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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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逸潇心头大震,呆呆地望向燕凌霜,眼前瘦弱的少女,仿佛与一个高大的身影重叠。只见秋水仙剑仿佛长了眼睛,在燕凌霜周身舞出一团光圈,将一柄柄寒冰飞剑斩得倒飞而回。
万剑杀阵,竟无一剑能近得她身边三尺!
凌逸潇面上不免露出失望之色,连着本已没了血色的脸都仿佛又白了一分。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面色含煞,不服输般压榨着体内仅存的一丝真元。
万剑杀阵随着凌逸潇真元调动,又耀武扬威起来,闪烁着耀眼寒光,刺向燕凌霜周身要害。飞剑交击,发出阵阵清脆的碰撞声,却无一建功。
燕凌霜在万剑围攻中翩翩剑舞,看上去极为轻松写意,周身毫发无损。但台下诸位监院面上忧色更甚,仔细看去,果然有一丝鲜血顺着她嘴角缓缓流下,滴落在月白衣衫上,开出朵朵红梅。
凌逸潇真元近乎枯竭,早已顾不得其他了。他强榨经脉,发动起最后一波攻势。周天飞剑得到支持,刺击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燕凌霜剑舞的速度渐渐跟不上了,身上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伤痕。她勉力挥动秋水,尽力击回每一柄飞剑,渐渐的,另一边嘴角也有鲜血缓缓流下。
她击退一波攻势,面对着即将杀至的最后一波飞剑,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苦笑。放下持剑的右手,破碎的白衣随风舞动。
她缓缓睁开了双目。
要结束了么?
真的要到此为止了么?
好像,有点不甘心啊……
凌逸潇见燕凌霜放弃了抵抗,大吃一惊,但他箭在弦上,指使飞剑已是勉强,全然无力停手了。他抹开遮挡了视线的血迹,睁大双眼,想要确定燕凌霜的情况,却刚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
仿佛越过了江河万里,她的眼眸,那依然不见波动的秋水一般的眼眸,与他交汇一处。
只是,他分明看见了她脸上的苦笑,嘴角的献血,以及,她眼中隐藏极深的一丝凄凉、一丝彷徨。
仿佛心中一处柔软的所在,被轻轻触动,产生了一丝丝痛楚。那是一种极细微的痛,却痛得这般深邃,以致直入心灵。
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女啊。
那个仿佛他唯一亲人的少女啊。
那个试探着唤他“师兄”的少女啊。
那个他重伤时放下身段,在清月下与他眺望云海的少女啊!
原来在无助之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凌逸潇笑了笑,仿佛自嘲,却有些凄凉掺杂在里面。他单膝跪在地上,施诀的右手轻轻抚摸光芒渐弱的太极图,而后,猛然一按。
“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传来,凌逸潇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他体内金丹极速旋转,经脉逆行,翻动的气血到处冲突,喉咙翻滚,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缓缓旋转的太极图突然停住了,失去了全部的光芒,渐渐幻灭。漫天的飞剑无人控制,依照先前轨迹继续飞行,却渐渐化作了点点冰晶。
无法计数的飞剑刺在燕凌霜身上,无一例外地碎成漫天冰屑,飘落在她眉上,脸上,衣上,发丝上,却挡不住她满眼的愕然。视线中,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渐渐倒下,双耳中,那撕心裂肺的呼号渐渐微弱。
她喉咙滚动,想说点什么,却只有一口淤血吐出,化成一团血雾,她眨眨双目,想表达什么,却只有两行清泪,混杂着被体温融化的冰晶顺着脸颊流下。
“嘭。”
随着漫天飞剑烟消云散,凌逸潇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擂台之上。慕容寒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边,身后紧跟着冰寒众弟子,七手八脚地掺起凌逸潇。慕容寒撬开他的嘴,从陆无咎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顾不上许多,将瓶中丹药悉数倒在凌逸潇嘴中。
燕凌霜由苏瑶和李诗情一左一右扶着,一步一步走到凌逸潇跟前,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对着慕容寒拜了下去。
慕容寒见燕凌霜衣衫破碎,满身血红,心中不忍,道:“燕师侄,你这又是何必?”
燕凌霜并未起身,淡淡道:“我强施剑法,陷凌师兄于不利,险些铸成大错,理应负荆请罪,请师伯惩罚。”
“罢了罢了。”慕容寒叹了口气,“你也受伤不浅,此事待你伤好后再议不迟。”说罢抱起凌逸潇,与星澜真人别过,直接御风而起,竟是直接飞回清寒院去了。
霁云居士扶起燕凌霜,看着满是伤痕的弟子,一阵心疼,宽慰道:“你慕容师伯最是护短,凌师侄身受重伤,他未免心情不佳,你待他气消了再去请罪,才是上策啊。”
凌逸潇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怪梦。
他梦见父亲教导自己和弟弟习剑,将他们送上天云,都拜在慕容寒门下。两年后,兄弟二人修炼有成,参加三曜演武,包揽了前两名。
他梦见凌氏遭遇强敌,他父子三人合力退敌,力挽狂澜,灭强敌以儆效尤。
他梦见和弟弟外出游历,救下了了燕凌霜父女,发现了凌氏由来的惊天密闻。
然后,他睁开了双眼。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萦绕鼻尖,还夹杂着某种不知名的清香。回来了,他居住了两年的居所。
“嘶……”
凌逸潇想坐起身来,却牵动了伤势,疼得眼冒金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起来,凌逸潇索性不再尝试,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想着梦里的一声,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燕师妹怎样了呢?”
这样想着,凌逸潇眼皮渐渐沉重,又昏昏睡了过去。
真是许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了啊。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凌逸潇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于是强忍疼痛,挣扎坐了起来。坐起身后,他轻轻拭去额头因疼痛冒出的虚汗,不敢再动。
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感渐渐消去,凌逸潇试探着挪动双腿,忽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燕凌霜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双手托着一块托板,上置银盆、毛巾等物。她瞧见坐起的凌逸潇,愣了一下。
“你怎么起来了?”燕凌霜紧走两步,将托板置于桌上,探出玉手,濯洗着毛巾,淡淡问道。
不知凌逸潇是否听错了,竟觉得燕凌霜话中有一丝嗔意。他来不及思考燕凌霜怎么会出现在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才想开口回答,又被两个字堵住了嘴。
“躺下。”
凌逸潇愣了一息,确定自己没听错后,面色一苦,讨饶道:“燕师妹,你可知晓我用了多大力气才坐起来?”
“我知道,”燕凌霜眼眸低垂,不去看凌逸潇,“所以才让你躺下。”
凌逸潇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老老实实躺了回去。房间里只留下他倒吸凉气和燕凌霜濯洗毛巾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燕凌霜拿着叠得整齐的半湿毛巾,拉过椅子坐在了凌逸潇床边。她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凌逸潇额头汗珠。
凌逸潇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当下便伸出手,抓向毛巾,口中连道:“我自己可……”
“别动。”
凌逸潇如遭电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悻悻放下,只觉得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克星,竟一丝反抗之心都生不出。
他索性闭上双眼,任由燕凌霜将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擦拭了一遍。听着耳边的濯洗之音,他忽然问道:“燕师妹,我睡了多久?”
“八天八夜。”燕凌霜淡淡答道,整理着桌上杂物,洗净双手。擦拭一遍后,她拉过凌逸潇挣扎时翻落的被子,细细地替他盖好,轻轻道:“你安心养伤,伤好之后,咱们一同去轮回岛。”
安顿好后,燕凌霜托着托板,轻轻地走了出去,替他关好房门,房间内重回安静。凌逸潇睁着双眼,身边的一切提醒着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包括夹杂在空气中某种不知名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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