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终栖未安 家碎人夕
天气渐渐变冷。
浩辰一家人也将在这里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冬天……
正值午后，阳光不错。
雨晨和浩辰背后扛着不少打来的野味，正慢慢走回院子。
父子俩一身行装，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娘——看看我打到的野猪！”
浩辰把东西一扔，跑向屋里。
“行行行，一会儿就给你吃上。”
萱儿笑着答应着，走出房门，帮雨晨卸下东西，细心的帮他擦汗。
“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就在山里，又不是远。”雨晨笑着向后一躲，用手胡乱的擦了一下。
“哎？我包袱呢？”浩辰在里面喊道。
“叽叽叽！”猴子小灰背着一个小包袱在房顶上窜来窜去……
“你弟弟扛着呢！”
“去你的！”萱儿锤了一下雨晨。
两口子都笑了。
“二弟，弟妹你们还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这瀛洲仙山显得那么不协调！
天空中紧跟着传来破空之声……越来越近……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原本热情洋溢的脸上瞬间布满冰霜！
雨晨和萱儿立刻双目一对，眉毛同时皱起。
天空之上，正是蓝雨拓与其子蓝浩飞正径直朝着他们飞来！
怎么会这样？
是谁走漏了风声？
雨晨和萱儿冷冷地盯着他们，双手间灵力不断酝酿……
心中是五味杂陈……
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么？
面对雨晨一家的反应，蓝雨拓反而眼睛一颤，缓缓地叹了口气。
这种反应，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年，哲皇宗带给雨晨一家的伤害依旧历历在目！
曾经本是兄弟，体内流着一样的血脉，如今再度聚首，有的却只是难以言喻的伤痛。
然而，
弹指间，
沧海桑田……
一切，都变了……
蓝雨拓不由得缓了缓心绪，带着蓝浩飞降下身形，往前走去。
“二弟稍安，我今日是特意带着浩飞来给你们赔罪的！浩飞！”
蓝浩飞比浩辰大一岁，接触的事物也多一些，看着父亲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
“叔父婶娘，都怪我少不更事惹下了麻烦，今天我们确实是来赔罪的！”
世人常说，人心不古。
但很多时候，
在好人的心里，一句道歉的话真的可以让他们的防备瞬间倒塌，轻易回到从前……
雨晨和萱儿沉默了。
当年苦苦等待的道歉，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但，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
“大哥。”
出于礼貌，雨晨抬手一拜。
蓝雨拓眼圈却瞬间红了，口中幽幽道：“二弟，过得还好吗？”
雨晨无法回答，他心里不是滋味。
过得好么……
真的过得好么？
“爹，谁来了？”
浩辰突然跑了出来，看到蓝雨拓父子之后，立马惊得后退几步！
浩辰的反应如此强烈，骤然将众人的思绪带回了曾经的哲皇宗……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进屋吧。”
雨晨慢慢说道。
一行人就这么默默进屋……
刚走到屋门口，就看见一只小猴躺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拿着两个野果大嚼。
而小灰见蓝雨拓之后，却突然性情大变，双目赤红，转手将野果朝蓝羽拓扔了过去！
蓝雨拓一躲，正待不悦，却见小猴子双脚桌面一蹬，朝蓝雨拓面门抓来！
萱儿眼明手快一把接过小灰，抱在怀里安抚道：“浩辰，你和浩飞带着小灰出去玩会儿。”
浩辰没有说话，接过小灰，和蓝浩飞走了出去。
“嘶——”小灰边走边对着蓝雨拓呲牙。
雨晨的生活习惯如同当年，一间房三间屋，些许桌椅床柜，再就是一些花草点缀，朴素宁静，平淡清雅。
蓝雨拓也没有多看，与雨晨对面而坐
“已经晌午了，大哥就留在这吃顿便饭吧。我这里穷乡僻壤，希望大哥不要嫌弃。”
蓝羽拓嘴里一叹。
“二弟因当年之事而离宗，为兄实在过意不去，今日你们也不用麻烦，我是特意带着好酒好菜，领浩飞前来赔罪的。”
雨晨和萱儿眼皮同时一垂。
蓝雨拓自顾自拿出酒菜，拿出杯子给雨晨和萱儿满上。
“二弟，当初之事浩飞还小，是灵儿做的不对，这杯，我便替她赔罪了。”蓝雨拓一饮而尽。
雨晨和萱儿却没有举杯……
“大哥，有话直说吧。”
蓝雨拓眼睛竟慢慢的红了，他幽幽地看着雨晨。
“父亲死了！”
……
雨晨震惊的抬起头看着蓝雨拓，两兄弟的眼中一片通红。
父亲死了！
曾经的对与错，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说一点不难过那是假的。
他为什么死，
他怎么死的，
雨晨没有问，
蓝雨拓也没有说。
雨晨沉默了，他转头看向别处，眼眶湿润了。
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非常难受，突然举起杯一饮而尽。
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蓝雨拓缓了缓心情，嘴角再次挂起微笑，将酒杯斟满，对着萱儿说道：
“朵儿的尸骨安葬在后山，是我蓝雨拓一家对不起你们！”说罢，再次喝下。
朵儿……
朵儿……
呵……
萱儿的眼睛湿润了，她抬起头斜看着蓝雨拓，泪水滚滚而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果一切可以再重来。
如果当年司空逍遥没有夺取星皇石……
如果萱儿和雨晨没有相爱……
是不是一切就可以避免……
可惜……
没有如果，一切都注定了结果。
门外，浩飞不停地逗着小灰，可惜小灰对他不理不睬，转而跳到树上跑走了。
“浩辰，还记恨着当年的事吗？”
浩辰摸摸胸口，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已经渐渐懂事了。
他已经知道什么叫放在心里。
也明白什么叫来者是客……
两个孩童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关系不近不远。
“雨晨，你们先聊着，我有点……不太舒服。”屋内，萱儿突然脸色苍白的说道，转身向往内屋走去，却突然软到在地上！
雨晨一愣，竟发现丹田处一阵剧痛，体内灵气一空，竟提不起半点修为。
“发作了么？”
蓝雨拓的话语让雨晨冷然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他发现自己这位前来赔罪的哥哥……
此时竟一脸诡异的笑容！
“这蚀灵散的效用还不错吧？”
“为什么！！！”
蓝雨晨幽幽问道。
“因为你们该死！”蓝雨拓坐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冰冷，“有件事，如果我不说，你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而我这个人，却偏偏想让你更痛苦。”
“想当年，白若苦给司空逍遥下得蚀灵之毒，就是我给的！”
……
原来……
原来当年的罪魁祸首……是他！
“我要杀了你！”
萱儿躺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
“我要杀了你啊！”
而蓝雨拓却负身站起，将手边的木桌一把掀翻。
“当年你辱我一家好不威风！害得我被修真界无端耻笑这么多年，竟跑到此处躲藏，这几年，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哇。”
蓝羽拓森然道，眼睛眯起来，像毒蛇一样寒气森森。
……
掀翻的木桌响起的哐啷声，让外面的浩辰听了个正着。
“哥哥，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去吃饭吧。”浩辰急于进屋，对着蓝浩飞说道。
“再等一下。”蓝浩飞显得无所事事，却目光躲闪，似乎此时并不愿意进去。
“为什么？”浩辰问道。
“浩辰，跑！！！”
屋内突然传来萱儿凄厉的叫喊声。
门外的浩辰一愣神！
蓝浩飞突然闪电般出手，连点浩辰背后六道穴道，瞬间将浩辰制住。
“现在可以进去了！”蓝浩飞冷笑着，一把用浩辰撞开了门！
两扇门被撞的吱嘎作响
而门里的一幕，让浩辰的心彻底撕碎了。
酒菜桌椅洒落一地，雨晨和萱儿躺在地上，脸色惨白！
“爹！娘！”浩辰顿时哭着向前跑去，却当即被蓝浩飞拉住。
蓝雨拓负身而立，目光越发的冰冷。
“你够聪明！懂得韬光养晦与世无争，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是我亲弟弟，势必会成为我最得力的帮手，到时候傲视修真一界称霸天下指日可待，可你偏偏就不是，而偏偏就是蓝雨寒那个白痴！而这个白痴居然敢在琉璃宫离去之际强加阻拦，差点让屠千刃有了可趁之机，险些让我哲皇宗遭受灭门之灾！”
“你说什么？什么琉璃宫？琉璃宫出了什么事！”蓝雨晨茫然问道。
蓝雨拓表情一滞，玩味一笑：“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全然不知？”
“告诉我！”萱儿冷冷地说道。
“既然弟妹求我，那我就告诉你们，两年前的一天莫邱明突然带着弟子杀上哲皇宗，质问我们你三人在哪里，随后大打出手，杀了我们敬爱的父亲大人后，自己也身受重伤，据我所知，他也不过坚持了一个月的寿命，早已死掉了！”
“你说什么？”萱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卑鄙的小人，脑中一片空白。
“我说，我们敬爱的父亲大人，和琉璃宫的莫邱明，此时都已经死了！”蓝雨拓冷冷地重复道。
死了？
死了么？
他们原以为一切会慢慢结束，却没想到……
萱儿顿时一阵惨然，蓝雨晨眼神已经呆滞。
“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度过余生，真的就这么难么？”
蓝雨拓冷哼一声：“当年若不是你们硬要在一起，很多事情，今日就不可能发生！！现在，你们还觉得自己有资格活着么？”
萱儿心中一片冰凉，口中道：“我们可以死，放过浩辰吧，他没做错过什么。”
“他错就错在根本不应该出生！！！”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雨晨不再看蓝雨拓，低下头慢慢说道。
蓝雨拓道：“我当然可以放过他，不过，听闻星皇石在你体内，只可自行取去出，你得把它交给我。”
“是不是我取出予你，你便可饶过浩辰？”
“那是自然！”蓝雨拓起身，双手一背，傲然道。
“好！”雨晨一咬牙翻过身，缓了缓气，终于左手一拍胸口，星皇石陡然出现在手，将整间屋子照得耀眼通明。
蓝雨拓顿时眼睛大亮，哈哈一笑接过，贪婪之意丝毫不做隐藏。
“现在，放了我孩儿！”蓝雨晨虚弱道。
“哈哈哈，我放了他可以，不过……”蓝雨拓前一刻还道貌岸然，后一刻便森然喝道：“浩飞！”
话刚说完，蓝浩飞便放开浩辰，见他一松手，浩辰转身朝父母跑去。
“噗！”一柄长剑刺穿了浩辰的胸口。
浩辰脚下一顿，转身不可思议的看向蓝浩飞。
“杀他……用得着我动手么？”
“当年你爹辱我一家，令我从此带宗里抬不起头来，你们一家早就该死了。”
蓝浩飞说道这里，一把将剑拔了出来。
浩辰瞬间倒地，失去知觉……
萱儿脑子里“嗡”的一声，此刻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一片血红。
“蓝雨拓我要你死！”夫妻二人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突然爬起身拼命，可如今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蓝雨拓让开二人的袭击，陡然一出手，一柄长剑便飞出，从萱儿心脏贯穿而出，一剑便将萱儿钉在墙上！
萱儿口吐鲜血，努力握着剑柄，想要拔出来，可力气越来越弱，低头溺爱的看着地上的浩辰，
慢慢地，
慢慢地，
没了气息。
……
妻子没了……
孩儿也……没了……
雨晨血泪滚滚而下，模糊了双眼，被蓝羽拓趁机一脚踏碎丹田，口喷鲜血，踉踉跄跄。
他转身一剑逼开蓝羽拓，努力拔下萱儿胸口的长剑丢在地上……
他抱着萱儿，蹒跚地向浩辰走去……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家三口倒在一起……
蓝羽拓趁机靠近，对着他的头顶……一掌拍下……
“蓝羽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山谷幽幽，凄厉的声音回荡着，重复着。
蓝羽拓带着蓝浩飞提身而起，对着小屋隔空横拍两掌，转身离开……
“轰——”
小屋轰然爆碎，化作漫天碎片，抛洒而下，变成一堆废墟……
一只小猴子蹲在废墟前悲痛的吱吱大叫……
它努力搬着地上的木头……
爪子都已经磨断却依然不管不顾……
它抬起头不停地叫着……
眼睛里似乎含着泪花……
没有人……
没有人能帮它……
这里……
不再有人……
一缕青气从废墟中飘出，转入小灰的额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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