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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八章 长容告离


屋外,又是一阵阵的大雨,今夜,她一个人睡在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地方。

熟悉的并非这个客栈,而是都南。

嗅着故乡乡土的芳泽,怀中是故乡的安慰,今夜却还是无眠了。

辗转反侧了几次,那窗外的雨,太大了。

“你想过么?有人一步步逼着她回来,不会轻易看着她没有任何举动就放走的。”

相邻的房间中,灏泽同辛长容甚至没有躺在床上放松片刻。端端的坐在那里,时刻警惕周围。

灏泽哪里没有猜到,只是对于这些,他不在意,必要时,能带着筠琦突破离开。可更要紧的是,筠琦那不是放下仇恨的平淡,反而是阴谋即将成功前的平静。

“这重要么?我已传令暮冬门,蛰伏在此,你以为我真的毫无准备就带着她一个前来?”

这两个,说着说着就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烛光微弱,淡淡的光在风中摇曳。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此时的意境全无,只是两者彼此戒备罢了。

“你以为暮冬门是什么?筠琦施舍给你的罢了。”

末了,这个辛长容不可一世的冷笑着,看着灏泽仰以为傲的尊贵身份,殊不知,这是谁推上去的。

施舍?在灏泽听来,此话非同一般的刺耳。是讽刺他无能,还是讽刺筠琦的手段?“离间计和激将法就算了。”

他并无在意,端着椅子往靠近筠琦的那面墙靠去。

离她近点,他才能安心一些。

辛长容沉默,此番话并非针对谁,只是阮筠琦为了复仇承担了太多。辛长容以为,不尽快把这担子卸下,筠琦吃不消的。

漫漫长夜,一边是彻夜守护,一边是后半夜方才渐入梦乡。

漆黑的夜,漫长的是回忆。

灏泽靠着墙壁,想着另一边睡着的筠琦,想起了她儿时的模样。

“灏泽哥哥,我要吃桂花糕。”第一次在婆婆家里吃到了好吃的甜点,以后只要想起来,都会欣喜若狂的拽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

儿时,纵然没有爹娘的陪伴,却因为他这个兄长般的灏泽哥哥,和无微不至的月婆婆,以及师傅,过得很是安逸。

日子,却不是单单如此。多少年后再来看这些,猛然惋惜,还是年少无知的好。

寂静的屋子里,他的回忆也都静止了。

路是自己选择的,走不走是一回事,能走多远又是另一回事了。

倘若当初没有怜悯这个孤女,是否就不会有如今的阮筠琦,不会让她今夕如此执念所往?

本着对江湖的执念,他始终认为这一场阴谋不仅仅是关乎阮家和光影堂的生死。

“师妹?起床了……”

翌日一早,已经等了很久的灏泽,终于去亲自敲门了。

小二的饭菜都早早备好,可筠琦却迟迟不肯起来。

睡意正浓,梦意正甜,被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毁了之后,甚是怒火中烧一般:“知道啦!”

随意的吼了一声,又一个翻身,接着睡了过去。

彼时不急不忙的辛长容从他身边经过,拿着一壶酒回了房间。

这酒香真醇,诱得灏泽都有些馋了。

左不过筠琦还要再赖一会,算了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毫不犹豫的跟着辛长容进去,只等开坛畅饮一杯。

“趁她睡着的时候,小酌一杯,否则该挨骂了。”辛长容似是很了解灏泽的心思,只一眼瞄了过去,就猜中他的馋点。

不知是眼中蠢蠢欲动的暴露,还是酒香过于浓烈,总之是,心知肚明。

迫不及待,一杯下肚,浓烈的灼烧感才从喉间流淌,很快就入了胃中,翻滚奔腾。

酒是好酒,只可惜,第二杯没来得及入口,便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嘭”的一声,门被粗暴的推开。

“偷喝了酒是不是?”

只见筠琦睡眼惺忪,虽不是蓬头垢面,可那形象实在是过于随意慵懒,全无一点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的模样。

幸得灏泽眼疾手快,耳朵灵敏,在筠琦推门而入的前一刻,就把酒壶藏在了凳子下。“怎会?”

起筷搅了搅白粥,也不慌张。二字间,风平浪静,似是而非。

怎么看都是一本正经的公子哥,然而,筠琦却一步步的逼近。“酒香不怕巷子深,你藏在底下,当我不知?

师兄,你这演技太差了,手段太低了啊。

你伤势未愈却偷喝酒,我得代替师傅罚你。”

可说话间,却走向了那张床。惩罚?师妹惩罚师兄?有意思。

“罚你……罚你……”刚坐下,就倒了下去,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灏泽只扭头一看,登时愣在原地。

那睡姿,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怎么越大越奇怪了?

体态犹如一个白兔,软软的白白的,有时候会动动嘴,好像梦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有时候吚吚哑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随便哼的。

“为了守护她,我们师徒从未放弃调查阮家灭门之事,只是此事有用的线索几乎没有。

她十岁那年,师傅突然说,我以后不准插手调查,叫我安心照顾她。那时候我就猜到了,这灭门案不简单。

无论我查什么,很快都会石沉大海,线索出来一点,就立马全部消失。”

将凳子下的酒壶拿出,忍不住添了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眼下显然并非和推心置腹,而是让他知难而退。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当年分明是阮寒傲事先得知了会发生灭门之事,苦于无法摆脱,遂拿了我的女儿作引。

可笑背后者早就察觉一切,灭门当日识破他的技俩,毒害全门。却又将计就计,将我女儿调换身份,放在了你们轩辕门外。”

说来说去,又说回了最初争执的点上。

两个人僵持不下,说话声音也逐渐大了。最终以床上那位不能轻易吵醒为由,停止了这番争论。

“辛长容,无论筠琦是不是你的女儿,你都要为她考虑到一点。

如果她真是穆甯心,暴露了身份,为江湖人所追杀,以后她就再也不能拥有平静的日子了。”

酒已喝完,菜也吃了大半,灏泽每个字都砸在了他的心里。

说的没错,这就是为何在花间庄的面前,他硬是没有承认筠琦是他的女儿,且一口咬定花隐焱害死了他的妻儿。

比起阮寒傲,他的女儿更危险。

“可如果你不再追究,不再胡搅蛮缠,师傅自会有办法将此事彻底澄清。

她不是你的女儿,是最安全的、最好的结果。”

听着灏泽趋利避害的一番言论,的确,这就是最佳的方案。

可却是最残酷的,对他而言,甯心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莞莲唯一的女儿。

甯心是他们相爱的证明,证明了彼此是如何走在一起,且相守的最基础。

可现如今呢,所有人,都因为自己是辛长容,因为光影堂而唾弃女儿,伤害她。

难道出生就如此重要?难道他们杀手就如此不容于世俗?

明明是他的女儿,为何却要因为这样的理由屈服,为何就要因此互不相认?

他辛长容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的性子,可这又像极了莞莲,与世无争。争时,必要一个结果。

放下了碗筷,也放下了执念。

如果对于女儿而言,这是最安全的方法,那他也只能选择默默离开。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如果一个月内,我们还能相见,那么我一定会继续坚持要回我的女儿。

反之,希望你们好好照顾她,多谢。”

回眸时,那更多的都是不舍。这些年来,他始终只能将父爱隐藏,只能默默的如同阴暗的跟随。

一面调查光影堂,一面守护女儿。

他坚信,这就是他们的女儿。

“这个,她醒来后交给她,如果她要复仇,这个能派上用场。如果不复仇了,也可以保护自己。”

一个缺了一角的玉佩,上面刻着鱼莲花。如果没有分析错误,这定是他们的影令。

灏泽没有接下这玉佩,对于筠琦而言,这玉佩实在是危险至极。

人们往往顾忌的不是杀手,而是实力高的无法预估威胁自身的人。

光影堂杀人无原则,杀人手法又极为残忍,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众矢之的。

所以败笔不是谁是杀手,而是这个组织是否能被大多数人接纳。这就是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辛长容见灏泽有些犹豫,又似是很不屑于借用他的力量,遂明白了一二。

不禁冷笑:“都到了这个份上,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安全?

你暮冬门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怎可能敌得过在暗的贼人?”

玉佩被放在了桌上,而辛长容依依不舍的看着筠琦,终是狠下心,扬长而去。

如果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短浅,那么他和女儿之间,和妻子之间也是一样的。

他走时,背影相当的落寞,如同一个老父亲,看着子女成双却越发嫌弃他时,那般的落寞。

又如,孤单的影子独自漂泊,如同浮萍无根,可怜可悲却可恨。

光影堂的存在,如同他的名字,既是最黑暗的影子般,却活在了阳光之下。

敌对的,统一的,都是如此。而久远记忆中,这个杀手排行榜第一的辛长容,难道不该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不易亲近还动辄血流成河之凶险之徒?

“师傅,不要跑……”一个翻身,听得筠琦口中唤了一声。

这句话虽然没什么具体内容,可听起来却足够引起灏泽轰然大笑。

甜腻的嗓音带着撒娇的口吻,分明是梦见了师傅,且很是温馨呢。

有缘千里来相会,但愿师傅师妹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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