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收作业
“林卿，你做完作业了？”高跟鞋，曲着一条腿，林卿妈妈一手搭在林卿椅子背上，正好环住了他。
他妈这压迫感，可比他爹强多了。
前一秒还在地下城世界里大杀四方的林卿，被他妈一嗓子嚎回了现实世界。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怯生生地仰视着他妈。
两方视线刚开始交火儿，林卿方火速退出战场，可谓是及时止损。
眼睛转个半圈儿，移开，“快了…”
手指头在椅子背上点叩着，笑容友好和善却让林卿发毛，“最好是‘快了’，”语调儿突然急转弯，加速，“要不然，你也‘快了’！”
快乐？做梦呢。
快了！快要挨揍了！而且，是男女混合双打的那一种。他妈肯定揍得格外狠。毕竟，她妈挨他亲姥姥训了。当时，他还添油加醋来着。
唉。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咚咚咚，鞋的高跟儿奏响暴揍之前的乐章。林卿妈妈踩着高跟鞋灵活地走开了。
林卿恋恋不舍地关上电脑，拿过崭新的寒假作业。最初，在他妈妈的威逼恐吓之下，他还划拉了几笔。现在看来，还有好多空白！当时他妈要是再凶一点儿就好了。
大多数学生，也就基本这情况吧。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罢了，罢了。一盏灯，一支笔，一张纸，一个奇迹。
如果不能，不做寒假作业的那么多，总不会挨个儿打死吧。
……
每个教室都不安静。
长头发在静电里爆炸，随着女孩儿的步子荡漾。
白生生的脖子露在外面，倒春寒的风拂过，女孩儿肩膀一抖。她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鹿。
灰色连帽卫衣，印粉字儿中国好男孩，和今天搭它的男孩有点儿符合。随在女孩周围，歪斜着脖子问，“能放水吗？”
林卿在回廊边儿眼巴巴地看着肖寒，料峭春风吹得他脸色有点儿苍白。拉长了身子探听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想不开，要跳下去似的。
想起寒假的最后几天，林卿玩儿得魂不守舍又与寒假作业藕断丝连的样子，肖寒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不写寒假作业，又没胆子一“刚”到底，何必为难自己。
肖寒想让他死心，逼他以后好好做作业，省得林卿一脸愁容不自知，还要破坏他和沐阳的心情。
林卿这家伙，一到害怕的时候就话多。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嚼着巧克力，都堵不上嘴。
初晴瞥着林卿那边儿，斩钉截铁地说，“不能！”右手食指在空中左右摇摆的动作，摆明了是做给林卿看的。
她也是不想让林卿抱有什么幻想，总想着偷奸耍滑。这能考上高中吗？
而且，她不想让文老师伤心，也还想着让同学们能划拉一点儿是一点儿，说不定还能记得几个单词。课代表效应之一，随时闪现的责任感。
肖寒倒退着转过身子，笑着冲趴在回廊上“望夫石”一般的林卿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看肖寒一脸与我无关的欠揍样儿，再看初晴那张大公无私的包公脸。林卿的心，凉了一大截儿。他觉得自己完了，兄弟们完了！不仅这次完了，以后可能都完了！
“啊啊啊~鬼子进村儿了！扫荡啦！”林卿张牙舞爪地跑回了教室，觉得还是拿笔再划拉两下比较实在。
看着林卿的滑稽样儿，初晴“噗”地笑出了声儿。
肖寒早就习惯了林卿插科打诨的样子，倒没觉得有什么笑点。
新衣服和从家里带过来的糖果，都是花花绿绿的。米小米一边咬着棒棒糖，一边补作业。
寒假刚刚归来的他们时不时地聊几句，进行着座谈会，夸张地分享自己寒假的趣谈。一边划拉寒假作业，一边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十五六岁没什么心眼儿，学生时代的“座谈会”才有那种特殊的兴奋劲儿。以后参加过各种各样的会议，却找不回那种感觉。大概是因为后来的我们，变了吧。
肖寒一站到讲桌上，教室里就安静了不少。“都知道干什么吧？”
冬天还没离开，在室外说话还能吞云吐雾，他却非要穿上卫衣，露着脚踝。
站在门边儿的初晴，一方面觉得让肖寒控场儿宣布收作业，是个明智的选择；另一方面又对他那没来由的控场儿能力，有点不服。
林卿高举着一本没了封面儿的寒假作业，冲肖寒划拉，“鬼子要扫荡了！”
那架势像是要拼刺刀。
手大喇喇地撑着桌子，斜着脑袋调笑，“可没人拿你当花姑娘稀罕，你还是投降吧！”
长笑伴着唏嘘。
初晴脑袋里贼有戏地看着讲台上的男孩儿，虽然吊儿郎当了点儿，但好歹没忘了在调笑里传达了任务。
调笑归调笑，作业还得照收。
初晴和肖寒，一人两大排，挨个儿收寒假作业。还得做做样子，把没有交作业的人儿记录在册。按照常态，总有几个钉子户儿愿意牺牲自己，被钉在那张纸上，接受老师长篇大论的训诫。其他的，在伟大掩护者的奉献下也就混水摸鱼了。
肖寒一手端着几本儿寒假作业，想的是：那位说了，不能放水；初晴轱辘着眼珠儿，想的却是：寒假用来放松下也没什么吧。铁面无私又有点儿动摇。
一个英文字母不算短，后面还跟着一串。稀疏的空格线，零零散散，总也填不完。课代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遁地。前面的兄弟，都不知道拖一会儿的吗？
“别介啊，寒哥！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四班！”林卿边说边把寒假作业往身后倒腾。他还以为能藏得住呢。
秦墨他们后排几个，顺势帮腔儿，“寒哥，您得道了，也让我们跟着升升天呗！”
“对啊，我们就升这一天还不行吗？”难得这时候林卿和秦墨统一了战线。
就连沐阳都转身说，“英语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肖寒笑着勾勾手指头，“别挣扎了，拿过来！”
手绕到林卿身后，一把夺过寒假作业，冲初晴那边儿挑挑下巴，“你们课代表好凶的！”
教室里讨价还价一样地收作业，“快点儿，快交。”
如果收不过来就，就抢吧。
“你的呢？”
“忘带了，下星期吧！”
“下星期？你怎么不说明年呢？”
……
初晴笑嘻嘻地走向肖寒，笑得他心里有点儿发毛。
一小摞儿peng地落在讲台上，一大摞儿轻轻地放下。
肖寒收缴的寒假作业，比初晴的多一倍，他越发觉得这情况不大妙。手指头点着初晴的那一摞儿寒假作业，“这是几个意思？”
他看着初晴又翘起来的眉毛，这眉毛可真是个老演员了，“你不是好凶的吗？“
初晴把米小米那边儿接力传递过来的寒假作业叠加上，冲肖寒笑嘻嘻地说，“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四班！我有点事儿……”麻溜儿地转过身子，撒腿就要跑。
肖寒从后面拽住小短腿的后衣领儿，好像是要提溜起来，初晴立马挣扎着回过头，拍开行凶的手。“放心吧，文老师懂的！这些，已经挺像样了！”说完就跑。
看着一溜烟儿跑开的另一个课代表，肖寒自觉着了她的道儿，果真是：“牺牲他一个，幸福全四班！”
合着那一脸的大公无私，都是唬人的？
所有办公桌儿上，都摆放着寒假作业。看高度，明显不够。看名单上的人数，漏洞百出。寒假作业能不能在家长那儿交差，完全在于老师愿不愿意放水。
连帽卫衣的小灰帽儿罩在头上，手插在裤兜儿里。慢悠悠地走着，肖寒觉得这次寒假作业的事儿恐怕不好搞。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生物周正在数寒假作业，神情严肃。不光数生物寒假作业，还数了数英语。
果不其然，生物周一进四班教室就发了火。
课本和那本儿老厚的教师专用教材，一下就拍在了讲桌上，粉笔末儿弥漫。“乓”地一声，吓得前排的同学一哆嗦。
过完年本该红润的脸，此刻泛着苍白，“全部课代表都给我站起来！”
齐刷刷往后推凳子的声音响起。
“同学们不交作业，你们扛着；他们不交作业的人生，你们谁能扛得起？”
课代表们低着头，沉默着。
咔咔几声之后，粉笔息了声儿，被生物周不断地捻搓，“都考得很好吗？年级前50咱们班没一个，后五十倒是占了十个。考的好也就罢了，考不好还敢不做寒假作业！谁给你们的资本？……”
唠唠叨叨、苦口婆心了好多，大概就是那种当时听了贼厌烦，以后拼命怀念，却再也没人真心讲给你的话。职场里多的是勾心斗角，却鲜有苦口良药。
有人扶着你走平坦大道，你觉得那搭在身上的手是束缚。单枪匹马闯那崎岖小道，摔得头破血流。
那支粉笔碾成了末儿，粘在生物周胳膊肘儿上，“我不跟你们生气，你们学的成果不是给我。”
占用了太长时间“念经”，生物课的时间明明短了很多，却比以往都难捱。是那堂生物周阴沉的课难捱，还是触到了某些现实的东西痛心而难以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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