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勇气
“我的课代表？”
“肖寒，你干什么呢？！”
“哎呦，女孩子们呀！”
……
吴老师和大家，谁都没收住。
教导主任和文老师劝不住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最后，还是师爹出马，告诉思品吴，不能老是哭，对眼睛不好。
“年轻真好啊，健康真好！”
“想当兵的，赶紧严格要求自己。”
“想考学的，使劲儿学习，但也别累着。”
“上职校的，也得好好儿学习，珍惜剩下的时间吧，好好儿跟同学们相处。”
是啊，一旦毕业，就再也聚不齐了。当年同窗的情谊也会随着岁月流逝。
“想干活儿的，也等上完初中再打算吧。”每次说话，都扫过某几位同学。思品吴一直都知道大家心理的想法，那是大家最初的梦想。
理想、职业、生活、生命、笑着活下去……上午的两节课，或许已经失去了思品吴原本规划的顺序，毕竟，她是一个顺序概念极其强烈的人。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两节课，从来没有那样快过。
时间很快，流逝的生命也很快。
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留恋。环顾教室，一直摩挲着她的杯子。
最后一节课，给大家合影留念。下面已经提前布置好了。
还是忽略了，大家还是看见了思品吴踉跄的步伐。
只有师爹一个人搀扶着他。大家不敢，也不忍心。
思品吴比他们淡然，“瞧这病把我给折磨的，试卷儿可没这么难为你们。”还是没忘督促大家好好儿学习。
如果生命就像照片里的生命一样，一直定格着就好了。容颜不会变，情感也不会变。社会也不会把人变得复杂。
光头贴着光头，脑袋贴着脑袋，在那棵槐树下，把影像缩小，一张照片定格着所有人。九年级四班的背景里，那一刻永恒了。
看吴老师脚尖轻颤着触地，他们的心在地上磕。一次次地触地，一次次地磕。
老槐树，假山，二楼拐角的教室，办公室，还有大家，或大或小都浓缩进了照片里的空间，永恒了。
相聚终有别离。大家知道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
思品吴要离开学校了，她不让送，大家待在原地没动。看着她和师爹，一步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大家的眼睛，跟着走了很远。
后来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思品吴只是怕回头看不清他们。
看不清她的学生，她的同事，她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
——
那年冬天飘了很大的雪。
很多东西，都在冬天睡去，有的能醒，有的不能。
听说，后来她失明了；
听说，后来她全身浮肿；
听说，后来她……
和生命对抗的过程，坚强也残忍。
始终没有前去看望，不想、不能、不敢，泽不忍心。
得到消息的时候，午饭。
突然痛恨八卦的连环网络，一切悄无声息地潜伏，好像就是为了猝不及防把你的心撞个粉碎。
林卿揪着那人的领子，眼睛红得狰狞，眼泪往外涌。撕扯着，又无奈地放开。
好像约定好了一样，即使是哭，也要回到班里，关上门一起哭。
密集地聚集，走着。想加快步伐，又好像腿没有力气，脚底很重。
初晴半提着米小米，胸腔呼呼地往下压着气，喉咙努力吞咽。
肖寒的手搭在林卿的肩膀上。
即使不刻意抬头，也能瞥见办公室，刻意忽略，又怎么能骗得了自己？
那个对他们掏心掏肺，总是笑嘻嘻的老师，不会再回来了。
早早伏在桌子上写作业的其他人，看见眼角红彤彤回来的人，目光一眼迟滞之后，悄悄低了头。
笔尖碰到的纸上，砸着啪嗒啪嗒的声音。
早睡惊醒的人，匆匆一瞥，又埋住了眼睛，眼泪悄无声息地沁入校服。
肖寒按着林卿坐下，呼吸，抽着没有鼻涕的鼻子。
啪嗒啪嗒的声音，分贝好大，跳进了心里。整个教室都是这样的声音。
从抽抽搭搭到哇地一声，米小米突然就不想控制情绪了，伏在桌子上的肩膀都在颤抖。
像是闸门，一旦打开，就是群涌的倾泻。放声大哭，毫不在意会不会有人围观。
这个年纪，有最大的勇气，哭泣还是肆意的。
习惯了每次最难过的时候，都有一个人在那里，才不至于迷失。现在就是最难过的时候，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办公室空了，一下午自习。
笔，写写停停。人也写写停停，眼泪存够了再续上。
难过的时候，心脏一定是瘪着的，所以才连带着胃都是枯萎的。
零星儿的人出去吃饭。
米小米拉住初晴没动，“人太多，我不饿。”
这个年纪，不惧在人前哭泣，不屑藏着掖着带着面具生活。但是，也会怕于己无关的喧闹惊扰了自己严肃的悼别。
更何况还要等，还要焦急。不想等，不要焦急，也真的不饿。
林卿那边儿，校服盖着脑袋伏在桌儿上，谁都看不见，也谁都不想看见。校服隔开了一个世界，没有声响的，整个下午。
肖寒和沐阳对视着，默契地谁都没有叫他，两人缓缓地走了出去。
返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面包，一个一个递给教室里没挪动的人。
闭着眼睛感觉有手指在戳自己，初晴接过递在面前的酸奶和面包，都能看见彼此眼睛里的红色。肖寒冲初晴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都在里头了。
初晴拿着面包慢慢地移动到米小米趴着的脸前面，米小米一眼看见了酸奶，红枣酸奶。
鼻头一酸，眼泪倏地就涌出来了。之前，她还跟思品吴分享过这个口味的酸奶。
迷糊的人也不是一直迷糊，他们只是对特定的东西有特殊的心细。
初晴搂着她的肩膀，任她哭，也任自己哭。
林卿还是不愿意醒，肖寒和沐阳默契地没有叫。
教导主任消失了好几天。讲课的时候，透过他，好像能看见思品吴影子的重叠。
纵然痛彻心扉，但也只能短暂停留。然后，带着绵延的悲伤继续赶路。
那个冬天太冷了。下一个循环就这样来了。
一波燕子飞回来了，回来的，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一群了。燕子不是，北方的春天也不是，连人也不是了。
星星还来不及远去，破晓还在酝酿。
衣着单薄，露着半截子脚踝。
林卿搓了搓朦胧的眼睛。不过，这次让他头脑疲累的，不再是游戏里的厮杀了。
肖寒回头看了看虾米一样弓着腰，眼睛即将眯成一条缝儿的林卿，有点儿担心。
搓了搓手掌，捏住了林卿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凉，猝不及防。
眼睛猛地瞪圆了，腰杆儿也挺直了，“啊，凉凉凉~”反抓着肖寒的手腕儿，可怜巴巴地哀嚎。
楼上的人看见楼下的人，噗嗤笑了。
肖寒抬抬眉眼，看见楼上回廊趴着的姑娘。
抓着林卿脖子的手放开，语气是恐吓，“你，驼背？！”
“没有！”挺直了腰杆儿，呼呼地往前走。
“课代表早啊，”林卿一边说一边打量等着的几个人，竟然没有看见米小米，“唉，短腿儿咋还没来？”
初晴贴着门边儿的墙，等着开门，“我看你是不想吃了吧！最近，大米花儿对自己腿的长度很在意昂。”
米小米觉得自己的腿长不利于八百米，跳远这类体育活动。然而，体育成绩又是要记入中考总成绩的。别人能轻松拿到满分，到了她这儿，就那么难。她怕自己拿不到分数，考不上高中。
“你饭还在人家手里呢，”肖寒打开锁，补刀，“而且，还是你死皮赖脸地让人家女生给你带的！”
看，自己这是怼墙上了吗？还是两堵！
幸亏沐阳不在，要不然……
林卿静静地拿了一本政治，坐在座位上，能看见办公室，想着自己的目标。捏着纸，体会思品吴说的那种“质感”，折角都有些软了，从昨天做标记的地方接着往下看。
米小米本来想大力拍他一下来着，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该好好努力了，要不然真得流放了。大家都在努力，她也不能落下。
倒是林卿早就察觉了她那玄妙的脚步声儿，“谢谢大哥！”顾及着大家学习的氛围，声音很小。
米小米把“三加二”递给林卿，拍拍胸脯，用口型比划，“以后，大哥罩着你！”轻声走了。
沐阳带着肖寒的包子和豆浆，看见林卿已经吃上了。
林卿从政治课本儿里抬头，“你这速度，不行！没我大哥快。”
“抓紧时间，学习！”吞完最后一口，林卿挪着凳子到肖寒那边儿，补习英语。
沐阳看着林卿，笑了。
教室里凳子挪动的声音，都是结对子学习的，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目标。
——
太阳刺破东方的地平线，朝霞涌起，这个世界迎来一部分的光明。
昨天找班主任特意批的假条儿。从校门口拐弯，直奔蛋糕店。一进店，肖寒忍不住倒回去看了看广告牌：“趣味屋”蛋糕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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