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修
八贝勒和九阿哥, 光看那小太监的脸色,那就明白皇上的怒火。
哥俩等在乾清门里,紧张地盯着宫门的方向。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儿, 明明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可他们就能做出来九九八十一种不同的意思。这不, 哥俩一看到小太监的暗示, 那更紧张了。
“皇上宣八贝勒、九阿哥觐见。”小太监吊着嗓子高声唱完, 九阿哥从袖筒里摸出来一张银票,塞到小太监的手里, 速度快动作娴熟,擦身而过的瞬间,保证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八贝勒抬手拍拍九阿哥的肩膀, 哥俩眼望乾清宫的宫门,都是腿肚子打转, 却又莫名兴奋的脸红眼亮。
八哥放心!九阿哥用目光回答,光是想象一下能和汗阿玛耍无赖,一抒怨气,他就满心满肚子的激动难言, 刺激,刺激。
确实是刺激!八贝勒用眼神回答。八贝勒做梦也想不到,他有生之年还能有这么一天。豁出去了,汗阿玛还能怎么着他们了?大不了“贝勒”的封号不要了!
哥俩给自己打气半天,抬头挺胸的,就这样,整整朝服,抬脚迈步。
穿过鎏金黄铜做的“江山社稷金殿亭”,走过长长的御路, 眼望代表“龟鹤延年、江山社稷万代相传”的乌龟仙鹤石雕,象征皇帝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是公正无私的,对天下百姓都是坦诚、平等的日晷、嘉量,在引领太监的带领下,上来月台,抬头就是那“乾清宫”的大字,“正大光明”的匾额。
铺墁金砖的大殿内,四座冰盆去掉酷暑的炎热,四座鎏金香炉燃着龙涎香,皇上在丹陛之上端坐龙椅,十多个老臣聚在丹陛下。
因为不是上朝,三三两两的在一起,看见他们两个进来,一起望过来。
皇上的目光也望过来,沉沉的。
八贝勒和九阿哥一甩马蹄袖,姿势端正如立正,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距离金砖一寸,两眼平视前方,双肩平衡,保持左腿向前迈的自然距离,高声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火。
“儿臣谢汗阿玛。”八贝勒和九阿哥肃容起身,脑袋里奇异的,居然是皇上至今还没要十九弟学请安礼的事情。
“汗阿玛,儿臣求见汗阿玛,乃为户部杨侍郎而来。”八贝勒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像是鞠躬的恭敬,言语更是恭敬,“汗阿玛,儿臣之前并不认识杨侍郎,儿臣自从去户部办差,户部的同僚们都对儿臣照顾有加,儿臣感激,用心地学习户部事宜。儿臣亲眼目睹杨侍郎身为户部侍郎的行事,公正有礼,不拖延不推诿,休沐日节假日主动留守衙门……”
八贝勒将杨侍郎夸成诸葛亮、房谋杜断等等贤臣良相,语气一变,从赞赏变为沉痛。
八贝勒大胆目视皇上,深深地一鞠躬行礼,那声音都要痛哭出来:“汗阿玛,儿臣知道有人装着‘清官’的样子欺上瞒下盘剥国库和百姓,尤其这几年风气越发严重。可,儿臣坚持,杨侍郎不是。杨侍郎一心为公,一心为大清朝廷和百姓,其忠心日月可鉴,汗阿玛!九弟!”
八贝勒一转身,红红的眼睛直视九阿哥:“杨侍郎是真正的国家贤臣。九弟单要因为个人之事,就咬着杨侍郎不放,儿臣不服。汗阿玛,儿臣坚持,杨侍郎是清白的,其中必然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九阿哥实在忍不下他这车轱辘了,大喊一声:“汗阿玛!儿臣看那杨侍郎不顺眼,儿臣就是看他不顺眼,装模作样,假模假样的,恶心人。儿臣之前听说他是清官,担心他吃糠咽菜,给他送去五万两银子,他还不收,我呸!就他还清官?汤斌大人也是清官,汤斌大人就能因为娶儿媳妇没有银子,找汗阿玛哭,去户部借银子,他就忍心一家人跟着他当乞丐?儿臣就怀疑了,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人!”
皇上冷眼看着八贝勒和九阿哥:行啊,长本事了,耍无赖耍到朕这里来了。
群臣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八贝勒居然是真的信任杨侍郎,事情闹大了!九阿哥居然直接承认那五万两银子,这也是要闹大了啊!
八贝勒和九阿哥感受着大殿里的气氛,互相怒目而视,一起转头同时喊:“汗阿玛!”
“老八先说。”朕倒要听听你们到底学了什么。
八贝勒心里打突,眼前又是那天的家宴上十九弟大喊着“潇洒是孩子,皇上老了,潇洒有事找哥哥帮忙”的理直气壮。
“汗阿玛,九弟要帮助杨侍郎,儿臣很赞赏,很感激。汤斌大人家里一天吃一只鸡,娶儿媳妇都没银子,朝廷应该对汤斌大人多加关心。汗阿玛,儿臣也不是说,天下当官的大人们都应该去做清官,不犯《大清律》就是好官。清官是个人素养,是万民百姓的期望,清廉如水,公平如镜,是朝廷立于天地之间的基石!汗阿玛!清官难为,汗阿玛!儿臣不希望此事要天下的清官寒心!”
八贝勒泪如雨下,九阿哥直接一句“我呸呸呸!”
皇上:“……”
群臣:“……”
“汗阿玛,各位老大人们,我胤禟就是不服。”九阿哥一扬眉,一鞠躬拱手,那气势凶的真像恶人。“汗阿玛,那杨侍郎要是清官,他一定会收下我的银子,他不收我的银子,他就是钓名沽誉的假清高,原因很简单,他不缺银子,他看不上我的五万两银子。”
九阿哥的眼前也是那天家宴上十九弟闹着皇上的一幕一幕,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愤怒。
“汗阿玛,儿臣就不是一个皇子阿哥,儿臣就算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儿臣也有权利监督一个官员吧,那杨侍郎他哪里清廉,他哪里公正?”一转身,满脸讽刺,“八哥你可别‘清廉如水,公平如镜’了,水和镜子被这样比喻,都挺委屈的。”
皇上:“……”
群臣:“……”
八贝勒也怒了:“汗阿玛,各位大人,容胤禩问一句九弟。九弟,你怎可因为个人好恶,评断一个官员是不是好官?你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九阿哥一撸袖子:“八哥,你这话说的,岳飞要从墓里跳出来喊冤,就那杨侍郎也配这八个字?八哥,弟弟看,你才是依照个人好恶评断官员!”
“你就因为那杨侍郎会几首酸诗词就说他是知己,是好官,我怎么不能因为他的装模作样讨厌他?吆喝,难道我九阿哥讨厌一个人也不成?我就一个老百姓,我也有讨厌一个人的权利。我讨厌他,我就想打他,他是朝廷命官我不能套他麻袋,但我能抓他的把柄。他就是有把柄给我抓,那是他倒霉!是他活该!”
九阿哥气势汹汹的,横眉竖眼的,不给八贝勒狡辩的机会,又突突突打枪一样的一串话出来。听得皇上和群臣目瞪口呆。听着八贝勒怒不可言地“你,你,”说不出来话。
九阿哥冷哼一声,得意洋洋地冷笑着,完全是小人得志的气焰嚣张,还有鄙视。
一转头,面容委屈的别提了。
“汗阿玛,儿臣还要和您老人家告状八哥。八哥您可别说九弟背后告你的状。汗阿玛,儿臣知道自己笨,儿臣也不美不会讨人喜欢,可儿臣是八哥的弟弟。儿臣被人欺负了,巴巴地送银子没送出去,还被四哥训了一顿,可八哥不帮着儿臣,帮着杨侍郎一句一句的说儿臣诬陷杨侍郎,其心何在?!”
“你、你。汗阿玛,九弟,胤禩这只是对事不对人。”八贝勒干巴巴地解释。却要九阿哥更怒更委屈。
“你糊弄三岁孩子那?三岁孩子都知道事和人一体的,你帮着杨侍郎,不就是要打压弟弟?”九阿哥冲八贝勒喷着唾沫,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哭着和皇上喊:“汗阿玛您听听,八哥就因为一个什么知己,就这样对待胤禟,胤禟心寒啊。他还说什么天下清官心寒,给胤禟扣这么大的帽子,汗阿玛,汗阿玛,你要给胤禟做主啊。”
“汗阿玛,儿臣没有欺负九弟。汗阿玛,您要给胤禩做主啊。汗阿玛。”八贝勒捉急了,也跟着喊冤。
皇上气到极点,反而笑出来。
群臣震惊到极点,差点就真以为九阿哥有冤屈的了。
“所以,胤禟是和朕喊冤来的?”皇上淡淡的一句。
吓得九阿哥胤禟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借着哭嚎的架势掩饰他的惧怕,谨记哥哥们和十九弟的嘱咐,哭得更大声儿:“汗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哪里来的五百万两银票去冤枉杨侍郎?汗阿玛,那是五百万现银子,儿臣这一身肉拉去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银子,汗阿玛,儿臣真冤枉,儿臣看不惯那杨侍郎,派人盯着他家,就想抓他的把柄,儿臣还帮抓到一个小偷那,汗阿玛!”
皇上的脸黑漆漆的:你抓到小偷,朕还要给你嘉奖?
群臣的脸黑漆漆的:你抓到小偷,我们还要集体感谢你不成?
八贝勒却说:“汗阿玛,诸位大人,胤禩真不是为杨侍郎说话。九弟抓到小偷,这事情确实是好事。应该查实这些银子的真实来处,既能还给杨侍郎一个清白,又能要那丢失银子的人家取回失物。”
“我说八哥你能别装什么正人君子吗?”九阿哥一个大白眼,恨恨不平,“那小偷是弟弟辛苦抓的,合计到你嘴里,杨侍郎有好处,谁都有好处,就弟弟没有好处?就你这样,一看就是中了杨侍郎的毒,还知己好友,我看你是被杨侍郎卖了还帮他数钱那。”
八贝勒张张嘴,不防九阿哥又来一句:“汗阿玛,各位大人,胤禟有理由怀疑那杨侍郎是白莲教的人,混入官场,就是为了拉拢八哥这样善良的人。汗阿玛,各位大人,这可是大事,要狠狠地审讯杨侍郎,撬开他的嘴巴,交出他的同党,还朝廷和万民之安居乐业。”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九阿哥,你这是讨厌杨侍郎到什么程度啊?连白莲教都拉出来?杨侍郎要是白莲教的人,我们这大清朝廷就亡了一起去东北打猎去吧。
八贝勒反应过来,快速喊一声:“九弟,慎言。”八贝勒是好哥哥,还要跪下来给九阿哥求情:“汗阿玛,九弟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没有其他意思。汗阿玛请包涵。”
这是朕亲生的,这是朕亲生的。皇上怒的想要将九阿哥一脚踹到金水河醒醒脑子,却只能深呼吸一口,沉着脸。
“老八起来。杨侍郎不是白莲教的人。朕可以担保。”
“汗阿玛担保,胤禟就安心了。”
九阿哥胤禟拍拍胸膛,一脸后怕,一点也没觉得说错话。
看得皇上真忍不住要踹他一脚。
吓得群臣都躲着他远远的:九阿哥你这帽子扣子,你可千万别讨厌我,不对,你都不认识我,你看不见我。
皇上看一眼底下越发装的有“真菩萨”模样的八儿子,看一眼放飞自我胡闹一通的九儿子,冷冷地问群臣:“诸位卿家,有何言语?”
要说下面这些老臣大臣,哪也不全是来给杨侍郎求情,告状九阿哥来的,比如那南书房的几位满汉相臣。
满汉相臣说起来那也都算是清官,他们出身好家底子厚实都有钱,日常再怎么花费也没人说什么。他们哪一方也不占,只担心杨侍郎的事情闹大破坏朝野平衡,不好收场。
钮钴禄家的阿灵阿默然片刻,站出来:“回皇上,臣认为,八贝勒和九阿哥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喜欢不喜欢一个人,这是缘份,不可强求。至于其他的,若那杨侍郎真有不法之处,自当严办。”
一听阿灵阿要放弃杨侍郎,佟佳家的鄂伦岱站出来:“回皇上,杨侍郎是户部侍郎,位居正三品,确实不应该随意查办。但杨侍郎位高权重,若此事是真,也不好忽视。”
富察家的马齐也站出来:“回皇上话,此事说起来,只是一个私事。就是九阿哥和杨侍郎的个人矛盾,不好不管。臣也认同八贝勒的话,此事不好大管。”
这三位一表态,其他人都以为这是皇上的意思。
李光地大人沉思片刻,也站出来:“皇上,此事,确实可以当是私事。臣认为,就有九阿哥和杨侍郎私下里打打闹闹也无妨。”
陈廷敬笑道:“皇上,八贝勒,九阿哥,诸位同僚,臣也认同。小偷之事,当有刑部酌情判
几天大牢。九阿哥和杨侍郎的事情,就当是私事来处理。”
户部满人尚书穆和伦不乐意了,脸上不掩饰的怒火:“皇上,臣不明白。请问诸位同僚,这私事处理,是一个什么说法儿?难道要九阿哥和杨侍郎武场比试,谁赢了谁有道理?”
刑部满人尚书安布禄大大的乐意,简直是大喜过望的喜极而泣:“皇上,这事情就这样办好,有关国法,刑部来审讯。有关个人之事,九阿哥和杨侍郎自行处理。”
都察院、大理寺的人,都一起站出来:“皇上,臣等赞同。”
不要九阿哥和杨侍郎自己处理,难道要我们来一个三司会审?我们审问谁?直接审问自己得了。
皇上好似听到他们的心声,在心里冷笑,脸上也是不掩饰的冷笑。
“老八、老九,听着了?”
“回汗阿玛,儿臣听见了。”
“听见就好。喜欢不喜欢一个人,是你们哥俩的自由。说一个人是不是贪官,要有证据。老九,你不能拿着五百万银子,就要杨侍郎解释银钱来历。老八,你也不能因为个人之事阻止此事,若这五百万两真是杨侍郎的,杨侍郎必须要拿出来一个说法。”
“儿臣遵旨。”
“臣等遵旨,皇上英明。”
八贝勒和九阿哥在心里狠狠地舒出一口气,心脏“砰砰”跳,擂鼓一般跳的人都要跳出来:汗阿玛真的没有训他们,还答应严办杨侍郎!
群臣都是心里狠狠地舒出一口气:皇上果然英明,杨侍郎被闹出来了那就放弃。可这要证明银子不是我的银子,银子来历的事情,不能纵容,谁手里没有来历不明的银子?
皇上对他们的心思明镜着,又说:“杨侍郎在刑部配合调查,将小偷之事查个清楚。杨侍郎家事不修,养外室且有外室子,不堪为户部侍郎官,免去一切职务等候裁决。”
“儿臣/臣等遵旨。吾皇圣明。”
皇上点头,待要吩咐他们都麻利儿退下吧,小太监来报:“皇上,三郡王求见。”
皇上磨牙,这几个儿子要闹什么?
“宣。”
“皇上宣三郡王~~”
引领小太监带着三郡王进来大殿,三郡王一甩马蹄袖,一个标准的请安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吧。”皇上等着听他说什么。
就是八贝勒和九阿哥都好奇,三郡王去了一趟翰林院,想出来什么招儿。
三郡王也不含糊:“汗阿玛,八弟,九弟,各位大人。胤祉听说这个事情,很不知道怎么办。一个是八弟,一个是九弟,胤祉也不知道帮哪个好。胤祉去了一个刑部大牢,见到那个小偷,胤祉触动很大。汗阿玛,诸位大臣,不管事情如何,能否格外开恩,护那小偷安全?”
没人说话,都在思量三郡王话里的意思。
三郡王苦笑:“汗阿玛,诸位大臣,胤祉知道,小偷是关键人证,更有银子来历的事情需要查清。可,他只是一个小偷。一个人要有吃有喝,怎么会做小偷?胤祉心里不忍。他偷来的银票物事,他还一文没有花用,……胤祉求汗阿玛通融通融,给他一个好的牢房,保证他的安全。”
刑部满人尚书安布禄一听急了:“皇上,三郡王,那小偷在刑部大牢,臣拿脑袋担保他的安全。皇上,三郡王,我们刑部真的安全。”发现皇上不说话,更急了:“皇上,三郡王,安布禄发誓,谁敢要那小偷的命,从安布禄身上踏过去!”
皇上轻轻一闭眼,小偷这条命要不是老八和老九护着,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虽然皇上也知道这个小偷是老九安排的,可到底是一条人命。
皇上看着安布禄的目光,莫测不明,深深的,要安布禄满脑袋都是汗,只不停地磕头。
“安布禄?”
“皇上,臣在。”安布禄要哭出来了。
“朕记得你,是康熙四十年做的刑部尚书,这一转眼,五年了。”皇上陷入回忆里,语气低沉,透着一份深深的伤心,“朕记得,你是一条汉子啊。你阿玛临终之际还和朕说,安布禄是好儿郎,要朕给你一个机会。安布禄啊,你还记得你阿玛吗?”
“皇上,臣记得。”安布禄的眼泪花花的,布满忠厚肥胖的面堂。
“朕有时候做梦,会梦到那些老臣,梦到你阿玛,梦到黑龙江……”皇上的眼里也有了泪水,“南边有郑家军,西部有准格尔大军,北方有沙俄的哥萨克骑兵烧杀抢掠东北,朕着急啊,朕急得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东北,那是朕的老家,朕的老家人用破旧的小木船和沙俄的战舰打仗,拿人头站在黑龙江里,不要沙俄人过江……”
“皇上!”安布禄大喊一身,痛哭不止。“皇上,我八旗人保护黑龙江,万死不辞,皇上!”
“朕明白,朕高兴,可朕多希望,他们能看一眼这太平盛世?”皇上没有擦眼泪,任由那泪水留下满是天花麻点儿的苍老面颊,“朕记得你的父亲,身中八抢还冲上去,杀了一个老毛子。朕记得你的祖母,一头撞了柱子,不要你父亲记挂家里,临终留言说,好好打仗。”
“皇上,皇上,是安布禄的错,都是安布禄怂包。皇上您别伤心,皇上您保重自个儿。”安布禄伏地痛哭不止。一声声地哭着“皇上,您保重龙体。”
皇上真的是伤心了。
眼前是他的英雄们浴血奋战,为了保护东北的一寸寸土地不要命地拿命堵江的英雄们。
眼前是他的英雄的后代,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那?
皇上的泪水更多。
“是朕的错。朕知道清官不好做,极力护着清官的后人。朕知道英雄的苦,极力护着你们。是朕的错啊,护得你们,都变成这样了。”
皇上擦着眼泪,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里。
群臣都不敢说话,三位皇子也都不敢说话,默默地行礼退下。
十二阿哥默默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皇上。
皇上因为这些事情,是真伤心了。
做一个好官难,做一个清官更难,难比上青天。无他,你做清官,你自己不吃肉,你上面的,你下面的,也不能喝肉汤,不骂你不折腾那才见了鬼了!皇上都明白着。
汤斌的孙子,考中进士直接做左通政;张伯行的儿子,以父荫做到户部员外郎;于成龙的孙子,受祖荫如今是刑部员外郎……大清康熙一朝的清官,对比其他朝代那是真多了,皇上高兴,皇上骄傲,皇上对他的每一个清官都护得严严实实的,皇上对他的英雄功臣的后代都给予照顾,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没有了他们父辈的刚骨了那?
他们凭自己的本事考中进士,皇上看着和自家子弟一样高兴。他们去上任,皇上像家里长辈一样经常找来问一问,办差顺利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可就是没有一个和皇上说这些事情。
甚至于安布禄,皇上一想起来他的父亲就泪流满面的人,他就能为了那点私心,为了那点银子,和杨侍郎有了瓜葛,他还要纵容刑部的人打杀那个小偷!
皇上朦胧的视线里,是他曾经的老臣们的面堂,有些他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病逝任上,要他饮憾终身。
“格尔古德,你要朕不照顾你的后人,是对的。他们现在凭借自己的本事,跟着老大打仗,很好。”
皇上喃喃自语,吓得十二阿哥“扑通”跪下,抱着皇上的大腿哭:“汗阿玛,那于成龙的孙子在户部也是有操守的,四哥前几天还夸来着。汗阿玛,英雄清官的后人,都是好样的。”
“老子英雄儿好汉。多少做父亲的痴心梦想。”皇上苦笑,“你看你九哥,汗阿玛再要多说几句,他能吓趴下。”
十二阿哥更能哭了:“汗阿玛,九哥是敬爱汗阿玛。汗阿玛,九哥想做事儿。”
“他啊,”皇上不是不想给九阿哥机会,“他要真能跟着你十九弟好好混混,说不定还有机会。”
十二阿哥领悟,九哥跟着八哥那尊“泥菩萨”是绝对没有机会的,八哥就是变成真菩萨了,那也就是一个菩萨,距离顶天的佛爷柱子远着。
十二阿哥擦擦眼泪,鼓起勇气,抬起头问皇上:“那汗阿玛,您看儿臣那?儿臣还有机会吗?”
皇上笑了,接过来梁九功手里的毛巾擦擦脸,问十二阿哥:“你姑妈怎么教导你的?”
“姑妈说‘胤裪实心做人办事’,可胤裪也不明白。”
姑妈是养育十二阿哥的传奇宫人苏麻喇姑,是皇上和所有皇家人都当成长辈的姑妈。胤裪听姑妈的话,一直这样温温和和的对谁都特实心眼,就连孝顺皇上这样的事情那也是不争不抢的,皇上不唤他,他从来都不敢主动凑上来。
皇上瞧着他怂包老实的样子,只能叹气:“以前朕想着,你姑妈的教诲你能学到三分,就够你受用一辈子。可朕忽视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起来吧。”
“汗阿玛……”十二阿哥乖乖站起来,接过来毛巾擦擦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皇上。
皇上再一次叹气,朕这么多儿子,可能就十九那熊孩子遗传朕的狼性。
“外朝和后宫都要变了。以前你这样就很好,至少能一生安康无忧。现在……就你八哥和你九哥刚刚的无赖样子,朕也不知道,这朝野上下会变成什么样。朕也不偏心,你八哥九哥十三哥的差事,是你十九弟给讨来的,你也去问你十九弟。”
“汗阿玛,儿臣谢汗阿玛恩典。”十二阿哥惊喜若狂地磕头谢恩。皇上点点头,又说:“去把太子、你大哥、你四哥,都喊来。”
“儿臣遵命。”
十二阿哥出来乾清宫,撒腿就去找太子、大郡王、四贝勒。
太子和大郡王都不奇怪,都做好挨训一顿的准备。四贝勒是真惊奇,他以为皇上不会喊他训话了,都做好准备领着四福晋、三个孩子去郊外庄子了。
“十二弟,汗阿玛消气了吗?”四贝勒虚心请教。
“……四哥你去晚一会儿。”十二阿哥冲四哥挤挤眼:等太子和大哥被训一顿,汗阿玛的心情就好了。
四贝勒领悟,拍拍他的肩膀:“四哥谢十二弟。今晚上还回宫吗?”
“不回去。汗阿玛今天可能没空出宫,我去福庄看着十九弟。”十二阿哥说着话,脸上和眼睛里都透着喜气儿,四贝勒注意到了,也没多问:每个弟弟有每个弟弟的缘法,不该问的不问。
“庄子上刚送来鲜果子,你带着去福庄。”四贝勒叮嘱一句。十二阿哥眼睛一亮,爽快地答应着:“谢谢四哥。弟弟正要去给四嫂请安。”
四贝勒因为有养母先皇后给的资助,不做生意手里银子不多但也够花,在一干兄弟中庄子铺子数量算多的。十二阿哥高高兴兴地给四福晋请安,水灵灵香喷喷甜蜜蜜的香瓜、樱桃、杏子、桃李……拉了一马车。连不多见的稀罕物儿荔枝都有一筐子。
潇洒小道士一见,那口水都流出来了,大喊着:“一人一份。”
十二阿哥笑:“一人一份。今儿福庄的人都有份。”
福庄里的宫人侍卫太医们都笑:要不说十九阿哥可人疼?宫人侍卫太医们一起喊着:“谢谢四贝勒,谢谢十二阿哥,谢谢十九阿哥。”
潇洒小道士听着,一脸骄傲:“一起吃哦,一起洗果子哦。”
王嬷嬷拦着小主子笑:“夏天的果子热,要用深井水洗。小主子等着,要他们去打水洗。”
潇洒不要等,欢喜地跟着宫人一起搬着水果框子去井边,蹲在那里时刻准备帮忙。
十二阿哥一看十九弟跃跃欲试的样子,先洗了一个香瓜递给他。哥仨一人抱着一个香瓜“咔嚓咔嚓”,就感觉自己和那夏天的井水一样凉丝丝的,舒爽爽的、甜滋滋的。
香气四溢的甜瓜,皮薄得很,熟的正好,一口下去白嫩的果肉,香味浓烈,清甜爽脆。潇洒吃的欢喜,问十二阿哥:“皇上和祖母有哦?”
十二阿哥欣喜于弟弟的孝顺:“都有。”
十四阿哥透心凉心飞扬,笑着问:“十二哥,四哥‘进宫’空手的吗?”
十二阿哥知道四贝勒和德妃娘娘的矛盾,笑着摇头:“四嫂都给准备好了,四哥进宫带着的。”
十四阿哥放下心来,一眼看到十九弟好奇的目光,咳嗽一声,磕磕绊绊地解释:“四哥有些事情想不到,都是四嫂给准备好。”
潇洒小道士自然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点点脑袋:“四嫂好。”
“对,四嫂好。”这么多嫂嫂里面,四嫂的为人那是最周全的一个,十四阿哥对四福晋很是尊重。
哥仨在福庄里又吃又喝,厨师说吃不完的鲜果子熬汤做菜,宫人侍卫太医们都是热火朝天地闹着去厨房帮忙。
潇洒小道士围着小围裙,坐在小马扎上捡着水盆里的野菜,一颗一颗的,专心致志。十二阿哥跟着苏麻喇姑长大,耐心很好,照顾着十九弟,和十四弟说说话,也不着急问自己的事情。就觉得,单是看着这样的环境,他就是开心的。
宫里头,皇上吃着四贝勒的孝敬,听说福庄的热闹,笑着摇头:“熊孩子一点都没有尊卑意识。”
四贝勒趁机提议:“这次选拔童学院的学生,朝廷选完之后,要十九弟自己也选一选。”
皇上剥着荔枝瞄一眼四贝勒。
太子一听就要表现表现:“汗阿玛,儿臣认为有道理。十九弟看人有自己的方法。”
大郡王也要好好表示:“汗阿玛,那些年轻人是陪着十九弟学习,十九弟自己喜欢最重要。一切都要自己喜欢。”
皇上冷笑:“那可不是?你看老八和老九闹得?皇家人一举一动影响深远,哪个能单纯喜欢哪一个人?惯的你们。”
哥仨不敢说话,继续猛吃。
列祖列宗在上,华夏五千年,第一个因为养外室被罢官的正三品大员,不说群臣觉得丢人,皇上也觉得丢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那?
皇太后都生气了,在八贝勒和九阿哥没进宫之前,一连两次派人来乾清宫,吩咐皇上:“这样的事情不能纵容,要世人都认为我们大清的官员都是这样的藏污纳垢不修私德。”
还说:“杨夫人之举,是为了维护儿孙。但也大不对,即使是外室和外室子,也不能这样明晃晃地打杀。”
皇上孝顺皇太后,自然要严办杨侍郎的外室事件。
杨夫人的事情,有皇太后派宫人出去管一管。皇上先罚杨侍郎出出气。
皇上、太子、大郡王、四贝勒,父子四个商议怎么收尾杨侍郎的事情。
四贝勒忍不住问道:“汗阿玛,八弟和九弟那里要不要说一声?”
大郡王信心满满:“要他们锻炼一二。”
太子冷笑:“就怕他们去问十九弟,又闹出来一桩事情。”
皇上一人一眼:“闹出来事情你们做哥哥的就给兜住了。”
“汗阿玛放心。”所以做哥哥的,不光要养儿子一样的养弟弟,还要负责各种“兜住”?四贝勒唇角上挑继续剥荔枝,太子和大郡王领悟到宠十九弟的新姿势。
户部里,十三阿哥领着人处理事情,听到小厮说完目前的大致情况,面对找来的满汉尚书,笑眯眯的样子好似守了三天鱼竿的渔夫终于钓到大鱼:“两位尚书,请坐,先用杯茶。”
两位尚书坐下来,这才有一丝丝明白,为什么皇上会派十三阿哥来“协助”八贝勒和九阿哥,内心里黄连一般,脸上唯有两行悔恨的泪水。
刑部大堂后面的一个偏堂里,八贝勒和九阿哥再次见到杨侍郎。
杨侍郎很镇定。
杨侍郎认为,皇上一定会护着他,他最多被贬官下放,将来不管是太子还是大郡王登基,他总有机会再回来。
八贝勒看了他半响,沉默地起身离开。
九阿哥站起来,一刀切开一个西瓜,大口啃着一片西瓜,吃的满身幸福地笑了,吃饱喝足了才动动嘴巴说话。
“杨侍郎,你想不想知道,皇上对你的临时宣判?”
杨侍郎看一眼九阿哥的得意,还是不害怕的:夫人已经派人告诉他,家里都“收拾好了”,就凭小偷的那点证据,皇上不会抄他的家。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更大,站起来,对着皇宫的方向一鞠躬,肃容喊道:“皇上有令,‘杨侍郎家事不修,养外室且有外室子,不堪为户部侍郎官,免去一切职务等候裁决。’”
杨侍郎面色巨变,震惊骇然的无以复加。
杨侍郎以为皇上痛恨他贪污,故意拿这样的名声处罚他,可他还是无法相信。
养外室且有外室子?杨侍郎无法接受如此丢人的方式!
那屈辱的表情,看得九阿哥豪迈大笑:“杨侍郎啊,不对,杨文渊先生,你看你做官这么多年,自以为‘同盟’满天下,你看你这个事情,还是爷这个仇人来告诉你,你高兴吗?”
“九爷,这只是暂时的。”曾经的杨侍郎,如今的杨文渊,艰难地吐出来一句话维持脸面,却因为九阿哥的兴奋,一颗心坠入谷底。
“你是不是等着谁来救你?”九阿哥简直乐坏了,就凭皇太后的两句话,就算杨文渊这次不死,以后不管太子还是大郡王登基,都不敢再启用,否则那就是不孝!九阿哥高兴。
“爷今儿高兴。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九阿哥看着杨文渊强撑着的老脸,笑不可仰。“你的那个外室子,他没死哦。”
杨文渊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镇定。
“你胡说!”
“爷从来不胡说。这满朝上下,哪个不说爷铁口直断,一眼看出来你是假清官?”九阿哥得意洋洋,“你那外室不说话,没关系,你那外室子,十岁的孩子,被父亲放弃被大娘谋杀,听说被救下来,人也吓傻了,太医都说,真傻了。爷也不忍心他再上大堂做证,……”
杨文渊直勾勾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笑:“可你以为,爷手里就这点证据?”
杨文渊脸上肌肉抖动:“九阿哥,五百万两银子,被充公了吧?”
九阿哥眼里一狠:“那本就是民脂民膏。”
“错。”杨文渊冷笑,“九阿哥,那本就官员们花用的银子。九阿哥你将五百万两再次充入国库,那又怎么样?等哪天地方官说大灾,朝廷要修河堤,这银子批复出去,一道一道门的,到百姓的手里,估计五百两都不到。”
九阿哥的眼睛红的要吃人。
“九阿哥,你还是太年轻。四贝勒就很稳重。”杨文渊心里恨九阿哥,就是要打击九阿哥。“说不得,那地方上根本没有大灾,只是谎报,地方官和这‘一道一道门’不光合伙分了这银子,还能借各种名义,再要百姓出银子。”
“你要离间四哥和爷的关系?”九阿哥也冷笑了,“爷对官场不熟悉,但宫斗的一套,爷比你熟悉。”望着杨文渊恨恨的目光,九阿哥的目光也是嗜血。
“爷倒要看看,谁敢伸手拿爷收回来的银子,谁敢伸爪子,爷就敢剁!”九阿哥真被刺激出来凶性,“你们都不是人,亲生骨肉都能下手。爷亲眼看了你的那个孩子,好好的孩子现在痴痴傻傻。爷也不和你讲仁义道德。爷就等着看,谁敢惦记这五百万两!”
伸手拍拍杨文渊僵住的脸,又灿烂地笑了:“你是不是打量着万一闹大,自己扛下来一切自尽了事,朝廷不好再追究,那些被你保住的官员们也都会护着你的孩子们?”
“你错了哦。”九阿哥趴在杨侍郎的耳朵边,轻轻说道:“你夫人的行为,要所有大家夫人不齿。你还不知道吧?你家三姑娘和四儿子的婚事,都要黄了。如此父母,哪家敢结亲?”
杨文渊紧抿的唇边溢出来一口鲜血,恨不得掐死九阿哥。
“我夫人的做法,怎么传出去的?”
“这还要问你那些同盟啊。你的同盟们要闹**着爷放过你,爷自然要帮你一把。”
杨文渊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垂死挣扎:“九阿哥,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不说,得罪皇上,顶多一死了之,家人流放,总有机会回来。
说了,得罪了他的同僚们,那真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杨文渊趴在桌子边慢慢地擦嘴边的血迹。
九阿哥垂目思考,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着他的西瓜吐着西瓜籽儿,那动作,看着就像吃人肉一样要人瘆得慌。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像再去问十九弟,他有预感,那将是一步决定他命运的转折,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的一片西瓜吃完了,拿起刀,从那半块西瓜上再切一片,脑袋里慢慢地梳理这三天的所有事情。
四哥告诉他的事情,是他从来不知道的。皇上慈爱的态度,也是从来不敢去想的。而杨文渊的狠心,杨夫人的动作,皇太后的反应……是他最没有意料到的。
要说杨夫人的事情,九阿哥之前不知情,更不会宣扬开来。
这都是“三只手”做的。“三只手”那天受人之托去围观,救下来那个外室,又因为外室的哀求,救下来孩子。眼看孩子痴痴傻傻的,四九城所有的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就很愤怒。
“三只手”一怒之下还有理智,可丐帮的另外一位,委托“三只手”的人,当年和唱曲儿的外室有交情,愤怒之下,委托四九城的乞丐们八大胡同唱戏的朋友们宣扬这个事情,否则老福晋们和皇太后怎么会知道?
皇太后因为先皇当年的那些事,最恨这样的男子,管不来先皇,还能管不了皇上?当即就派人去告诉皇上狠狠处罚这样的不正之风。
老福晋们在家里,提着儿子们的耳朵狠狠地训一顿:“谁敢养外室在外头叫我发现,我就赶你去和外室一起住,别回这个家!”
这就好似蝴蝶的小翅膀,一个扇动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杨文渊又怎么会想到,他的外室,居然有一个丐帮的朋友那?估计以前做侍郎的他,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毕竟只是一个乞丐。
只能说一句,天意如此。
而此时此刻,他们更没有想到,八福晋因为八贝勒的“美强惨”人设,主动请缨跟着皇太后的嬷嬷一起,去杨文渊家里。
一看之下,都是心里骇然。
这还是杨夫人清理一番的杨家。
接待夫人们的内书房很是宽敞辉煌,楼上楼下共有座位十多张,每张床上都有红炕毡垫、红花炕毯、床褥、靠背等铺陈,床上还有唾盂、容镜、如意。床垫两侧安放炕几、柜格,上面摆放玉、瓷、、竹、木等材料雕琢而成的珍玩文具。
室内空间尽陈书格、多宝格、炕案、香几、琴桌、椅子、绣墩等家具。精细小巧的黑漆描金、漆地嵌螺钿等品类。在墙壁之上,除绢、纸帖落外,还挂有御笔字、山水、花鸟等插、挂屏,质地为紫檀、雕漆、珐琅边框,玉石、宝石、珐琅、象牙、点翠等材料镶嵌。
八福晋直接表达出她的吃惊。杨夫人苦笑:“寒舍简陋,要福晋和嬷嬷委屈了。”
八福晋面无表情:“我家里,也没有这样的宝石。杨夫人家里实在亮堂。”亮瞎本福晋的眼。
杨夫人呆滞。
宫里老嬷嬷眼都不眨,也没坐,板着脸开口:“杨夫人,杨侍郎的案子在进行中,那是刑部的事情。老奴今天前来,只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打杀外室和外室子?日常作为正室夫人处罚妾室,处置外室更正常。可这外室牵扯进刑部案子,你在阻扰刑部办案吗?”
杨夫人“扑通”跪下,哭着回答:“我当时六神无主,鬼迷了心窍。求皇太后宽宥。”
当时东棉花胡同口站着两对人马封路,刑部带着人来,街坊邻居都惊慌起来,家里的儿孙们都大哭着,下人们乱成一团。杨夫人六神无主的情况下也无法分辨什么对错,更没有力气去恨什么,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们,是她的第一本能。
她听了杨侍郎的吩咐,就跟那“急病乱投医”的人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样心狠,就跟丢了魂一样,下了杀人的命令。
同为正室夫人,八福晋难免感叹:“嬷嬷,杨夫人日常也有贤名儿,真贤惠人,家里的两个侍妾生的孩子,都给说好亲事。”
“是的是的,我真不是嫉妒的人。我都这个岁数,都有孙儿了,我嫉妒什么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嬷嬷的表情更冷:“这是你的家事。老奴来是问你,你在阻扰刑部办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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