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往事迷离（一）
树林中，此时鸟兽尽逃。
“想不到，连你也没能力杀了孟天菲。”张道常倚着剑，硬是提了提真气，转瞬间便“哇”一声吐了满口尽是黑血。
“想不到风神印竟然如此厉害，逍遥宫一向与江湖无争，倒是让我算漏了这么个对手。”铁世鹰亦是满脸的惨白。
“那风傲天为何要插手此事？”
“风傲天自命风流，想必已是爱上了那女娃子。”铁世鹰此时沉了沉声，气一倒灌，立马便又咳了起来。
“你可有对策？”张道常定住了真气，问道。
铁世鹰的脸此时僵住了，没有人看到那是什么样的表情。
“风傲天风流，孟天菲犹豫不决，正是这一来一往，倒成了他们的致命伤。”铁世鹰的脸上渐渐变得阴笑。
“你现在伤成了这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张道常急切问道。
“疗伤。”铁世鹰语音未落，掌风已出，对上了张道常的掌，显然张道常并未有任何的防范，只见张道常的脸色渐渐变得干枯，口中欲言而不得，脸型抽搐如被拧巴成泥一般，便是一眨眼的功夫，活生生的人竟然已化作了泥浆。铁世鹰掌风一收，脸色倍加红润，双手定了定真气，望着眼前的泥浆，嗤笑了起来。
“到底是几十年的功力，果然不同凡响。”
“那便恭喜铁门主武功又进一步了。”身后不知何时，一人已然出现，凌于风中，神色中尽是看不透的哀伤。
“我要人你带来了吗？”铁世鹰双手负背，望着身后的人笑道。
“没有，但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人为表诚意，写下书信一封让我带来了。”铁世鹰手正欲去拿书信之时，来人却反手一缩，冷声道：“铁门主答应的武功秘籍呢？”
铁世鹰手停在空中愣了愣，将怀中之物掏出，一手书信一手秘籍。
“怎么才一页，不是说了两页吗？”来人语气冰冷，目光如刀般割过铁世鹰脸上。
“说了带了人两页，如今你只拿了书信，一页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铁世鹰道，“江湖人心难测，想不到你最终尽是输在了一个情字上。”
“是那对狗男女欺人太甚，我为她放弃的一切一切，我都要在他们身上讨回来。”男子声中带着怒气，云过月明，照着了男子脸上，这张脸，与秦鸿一摸一样，但却比秦鸿多了几分邪气。
逍遥宫位于高山之上，虽是高位，却是四季如春。
风傲天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步出了后院，只见孟天菲立于树下，神色迷茫。
“可还住得习惯？”风傲天淡笑道。
“当着风公子的面，我怎敢说不习惯。”孟天菲回过了头，不卑不亢道。
“我知道是我骗了你，但希望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的。”风傲天叹了一口气，走近了孟天菲身后。
“风公子武功冠绝江湖，却千方百计扮作不识武功，不就是为了血灵剑吗？如今我人在逍遥宫，只怕不交出剑都不行了吧。”孟天菲幻化出了血灵剑，递到了风傲天眼前，浑澈透亮的剑身迫出股股寒气，天下第一剑，多少人为它而生，多少人因他而亡。风傲天望着血灵剑的寒气片刻，笑着转过了身离去，这是片竹园，自己的身影此时也被竹子割得四分五裂。
他错了吗？也许，江湖本就没有错与对，只是他遇上她，却偏偏是错了。
望着那个毅然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这句话比任何的利剑也许都能伤人，她错了吗？她的目光无奈地扫视了竹园，苦笑。剑光闪烁，竹心被破，漫天尽是竹叶，‘滴答’，这是竹上露珠，亦或是……
“你就这般舞着剑又有何用？”凌潇潇不知何时已进了园，“你知不知道你修养的这半个月里，江湖中早已大变。”
“你说什么？”
“哥哥是欺骗了你，但也骗了我，你和他躺了半个多月，自然是不知道江湖早已风云瞬变，飞鹰门打着朝廷之名，血洗青龙帮和昆仑，控制了几大门派，除了玉笛山庄外，就连天鹫山都落入了他的手里。”
“你说，天鹫山……”孟天菲摇着凌潇潇的身体，道：“我师父呢？江湖中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你师父……他……”凌潇潇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怎么了！”
“他……铁世鹰将你师父绑在了飞鹰门外，暴晒已有三日，而你师兄张魁，已经死……死了。”
话音未落，孟天菲已然夺步欲出园，真气一提，却立即软了下去。
“你……潇潇，怎么会这样。”孟天菲不解问道。
“你不要怪我，你答应过我帮我杀了那个人，现下就是最好的机会，方才你剑舞破空之时，就中了我的毒。你既然已经醒了，那个人就一定会见你，以血灵剑的速度，再乘他不备，你必定是可以杀他的。”
“潇潇，你先解了我的毒，我要去救我师父。”孟天菲吼道。
“你想快点去救你师父，就快点帮我杀了他！”凌潇潇厉声吼道。
“他是你爹爹，你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潇潇，回头是岸”。
“为什么，哈哈”凌潇潇嗤笑，“我五岁就没有我娘了，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那一年，我跑到了我爹窗下捉迷藏，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他一掌拍碎了娘的天灵盖！是他杀了我娘！我爹杀了我娘！我要为我娘报仇……”
“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一定是有误会的，你爹他……”
“住口！”未待孟天菲说完，凌潇潇便打断了，“我做事情不会像你一样犹豫不决，你看看，就是因为你犹豫不决，既伤害了秦大哥，又伤害了我哥，你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爱谁吧？”凌潇潇目光死盯着孟天菲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我……”孟天菲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也许她早就想过了，但她压抑自己不去想，因为她没有资格，她的命运从不是谈这个的。
四处都是深达万丈的悬崖，透过逍遥宫的正殿望向崖下，什么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时方是真正领悟了。
孟天菲一直以为，风悍世必是一个沧桑的中年男子，可殿上，分明是一个年轻人模样的人，亦是一张与风傲天一般的妖孽的脸，风傲天坐在他身侧，竟像兄弟一般。
“你就是孟雄信的女儿？”风悍世礼貌笑了笑问道，笑起来之颜比风傲天更是俊秀。
“是，晚辈孟天菲参见前辈！”孟天菲吸了一口气，稍微回过了头，身后仿佛又一双眼一直盯着。
“哈哈，好好，瞧这架势，倒是像媳妇拜见公公一般。”
“爹，你别乱说！”风傲天瞥了一眼风悍世，没好气说。
“哎呀，真是不错，孟姑娘啊，你看，我儿子向来都是左拥右抱，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紧张的呢？可见他对你感情非一般啊。”
孟天菲尴尬一笑，手心的汗渐渐变得多了起来，她真的要下手吗？可是师父还在飞鹰门。
“你父亲好交友，其实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有过交情，倒不用叫你姑娘姑娘这么身份，我叫你贤侄女可好？”
“风前辈你做主便是。”孟天菲向前一步，欠身道。
“好好，不知贤侄女你今后打算如何。”
“我……”杀气随着话音顿生，电光石火间，红影剑光劈向了风悍世座椅，风悍世一个机警，腾身跃起，座椅立即碎成了粉末，孟天菲将剑气瞬间卸到了地上，勉强撑起了摇晃的身子。方才那一剑，竟然不受自己一丝的控制，杀戮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好诱人的血，血流成河的颜色应是甚美吧……
想及此处，衣袂被一股邪风吹起，当即双眼泛红，戾气大增，挥着剑在空中乱舞一通，将大殿的横梁一一劈落了下来。此时离三月之期已过了一个月……
横梁已坏，大殿当即便摇晃了起来，需知大殿之支柱便是靠横梁一一连接，屋顶不断有瓦砾砸落。风傲天眼见孟天菲是越劈越兴起，狂性大发，已不能抑制，立即飞身至其身后，孟天菲穴道被点，瘫软着身子晕了过去。
而风悍世这边，见二人皆是无恙，自是高兴，却不料身后剑锋斜出，自己虽是已经及时应对，却也被伤及了手臂。只见凌潇潇的剑尖鲜血点点滴落着，凌潇潇目光如鹰般锐利地划过风悍世的脸，提剑缓缓走了过去。
“潇儿，你果真要杀我吗？”
凌潇潇不语，脑海中二十年前的事又一次浮现，多少个夜里了，那一幕幕折磨她死去活来。现在，她终于可以挣脱了，她像是在笑，紧紧逼着风悍世。巨大的声响自头顶传来，凌潇潇被这一声巨响惊了心神，只见头顶的巨木已断，正中着砸了下来。忽然，自己腰间一紧，一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身形一侧，稳稳避开了巨木，却与此同时，骨骼的清脆响声让她慌了心神。
巍峨的正殿瞬间塌了下去，变作了废墟，四人此时已然飞出了殿外。孟天菲缓缓睁开了眼，方才一切又变得模糊起来了。
凌潇潇望着风悍世身后的一片鲜红，猛地推开了眼前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凌潇潇倚着剑，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你终究是我女儿。”风悍世淡淡说道。
“你有把我当你女儿吗？如果你把我当你女儿，你为什么要杀了娘，为什么！”凌潇潇吼道。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风悍世叹了一口气，身子歪着倒在了地上。
“妹妹，你……”风傲天扶起自己父亲，脸上一言难尽。
凌潇潇挥剑朝空气中乱砍一通，歇斯底里，她无力地伫剑，叹道“当年我只有四岁，我有一个很喜欢我的娘亲，她总是喜欢把我抱在怀里去看悬崖下的老鹰。那天我又去找娘，我却看到娘的房间里有人在吵架，是你！是你一掌朝着她天灵盖打了下去，是你这个所谓的爹打死了她。为什么，为什么！”
“妹妹，你错了，你……”风傲天欲言，却被风悍世拦了下来。
“此事我确实对不起你娘，你若执意要杀我，现下便可以。”风悍世叹着说道。
“哐啷！”剑被狠狠扔在了地上，凌潇潇头也不回地便跑了出去，她多年来等待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她恨那个人，那个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人。不知怎地，风悍世望着离去的人影，眼中竟闪烁着丝丝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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