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露尾巴
小镇待了半月，北境传来兽潮将至的消息，两地距离不远，穿梭银月之森只需要一周时间。
洛森将这个消息告诉尤金:“后天出发。”
尤金放下手里半手臂大的鸡腿，跳起来欢呼:“好耶！”
洛森玩笑道:“多吃一点，等赶路以后，吃不上你喜欢的东西了。”
或许边陲小镇伙食太好，又或许风尘仆仆从龙岛出发的小龙，路上没吃饱饿瘦了，现在尤金的脸圆了一圈，看上去捏着比幼龙的尾巴更软。
尤金期待的目光消失，沉重地啃着鸡腿，动作僵硬，一咬一卡，像一只关节处零件缺油的机械龙。
洛森要被它可爱死了，摸摸它明亮的金发，被蹭了蹭，是头很黏糊的小龙了，洛森觉得自己走大运了，才能捡到这样一头龙。
“不摸了吗？”
洛森和它圆乎乎的杏眼对视，又动了动手，揉得尤金舒服得微微眯起眼，嘴里的肉都忘记嚼动。
“不可以在外面摸哦，我可不是随随便便让其他人摸的龙。”
一时嘴快说漏了，洛森瞥到金眸一闪而过的惊慌，当没听到，切下最细嫩的里脊肉放入尤金盘中:“嗯，你只给关系好的人摸。”
“是的！”心虚小龙大声应道。
“在聊什么，看上去很热闹。”
一龙一精灵的实现同时转到话声响起处，洛森听到尤金松了口气的短叹，绿眸浮现笑意。
小怂龙，装法师，嘴不严，被发现，嗷呜一声转视线。
弗吉尔走过来掏出餐具:“啊，给我也来点。”
尤金点点头，为了感谢弗吉尔从暴露的危险中救出它，伟大的巨龙愿意分享它的食物。
“尤金，借火消毒。”
尤金咕噜一串咒语，装模作样用法杖一点，洛森和弗吉尔都清晰看到，从它指尖喷出的小火苗。
两精灵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能看到抑制不住的笑，太逗了这小龙。
一条细细的枝丫悄悄从藤蔓身上剥离，洛森垂眸看了它一眼，继续给尤金切肉。
他已经吃完午餐了，贪睡的小龙在他吃完后才醒，揉着眼睛敲他的门，杏眼湿润，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松软，犹如一块烤得蓬松的黄金小面包。
“森森，去吃早饭。”
尤金一口鸡腿一口肉片，沉浸在美食的世界里，眼里满是幸福的光。
“森森可以给我倒杯水嘛？”尤金礼貌地问道。
洛森用玻璃杯——前阵子路过炼金工坊时买的，以龙为主题，他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想给尤金玩，这不凑巧用上。
小龙形状的玻璃杯倒入橙色的果汁，变成小橙龙了，尤金眼睛一转:“有小金龙吗？”
洛森取出一只尾巴卷成把手的金色小龙，掰开它的嘴巴可以注水，喝的话店里建议用吸管，不然只能嘴对嘴，奇怪的姿势，洛森至今没用过。
“喜欢的话给你。”
“嗯！谢谢森森！”
尤金吃的满手油，拿纸胡乱地擦着，洛森递到嘴边喂它，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一点也不见外。
洛森轻笑，尤金还小的时候喝水要用勺子喂，或者放在碗里小龙伸出舌头慢慢舔，可不像现在暴风吸入。
被遗忘的枝丫一路蹦到尤金脚边，跳上它露出的一截胖尾巴，用两片绿叶紧紧抱住。
藤蔓突然传来喜悦的情绪，洛森的视线从藤蔓挪到它刚分下的枝，看到金色的胖尾巴顶起法师袍，尾巴尖尖朝天，欢乐地摇啊摇，每一片金灿灿的鳞片都写着满足。
洛森抿了下唇忍笑，笨龙，吃得太欢尾巴偷跑出来都没发现。
真想捏一把肉乎乎的尾巴，手感一定很好。
尤金还不知道自己的尾巴被觊觎了，吃着吃着觉得尾巴痒，从上面摸到了小枝条，放在桌上撕了一小点给它肉。
“它吃素……”洛森看到枝条上长了张大嘴，一口把尤金给的肉吃了，一时无语。
尤金藏好尾巴，忧心地问:“吃素啊，那它会不会吃坏肚子。”
洛森遗憾尾巴不见了，看看藤蔓，不像有事的样子，安慰道:“没关系……”
弗吉尔倚着椅子狂笑，打断洛森的话:“哈哈哈哈哈藤蔓怎么可能吃坏，植物哎！”
尤金略一思索，模样乖巧地点点头，吃它的肉肉去了。
洛森举着小龙杯，神情自然地喂时不时抬起头的尤金喝水，丝毫不介意现场多出一名精灵。
弗吉尔看看小龙专属杯子，怪可爱的，再看看他手下自备的餐具，顿时肉都不香了:“不然给我也来口呗。”
洛森淡淡瞥了弗吉尔一眼，你多大它多大，和一头小龙抢吃的，也好意思？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尤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这是我的杯子呀，我不和别的精灵共用。”
洛森落在尤金身上的目光含着笑意，递到小龙嘴边又喂一口，爱在泥里打滚的小脏龙，变得爱干净了，好乖。
才吃的午饭，洛森跟在尤金身后，看到它在空旷的地上架起一口大锅，足以装下一头小龙的锅。
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尤金平时用来泡澡的大盆子，洛森取出一袋亚特兰特给的花茶，忘了她说是哪里独有的，泡起来味道很香。
给尤金泡澡，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尤金拿出长勺时，洛森默默收回花茶，思路被带偏了。
尤金朝着底部喷了一口火，烈焰裹着锅底，很快锅热了，它丢了几颗尤尤果进去，认真地搅动。
洛森没看到附近哪里有卖的，可能它囤在空间里的吧，他插着手倚靠树干，远远看着小龙熬汤。
“炖尤尤果，怎么不买食谱？”天天看到往那跑。
尤金抬头看了他一眼，遗憾地说:“杰米说他要赚钱，不能外传。”
洛森笑笑，踮脚拍了下枝头绿叶，树枝摇摇，仿佛一阵清风吹过。
尤金招招手，洛森走过去:“有什么需要帮忙？”
“森森帮我搅搅，不要煮糊了。”
尤金把长勺交给洛森后，飞快地跑了，留下没来得及询问的洛森，他觉得如果不是他在场，尤金得伸开翅膀飞出去，更快。
洛森看向锅里的汤水，学着尤金顺时针搅动，闻起来和那天喝的汤味道相差很大，平平无奇的尤尤果味，让他想往里面加些花茶。
脑里蹦出尤金生气跺地喷火的场景，洛森作罢，不浪费它不知道还有多少的果子了，万一这是最后的存货……尤金可能会吧啦掉眼泪。
“我回来了！”
洛森抬头，看到尤金抱着脚凳冲过来，店里矮人用的那种，原来是去借东西了。
尤金站在脚凳搅动长勺，锅里的汤咕噜冒泡，很像女巫在煮魔药，洛森帮它把垂在背后，法师袍自带的帽子戴上。
不大像，需要宽帽檐，尖尖顶的帽子。
尤金摇摇头把帽子摇下来，埋怨道:“森森我在做正事，过会再陪你玩啦。”
洛森失笑，变出一截树枝丢进去添火。
腾烧的火焰窜高，差点把尤金的袍子烧了。
洛森庆幸地碰碰耳朵，没真烧着，不然尤金得和他急。
他看外头用的木头，大多是法师召唤的，到他这里怎么就奇怪起来，莫非精灵和人类召唤的异植不同？
一股糊掉的味道弥漫开来，尤金赶紧端起锅放在地上，扇着降温。
洛森凑过去帮忙。
大锅不再冒烟，尤金拿起勺子试了一口，面色扭曲，看得洛森心虚地移开眼睛，憋笑憋得肩膀抖动。
尤金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尤金气呼呼地捏着洛森的脸，又不敢捏太重，万一伤到了，以后就看不成漂亮的脸了，很像揉面团。
“不可以使坏！”尤金警告道，心里很满意自己的做法，它可是很有想法的龙，一点也不粗鲁，给漂亮精灵一点点惩罚就可以了。
“嗯，我做错了。”
“知错就改是好精灵。”尤金满意地点点头。
洛森又想笑了，墨绿色的眼眸弯弯，宛如盛夏绿叶飘落，与阳光一同凝入宝石，璀璨夺目。
尤金呆住了，咽了咽口水。
“发什么呆呀。”洛森明知故问地戳戳尤金的脸，话音含笑。
他厌恶被夸赞相貌，但如果是头小龙，做什么都可以，底线全无。
“你好好看！”不会藏话的尤金，大声说出心里想法。
“是吗。”洛森轻声道，耳尖颤颤，像被小龙拿着颜料涂红了。
尤金用力点头，每一根金发都在闪闪发光。
洛森揉揉它的头:“真会说话。”
晚饭泡汤，尤金出门了，鬼鬼祟祟不让人跟着，洛森坐在旅馆附近的秋千等龙回来，悠闲晃动，像教堂里慢慢摇晃的钟摆。
瑰丽的橘被靛蓝覆盖，层层涂抹成近乎黑色的深蓝，宛如海底深邃的色彩。
尤金从地平线走来，像一颗小金豆从海底蹦出，快乐地弹到洛森身旁，手里拎着两只肥美的烤兔，兔腿裹着宽厚叶片。
“森森，我打猎回来了！”
“你捉的？”
尤金自豪地说道:“嗯！很胖很胖，瘦的被我放走啦，一龙一只可以吃得饱饱。”
洛森忽略口误，不遗余力地夸赞小龙，有种它已经长大的感觉，小龙已经会打猎给它的帕帕吃了。
“森森，你要玩秋千还是先吃完饭？”
“都行。”
“嘿——”尤金推了下洛森的背，秋千荡得又高又远。
“咻——”
洛森编了少许小辫子的长发被吹散，耳边响起呼呼风声，像极了夜深人静时隔壁传来的小呼噜，气氛变得恬静悠远。
洛森下来时，长发散乱，随意用手梳了梳，咬着绳子高高绑起，别有一番滋味，看得尤金眼睛都挪不开，拎着兔子傻傻站着。
“你好。”陌生的声音响起，一龙一精灵同时转头，看向说话的生物。
暗精灵，洛森一眼认出来，欠了他很多金币的暗精灵，不知道来了多久，隐匿能力过于强悍，不出声都没发现边上多出他来。
“托德，我的名字。”暗精灵道。
“洛森。”
尤金悄悄藏起兔子，这是它和精灵的晚餐，正了正神色说道:“我叫尤金。”
洛森注意到它的小动作，不禁眼睛微弯。
护食的小龙，它已经忘记幼年时候的记忆，仍然愿意将食物分给他一半，还有比这更值得精灵高兴的事吗？
托德犹豫了下，问道:“我可以和你们一同去北境吗？”
洛森点头，得到同意的托德道别离开，再次隐于黑暗之中。
尤金朝着托德的背影动了动鼻子，踮起脚尖趴在洛森肩上，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他的味道好奇怪哦。”
洛森心里无奈，你是小龙不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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