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下
开妧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一只利箭从格拉木身前穿胸而过，那个前一刻还猖狂无比地要收割她性命的刽子手就这样倒下了……
“区区繁毛安敢犯我长盛！”
话落，身后压制她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了。下一瞬，她感到整个人在上升，等回神时就发现自己倚坐在一人身前，身下是匹油光发亮的黑马。通身漆黑，竟没有掺一丝杂色。
开妧低头看去，发现之前禁锢她们的繁毛士兵都倒在了地上，俱是后背中箭……
同时解决这么多人，显然不可能只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开妧没忍住好奇，回过头去探究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却发现身后之人的身形虽然欣长但还显单薄，一看就是个不比她大多少的少年郎，却横枪立马挡在两军中间。
开妧不禁有点担心这位小将的处境，但在瞄到马腹左侧挂着的弓和箭袋时又重新镇定下来。
而少了最得力的狗腿子，端坐的左明王坐不住了，只能不情愿地屈尊发问：“就是你杀了格拉木？你到底是谁？”
“武安越骑校尉，申屠烬。”好似不屑于回答第一个问题，他只报了自己的身份。
声调不高不低，语气不卑不亢，尾音却含着不羁与张扬。
越骑，善骑射之士。倒很符合他骑马配弓的形象，只是这小将右手中那杆银光猎猎的长·枪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而且……申屠烬这个名字，开妧总感觉有点耳熟？申屠……申屠！
“狂妄小儿！小小一个校尉也敢强行出头了？你上头的郡尉难道没告诉你小子，阳关道该往哪边走吗？”
左明王复又坐下，端起手边的酒杯小啜一口，仿佛大局在握。
“呵，你说的是这个吗？”只见申屠烬用左手解下系在马鞍上的一个渗着血的布袋，随意往左明王那个方向一抛，
“咕噜噜”地从中滚出一个圆球状物，开妧定睛一看，不禁大骇——虽看不清面容，但她可以肯定那是个人头！
与此同时，有一大队人马在刚才申屠烬来时的方向慢慢集结，他们逐渐冲散了繁毛人禁锢长盛百姓的包围圈，沉默又坚定地站在申屠烬的身后。
直到此刻，开妧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原来真可能救她、救这座城的百姓于水火……
好似时机恰当，申屠烬一夹马腹，开妧感觉到胯·下的马开始在场中匀速踱步，他杀意凛然的语气中又带着隐隐的兴奋：“今日只有死战！给我杀——”随着话音同时落下的，是他所划的一个凌厉枪弧。
一瞬间，短兵相接，喊杀声震天……
就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申屠烬带着马上的开妧左冲右突，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胆敢靠近他方圆三尺内的人头。温热的血液不断喷洒，总有些溅到了她的脸上、头上、衣服上
“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开妧一声不吭地照做，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能时刻提醒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响终于小下来，
“骑着大黑一路向东，有大将军府的驻地。到时候给他们看这块令牌，自会有人护送你们去京城。”
这是远离中心战场的边缘地，申屠烬利落的跳下马来，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塞到开妧手中。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匹黑马竟真的就叫“大黑”，不过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到时候把把大黑放了就行，它自己认路。”仓促说完这句话，期间没有看开妧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我外祖母的……“开妧下意识把最挂怀的问题脱口而出，
申屠烬闻言终于把正脸转向了她，两道剑眉下压，幽深至极的黑眸中蕴着捉摸不透的星光，高挺的鼻梁似能切割这深秋的寒风，薄唇只着一点淡淡的桃色，好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郎。
开妧早该想到的，申屠这个姓本就是最明显的提示——他是开国大将军府的长子。
他们俩确实不算一个圈子的人，再加上申屠烬本就比较“神出鬼没”，上一次同地相处恐怕还是在孩童时期的某个宴席上。这么多年来，她几乎都要忘了有这么个人了，早前也只听闻他15岁就被皇帝派出去历练了。没想到竟然就在她的故乡武安郡……
在京都，申屠烬是和她的“鼎鼎大名”同样出名的存在。不一样的是，前者是因为他显赫的门庭以及丰富神秘的市井谈资，或者还有这张俊俏的面皮的缘故。
而她，开妧，纯纯是因为她的“好名字”……
“我相信聪明人都知道生者为大。”申屠烬一把银枪舞地虎虎生风，扫清了妄图攻过来的繁毛军，“现在不走，可就没机会了。”
开妧一咬牙，疾声道：“小女开妧多谢申屠校尉今日的救命之恩。”
恰好此时，绿苑和姜嬷嬷她们也被申屠烬的手下带到了此处，小丫鬟在马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姑娘呜呜呜太好了，幸好姑娘没事呜呜呜”
“你们三个，把她们送到大将军府驻地再回来，速去速回！”申屠烬下完命令后就这么只身一人不管不顾地又杀回乱军群中，
开妧看着要逐渐被敌军吞没的那个少年身影，终是忍不住高声喊：“你会活着吗！”
申屠烬早已不见身影，只有秋风把他的回答送来：“若我死了，以后就别来武安郡了。”
武安之变的半个月后，开府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姜嬷嬷，信中说，谭老妪舟车劳顿，身体已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故已托付给在雍州的同胞姐姐了。而她自己一切安好，已在去往京都的路上，不日就能见面。
当初，姜嬷嬷和谭老妪因为身体欠佳，她们怕耽误自家小姐的行程，故和开妧分开赶路了，约好日后在开府相见。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开妧想，相比于武安前线传来的消息——只有死伤惨重……
又5天后，武安成功守下，繁毛已撤军的消息终于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又听说第一批守城的将士只活了四人，其中一个就是申屠校尉，现在俱是重伤昏迷。
当今天子感念其勇猛无双，特擢升为武安郡尉。一下子官升两级，可谓是风光无两，也给京城百姓添了新的谈资。
唯有开妧，好几次午夜梦回，总能看到那个少年郎浑身浴血站在断壁残垣中，然后回头用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双眸看着她，扯起嘴角说出那句：“若我死了，以后就别来武安郡了。”
“嘎吱——”身下的榻因为开妧的骤然起身而发出一声响动，
“原来又是个梦……难道是因为上午见到了他……”
开妧整理了下睡乱的头发和衣物，把小丫鬟唤了进来。
“姑娘，可是在榻上没睡安稳？”绿苑关怀道，
“无事，又梦到了武安罢了。父亲可是已归家？”
绿苑乖乖地点头，她已发现自家小姐从见到申屠小将军后，再回到府中就有点魂不守舍……
“我要去求父亲，陪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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