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退幕旧叟唏语潺
哲皇宗。
蓝浩飞轻轻的走到后山的一处残破的别院，静静矗立。
对面的小屋，他的母亲和外公居住在里头。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始终没有勇气进去。
可以说自从玄天峰垮台、木楚炎被废之后，他经常来到这里，从来没有勇气进去。
在别处威风凛凛的哲皇宗少主，在这里，却不知所措。
“吱嘎”一声，门开了，木灵正打算到院子里，却想不到看到了蓝浩飞。
母子二人皆是一愣，显然都没有料到。
木灵比起之前更加苍老了不少，贵妇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普通的衣着，
普通的发式……
若不是在这哲皇宗，怕是会被人认为只是一名普通的村妇。
“母亲！”蓝浩飞弯腰行礼。
木灵好像没有看到一般，径直走到院子里拿了一把快坏了的扫帚。
“母亲……你受苦了！”
木灵凄笑道：“可是蓝羽拓让你前来？”
蓝浩飞忙说道：“不是的，孩儿自己前来，其实孩儿来了好多次了，一直没有面目进来。”
木灵的表情稍稍缓和，打开屋门说道：“进来吧！”
门内的陈设依然简陋不堪，是蓝浩飞断然想不到的。
床榻上依旧躺着木楚炎，眼神空洞，茫然无措，仿佛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床榻前的方桌上，放着一碗粥和几碟粗鄙的小菜，筷子横放碗边，却始终未曾动过。
“外公。”
蓝浩飞跪下对着木楚炎叩头。
木楚炎没有反应，让木灵轻叹一声，愁苦不展。
“母亲，你服点软，我会劝父亲好好照顾外公。”
“果然是蓝羽拓让你来的。”木灵怒道。
“不是，我只是……”蓝浩飞支吾着。
“你是不是我儿？”木灵喝道。
“孩儿自然是，不过……”
“不过什么，是我儿就去杀了蓝羽拓！”
“不可！”
“不可？”木灵戚戚然，“我白生了你！果然向着蓝羽拓！”
“可他是我父亲啊！”
“灵儿。”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木灵一惊，赶忙回头却发现木楚炎眼睛有了一丝神采。
“爹，你怎么样？”木灵丢下扫帚跑了过去，摸着木楚炎的脸喜极而泣。
“外公，你好些了吗？”蓝浩飞也赶忙靠前。
“灵儿，弄点吃得来！”
“好！好！”木灵赶忙擦去脸上的泪水，端着桌上的粥和小菜出去热。
小屋里剩下了病榻上的木楚炎和地上依然跪着的蓝浩飞。
“外公，父亲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木楚炎却仿佛没有听到。
“外公？”
木楚炎依然没有声音，眼睛微闭。
场面冷清，沉寂。
木灵很快就走了进来，热粥洒在手上也不顾烫。
“爹，你小心，我扶你起来。”
木楚炎眼睛一直闭着，任由木灵将热粥轻轻喂在嘴中。
仿佛过了许久，木楚炎才将粥喝完，脸上有了一丝血气。
“爹，要不要再喝点，我再去做点吃的。”
“够了！”木楚炎微微睁开眼睛。
“那你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我们收拾收拾走吧！”
“走？”
木灵和蓝浩飞一愣。
“外公你去哪？”蓝浩飞急道。
木灵回身抱住木楚炎，泪水哗哗的往下流：“爹！玄天峰没了啊！”
木楚炎身体抖动了一下，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他缓和了很久才轻声道：“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不能继续叨扰了，收拾收拾包袱，我们走！”
木灵一愣，擦掉眼泪狠狠地下了决心，转身去收拾包袱。
“外公，你不能走！”蓝浩飞拦住木灵急道。
“怎么，你想拦我们不成？”木灵怒道。
“孩儿不敢！”
“灵儿，走！”木楚炎竟然蹒跚着下了地。
“爹！”木灵上前扶住，“好，我们这就走，离开这里，哪里都比在这强！”
木灵扶住木楚炎不顾蓝浩飞的阻拦，推开门，蹒跚而去。
四周并没有守卫。
或许在蓝羽拓眼里，下人不会管的住他们。
也可能认为，废人是不用看管的。
不管怎样，这一对父女就这么蹒跚着，一步一步向前走。
两人慢慢走到了前殿，木灵看着豪华奢侈的哲皇宗，百感交集，这里倾注了自己半生的心血，却把自己的心交给一个禽兽。
两人身形微顿，正欲继续下山，不曾想一阵破空之声传来，降下几人。
却是原来四大神府中的三位！
蓝羽拓，
药石，
苦若大师。
药石和苦若看到木楚炎父女皆是一愣，虽早有耳闻，却想不到二人现在如此落魄。
曾经一起共事几十年，如今蓝墨海死了，木楚炎又废了，两人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这时蓝浩飞从一边走了出来，急道:“父亲，外公和母亲他们……”
蓝羽拓一摆手止住蓝浩飞讲话。
可就在下一息！
、当年响当当的玄天峰掌门木楚炎，居然做了一个所有人都震惊的动作！
木楚炎拉住木灵儿，竟直接跪下了！
“老朽木楚炎携女，拜见哲皇宗宗主！皓灵宫宫主！苦若大师！”
药石和苦若神色极为尴尬。
几人虽稍有隔阂，但是毕竟同僚一场，怎么也看不惯蓝羽拓如此做法，况且木楚炎乃蓝羽拓的岳父，这么做相当于欺师灭祖！
两人退后一步默不作声，等待着蓝雨拓的反应……
而蓝羽拓的表情现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木楚炎此番作为，简直陷他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蓝羽拓贵为裴宗界客卿，身边的两位早已从高高在上的前辈沦落为自己的仆从。
他反而对着药石和苦若眼神一凌。
只见蓝羽拓哈哈笑道：“岳丈大人的身体看起来好些了，这是要外出活动一下？”
木灵儿眼神愤恨，当场就要站起来撕他……
木楚炎却拉住已经濒临爆发的木灵，憨厚一笑道：“宗主说笑了，我们在此地叨扰太久，这就打算告辞了。”
想不到这老不死的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蓝羽拓眼睛一眯，阴阴说道：“岳丈大人可是要带我哲皇宗的主母，一起离开？”说到“一起离开”这四个字，表情渐渐冷了。
场面顿时紧张了起来……
或者说，从他们见面开始场面一直就很紧张！
“父亲！”蓝浩飞急道。
“住嘴！”
“蓝羽拓，你别欺人太甚！”木灵咬着牙说道。
忽然，一道劲风从远处飞来：“启禀宗主，已寻得蓝浩辰踪迹!”
众人一惊，却见一名弟子飞速而下。这名弟子木楚炎也认识，曾是玄天峰的末等弟子，想不到竟归了哲皇宗门下。
这名弟子看到跪下的木楚炎后立即吓得一颤，站在一边头也不敢抬。
整个场面，只有木楚炎神色平淡，面无表情。
蓝羽拓看了一眼木楚炎后，哈哈笑道：“好啊！好徒儿，你立了大功，本宗主事后定有封赏，你且说蓝浩辰此时在何处，但说无妨！”
这名弟子硬着头皮说道：“禀宗主，蓝浩辰在西边沙漠被找到，众多修士已前去捉拿，蓝浩辰的实力有所突破，众多修士此时久攻不下，请宗主定夺！”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蓝羽拓仰天狂笑。
许久许久，蓝羽拓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如此这般，你们便下山吧！”
所有人松了口气，或许这是最好的方式了。
木楚炎叩头一拜道：“多谢宗主成全！”
随后木楚炎颤颤巍巍的站起，随着木灵儿的搀扶下转过了身……
“不过……”却是蓝羽拓径直走到木楚炎面前道：“岳丈大人多多保重身体，到了哪里，不妨通知一下，我好经常过去拜访！”
所有人一愣，不愧是蓝羽拓，木楚炎已经这般，蓝羽拓还是不放过，这是怕他东山再起么！
却见木楚炎幽幽一笑：“多谢宗主抬爱，老朽这就走了！”
两人步履蹒跚的慢慢离开……
场面骤然安静下来……
就这么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走远……
曾经的一方枭雄，如今居然落到了这般田地！
这一刻，在药石和苦若的心中，纵然是锦衣玉食权倾天下又如何？
结果，都不过是曾经沧海……
拼搏一生，到底得到了什么……
到了那一天，自己的下场会比他好么？
……
“浩飞！”
“孩儿在！”蓝浩飞躬身道。
“快速把蓝浩辰被找到的信息通知裴宗界主。”
“孩儿领命！”蓝浩飞转身飞去。
“药石，苦若！闲暇无事不妨随我一道前去，看看这蓝浩辰成长的如何！”
蓝雨拓转身说道，不等两人回复便当即轻身而去。
夕阳西下。
一位落魄的中年妇女扶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慢慢走着，放弃了所有！偌大个哲皇宗，没有一个人去管他们。
木楚炎和木灵的身影消失后不久，天空开始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极速而下。
正是：
夏雨磅礴，
天色苍茫，
行尘归避，
人心炎凉，
凄凄又戚戚，
逐颜悲默又何妨？
快意恩仇千百幕，
到头不过
老时悲叹泪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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