黄灯笼。
李鹤鸣行过庭院,便见徐青引站在月洞门前等他。
侍女手中提着明灯,明黄色的灯光透过灯笼纸照在她身前的青石路上,显出一道朦胧的影。
徐青引看见李鹤鸣的身影,笑着迎上来,热络道:“二郎回来了。”
徐青引今年二十有九,容貌妩媚,身段丰腴,都城里不少人对她有意,她娘家也劝她趁着年轻早日改嫁。
奈何徐青引心气高,她宁愿在这李府里做个掌家的寡嫂,也不愿嫁到他家去做看人脸色的妻妾。
徐青引打完招呼,却见李鹤鸣不似从前那般问她一句“阿嫂找我有事”,而是手架在刀柄上,表情冷淡地看着她,语气也是不咸不淡:“阿嫂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问你。”
林钰在山上同李鹤鸣说的话他记得清楚,他本想等明日再问徐青引,可不料她自己深夜撞上了门来。
两人到了大堂,李鹤鸣将刀放在桌上,一撩衣袍在椅中坐下,也不等徐青引落座,径直道:“我今日上灵云山办差,见到了林家的二小姐。我问她当初何故退亲,她让我来问问阿嫂,曾私下和她说过什么。”
徐青引没想到李鹤鸣会突然说起这事,她愣了一瞬,很快便想起了当初在宴上同林钰说过的那番话。
这话若被李鹤鸣知道,以他的性格,她怕没有好果子吃。
徐青引轻轻抬眸,小心瞥了一眼李鹤鸣的神色,看他面色淡然,想来他并不清楚谈话的内容。
徐青引心中有些慌乱,面上却不显,笑着道:“我与林家二小姐鲜少见面,二郎为何忽然这般问?”
她给沏茶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立马识趣地退了出去。
徐青引接过侍女手里的活,倒了杯热茶放在李鹤鸣手边,李鹤鸣没动。
他屈指敲响桌面,一双眼直盯着徐青引的神容:“阿嫂不记得了,不妨我帮你回忆回忆。林家与我退婚前,阿嫂曾在杨家的席宴上见过林家二小姐一面。那日你们说了什么?”
他问个话像是在诏狱审罪犯,徐青引察觉到他态度冷硬,蹙眉道:“二郎这是将我当犯人审了吗?”
李鹤鸣端起茶抿了一口,语气冷淡:“若是将阿嫂当犯人,眼下已经招呼上刑鞭了。”
李鹤鸣刚从诏狱回来,身上还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浅淡,但却久绕不散。
徐青引听得他这话,寒毛顿时一竖。她忙背过身去,敷衍道:“时间太久了,我哪还记得。左右不过是说些女人家的话,谈谈这家的胭脂水粉,说说那家的茶糕酥点之类。”
李鹤鸣在狱中听过太多谎言,徐青引语气里的慌乱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知她在撒谎,但她并非罪臣,而是他兄长明媒正娶迎过门的妻子,李鹤鸣没法逼问。
他站起身:“既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
徐青引心中一喜,以为此事已经翻篇,却又听李鹤鸣道:“兄长曾为阿嫂在东街置办了一处宅邸,阿嫂这月便搬出去吧。”
徐青引脑子一空,茫然道:“二郎这是何意?”
李鹤鸣哪是好糊弄的人,他冷冷看向她:“我李鹤鸣身边不留背后捅刀的人。”
徐青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露出一副无辜做派:“你不信我?却信林家的二小姐吗!她都与你退亲了啊二郎!”
李鹤鸣面无表情地睨着她:“既然你提起此事,那你敢说林家退亲之事与你无关吗?”
“有何不敢!此事就是与我无关!”徐青引扬高了声,好似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她说罢,又放柔了声音,一双眼可怜地看着她:“二郎,你当真忍心不管我了吗?”
这话语暧昧,李鹤鸣紧拧着眉,往后退开一步:“嫂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青引看着他与自己死去的丈夫三分相像的脸庞:“二郎,你将府中事交予我管,钱财之上对我从不吝啬,我不信你当真这般无情无义。”
李鹤鸣似觉得她这话荒唐可笑,沉下声音:“我待你的情义皆是因兄长,那些钱也都是兄长生前所留给你的和朝廷发放的抚恤银。除此外,何来情义一说。”
若徐青引没生别的心思,安安分分做李鹤鸣的阿嫂,看在兄长李风临的份儿上,李鹤鸣自然会庇佑她一辈子。
怪只怪她心思不正,坏他心心念念的姻缘。
徐青引听得李鹤鸣的话,愣了好片刻:“你支钱给我时为何不说?”
北镇抚使的头衔听来风光,权力也的确不可估摸。可说到底,也不过一个从四品的官职。
李鹤鸣不屑做以职搂财之事,俸禄也微薄得可怜,哪来那么多钱给她。
他看着她,反问道:“若非如此,阿嫂觉得我为何会把银钱予你?大大方方地拿去让你那素未谋面的兄弟拿去经商。”
徐青引听得这冷血无情的话,摇头道:“我不信!我也不搬!我生是李家人,死作李家鬼。我无幸再侍奉你哥哥,也愿、也愿……”
她像是忽然找到留下的理由,眼神一亮,朝李鹤鸣迈近两步,柔声道:“我愿作二郎的妻,受你管束,样样依你。”
世道多战乱,多得是死了丈夫无依无靠的女人,弟娶兄嫂之事在百姓间屡见不鲜,李家有何不可效仿。
李鹤鸣听见这话,抬刀抵在她胸口将她推开,如看疯子般看着她。
徐青引没有在意他的眼神,她抬手抚上刀鞘,有些急地道:“二郎,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也该有几分情意……”
那眼里与其说含着的是情,倒不如说是将他看作救命稻草,不肯轻易放手。
“住口!”李鹤鸣冷喝一声,他一转刀身,将鞘底抵上徐青引胸口,用力一顶,瞬间令她面色痛苦地往后退去。
他神色难看地看着狼狈摔倒在地的徐青引,语气冰寒:“此种龌龊心思,你何以对得起我兄长!”
徐青引面色苍白地抚着钝痛的胸口,也不知是觉得难堪,还是疼痛难言,一时间没有说话。
门外的侍女听见争执声,担心出事,慌张跑进门来,看见屋中情景后,又吓得立马跪了下去。
外人面前,李鹤鸣留徐青引三分薄面。他压着怒气:“念在兄长的面上,阿嫂这话我今日就当未听见过,我限你三日搬出李府,否则休怪我无情!”
说罢不再多言,面色冷硬地转身离开了此地。
徐青引抬头看着李鹤鸣离去的背影,面上神色复杂,不知是恨是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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