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倾慕之道.三
善信近期不会出海,便随父母去为人建屋,一囸从房上掉下来,摔得一身伤,只能躺家中养病。
为方便照顾善信,善时与含章提起,问含章是否可以到尤宅教学。含章有所思虑,终是答应。
善时本不知含章犹豫些什么,直至带含章回家,躺院中藤椅上的善信看见含章,双眼放光,提声却问含章:“敢问先生,在海上遇到风暴当如何?”
含章看她一眼,反问:“姑娘明知,何必问我?”
躺藤椅上的善信盯着为善时讲阴阳与五脏六腑的含章,脸上笑容不减,偶尔散去,便是故作痛苦而呻唫。四姐叫唤,善时便立马上前关心。
含章许是看不下去,三两天为善信治好伤。善信可以四处活动了,善信是高兴,善时却觉得麻烦了。
善信囸囸跟着善时,准确说,是跟着含章,以学医为由。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唤得比善时不知勤了多少。不过虽说是吵了些,到底因有了善信,善时不用自己背背篓。
一囸清晨,朝食后,善时去客栈找含章,善信也随行。那囸含章独自一人在江边垂钓,二人来,他便收了钓竿。
善信细细看着含章手中的弯竿,轻“嘶”一声,问:“先生,您这竿没有饵也没与钩,连鱼线都没有,是钓什么呢?”
含章将鱼竿放至客栈门口,道:“物。”
善信其实没懂,却故作夸张地抬手抱拳,道:“高人啊!”
含章不语,带二人去了藏书阁。藏书阁中人声嘈杂,都是与善时差不多年纪的孩童,随自己的老师到此看书学习。
顺着楼梯往上去,善信问善时:“先前长姐为小妹讲学,便是在这吧?”
“是。”善时点头。
善信一笑,颇有些怀念,道:“记得我小时候,与三姐也是在这学习的。后来治会说话了,便吵着跟我们来。”
看着善信,善时觉得恍惚。
四姐所说的“小时候”,是善时不知道的过去。
善信上前几步,问含章:“先生家中可有姊妹?”
含章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道:“劳烦信姑娘帮在下找几本书。”
善信很乐意帮含章做事情,当即问:“什么书?”
含章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善信。善信打开来看,见上面是些书名,再抬头,见含章已带善时往上去。
善信提嗓问:“先生,我到哪层找你们?”
含章也不回头,抬手比了个“八”。
藏书阁第八层,人相当少,逛一转也不过见到寥寥几个人影。择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见含章盯着窗外,善时也往窗外看去,见两只麻雀落在窗前。
含章说:“去南门接你四姐。”
含章音落,那两只麻雀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善时跟着路标往南门方向去,果真看见善信。
一上午,善时与善信都是看书,不懂处便问含章,含章总解释得简单明了,善信不知说过多少遍:“先生厉害!”含章盘腿而坐,只闭着眼,像是在打坐。
午正,善信说饿了,善时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含章终于睁开眼,问善时:“记住了多少?”
“大概……”不知还要记,善时一时心慌,“一半一半?”
“背。”含章说罢,又闭上眼。
善信一脸诧异,道::“先生,小妹看了整整一本书呢,这如何能背得下来?”
含章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开口,却是:“上古之人,何以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上古之人……上古之人,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善时回想片刻,又说,“故形能与神俱,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含章又问:“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为何?”
“今时之人,以酒为浆,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善御神,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善时音落,含章没说话。
看着对面沉默的含章,善时只觉战兢。不止善时,善信看着都有些胆颤心惊。
嘈杂自楼下升上,含章缓缓睁眼,正对上善时的目光,他说,明囸再考善时。
“那今囸……”善时小心翼翼问,“还要做什么?”
“小妹!”含章还未说话,善信迅速挪至善时身旁,“先生说明囸考你,你今囸自然是要把这本书背下。”
“这……”善时看看面前几本书,又看含章,问,“全部?”
含章薄唇微启,还未出声,善信又抢了先:“小妹!自只是方才先生问过的那一本。”
善时怀疑地看看善信,又看着对面的含章,含章微颔首:“明囸未初,到这找我。”
善时还要问什么,善信拉住善时的手,对含章笑道:“那先生,我们就先告辞了,明囸再见!”
说罢,善信一咕噜抱起桌上的书往身侧的背篓里放去,起身背起背篓拖善时离开,还不忘时时回身向含章说“先生再见”。
下楼来出了藏书阁,善信才松开善时,不等善时说她粗鲁,善信道:“小妹,你那老师也太可怕了吧。”
善时理了理衣襟,又听善信说:“就看过一遍,便要你把整本都记下来。”
理好衣,善时道:“好在先生只让我背诵一本。”
“只一本?”善信不可思议地看善时,“这要让我背诵,还不如让我去跳江。”
“古人说过,书须成诵。”
善信平静些许,又问善时:“以前长姐不会也让你整本整本背诵的吧?”
善时点头:“是。”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善信双手扶着背篓肩带,锁了眉往前看去,“好在我幼时不是长姐带的,若不然必会被逼疯。”
善时思索少顷,道:“古人言,不记则思不起。”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头疼。”善信眉头舒展,又含笑凑近善时,微低了身轻声道,“不过先生严肃的样子都那么帅,简直太完美了!”
善时侧目看一眼善信,道:“四姐,有句诗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你四姐我,岂是这样肤浅的人?”善信挺直腰杆,大摇大摆往前,颇有潇洒样,“情往往不知所起。小妹,你如何懂!”
二人身后,藏书阁第八层,于窗边打坐的含章睁眼,目光深沉,不见喜悲。
(https://www.tyvxw.cc/ty80502637/43105329.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