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圣职者
清晨露珠顺着绿叶脉络滑落，点点滴到帐篷顶，发出闷闷的抨击声。
洛森睫毛颤颤，睁开眼睛望向身侧，小龙还在睡，一只手放胸口，另一只压着他，很豪迈的睡觉姿势，两个人的被子都被它踹开，垫到身下。
昨晚……他记得是尤金拿出的被子，帐篷里温度不低，拿到拿出来了，盖就盖吧，没想到自己把被子踢了。
尤金睡得很香，胸口起伏，发出小呼噜声，洛森的手悬在它的两侧鼻翼之上，犹豫要不要闹醒呼呼大睡的小龙。
尤金翻身翻到一半被抵住，迷迷糊糊睁开眼自言自语:“撞到，撞到森森了。”
“没有关系。”
悬空的手最终落在尤金额头，帮它揉揉被撞到的位置。
离得好近，他和小龙，脸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洛森在尤金脸上找不出从前的样子——尤金离开时还是头不会变形的小龙，但它的一举一动，好像分别只是昨天的事，一切如常。
“起床！”尤金高呼一声，坐起来。
洛森的眼睛有一瞬间散大，很快恢复，坐起身换衣服，天气热，长袖之外套上一件附魔长袍，可以降温。
洛森换好衣服，尤金依旧坐着不动，睡眼惺忪。
“还想睡会吗？”
尤金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起床起床——”
洛森拿出一件崭新长袍，从伸直的双手穿进去，裁缝店改过尺寸，很合身。
尤金爬起来拍拍，高兴道:“和森森一样的衣服。”
好容易满足的龙，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它烦恼，洛森给它整理身后的衣服褶皱。
尤金取出宝石串成的长链挂在衣服上，把自己装扮成了贵族的首饰架，洛森笑着拍了下它的头。
“你不怕挂到树枝？”
尤金扭了下，低头看身上闪闪发光的链子晃动，眼里满是纠结，很难取舍。
“我抱着你。”
尤金想也不想摇摇头:“森森又摔跤了怎么办？”
语气太坚定，洛森不由怀疑，他有那么弱吗，怎么尤金的话听着像他一阵风就能刮跑。
犯困的尤金看到洛森疑惑的眼神，整头龙都清醒了，它的收藏里，从没有比洛森的眼睛更漂亮的绿宝石，深绿近黑，阳光一照，流转苍青光芒，层次分明。
尤金难以在自己匮乏的词库中，选取适合的词形容这双眼睛，硬要勉强一头龙形容的话，那就是从洛森的绿眸里，它能看到整片森林，新芽与古木，过去与将来，很……温柔的眼睛。
尤金很喜欢。
如果见的第一面，洛森没有背对着它，尤金看到眼睛是不会强行交换的，它比嵌满宝石的长弓更耀眼。
洛森戳了下发呆的尤金:“肚子不饿？”
“昨天吃了很多。”
洛森拿起木梳梳头，黝黑茂密的长发从指缝穿过，无比顺滑，如果两侧不扎小辫子挽着，风一吹就会散开，很乱。
“你很喜欢龙嘛？”尤金指着梳柄的龙头问道。
洛森轻笑:“嗯，很喜欢。”比你想象中的更喜欢，所以不用再装法师了，不会因为你拿走长弓而生气。
洛森拇指摩挲着精雕细琢的龙头，尤金有种他在摸自己头的感觉，跟着摸了摸，模样傻乎乎的。
洛森永远无法对它产生抵抗力，拒绝不了做出笨拙动作的小龙，他给尤金梳金发，卷曲的尾端被捋直，很快又像弹簧草样卷起，有点调皮。
不到肩的半长短发，随便梳两下就很整齐，但尤金是头爱臭美的小龙，洛森撩起它的头发，扎起一个垂下的小揪揪，比童书插画绘制的更像人类王子。
尤金拱了拱洛森的手，金眸微微眯起，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狗。
“头发又要乱了。”
“短，看不出来。”
尤金拿出一面镜子，照照脑袋后方的小揪揪，用条银绳子绑起来，上面有几颗宝石做点缀，动的时候会跟着摇。
尤金很高兴地摇头，看它荡起来，和天空摘不到的星星一样闪烁——圆了尤金摘星星的梦。
“你的发绳好漂亮。”
洛森端坐，长发顺着两侧散落披肩:“我有很多。”
“我可以和你交换吗？”
“不行。”
尤金失落地抱着腿。
“我送你。”
“好耶！”尤金跳起来扑到洛森身上，刚梳好的长发又被弄乱。
洛森抱住小龙，无奈地摸摸它的背，有龙在身边的日子，总是很难打理好长发。
尤金扑腾了好一会，看到手上的黑发，心虚道:“我给你扎辫子？”
深邃的绿宝石流转暗光，洛森将黑发捋到一侧，偏头朝向尤金。
他不觉得尤金能扎好，怎么能指望连自己头发都打理不好的小龙，能用它那双笨拙爪子帮人梳好头，给它玩玩。
尤金轻轻捧起头发，呼吸变浅，小心翼翼地编起大辫子，粗粗一缕叠着一缕，编得很慢，和精细程度不成正比，但很认真，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手中黑发。
“皮筋，我没有皮筋。”尤金懊恼道。
洛森取下手腕的黑绳给它，相处这些天，可以看出尤金很少变人，一头没毛小秃龙用不上皮筋，没有很正常。
尤金看向黑绳的眼神有点嫌弃:“好素，有闪闪的嘛。”
洛森莞尔，不愧是龙，从给它准备的发绳中挑了一条递过去。
尤金不敢太用力，弄疼看上去就很柔弱的精灵，扎出来的辫子松散，很自然的美感，尤金看得眼睛都直了，举起发尾扫了下脸。
它好喜欢洛森的头发！
美□□人，尤金取出最后一朵金花，别在洛森发尾，手捧在下方，很小心地不让它落地，对着洛森傻笑。
好喜欢好喜欢——
洛森被它的笑感染，低头看发上鲜花，眼尾弯弯。
傻龙。
洛森走出帐篷，其他精灵看到他这副模样，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今天怎么了！”
“心情好。”
尤金后一步钻出来，不解地问:“你们觉得不好看吗？”
“怎么可能，顶着那样一张脸，谁说得出来。”
“不方便打架啊，带着一朵花。”
洛森轻拍尤金的头:“别听他们的，没关系。”
他一个弓箭手，没事打什么架，远离战场狙人才是最擅长的。
尤金豪迈地拍拍胸口放言:“森森不用打架，我保护他。”
是头充满保护欲的小龙啊，洛森愿意满足自家崽微不足道的小要求，没有开口反驳。
早上吃面包夹浆果酱，昨晚剩下的肉稍稍加热也能吃，配上低浓度果酒，是一顿丰盛的早餐。
洛森听到远方传来马蹄声，让藤蔓将四周包围，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能选择尽快逃跑或是战斗。
“他们好亮！”
顺着尤金的目光，洛森看到圣职者策马奔腾，领头的那人看了他们一眼，不在意地奔走离开。
这种张扬的出行方式，并不意外。
洛森收回视线，身旁尤金眼里的跃跃欲试藏不住，想干嘛一眼就能看出来。
洛森拉住它的手，在圣职者路过时遮挡，往它脖子上套一条金项链。
圣职者可不兴抢，会打得小龙哇哇叫。
尤金被脖子上的项链吸引，抛掉脑里想和洛森讲的怪事，美滋滋地拎起来摇摇，还能听到清脆的铃铛声，龙出行时就该这样闪亮登场。
“森森你有好多好东西！”尤金感叹道。
“都是给你的。”
尤金咬着肉条磨后槽牙，很郁闷:“我没有好东西和你交换。”呜呜，它只是一头岛里刚上岸的小土龙。
“我给你宝石，是因为你是尤金，不必绞尽脑汁想着回礼。”
“可是森森对我好，我也想对森森好。”
“看到你健健康康的，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回礼。”
尤金感动得眼泪汪汪:“森森你真好——”
洛森目光柔软，看向尤金的深绿色眸中，仿佛含着无边春光。
他的小龙，在没他陪着的时光里，长成了一头正直善良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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