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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婚礼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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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天的厮杀声划破深秋薄暮下寂静的齐王府,夕阳艳红如血色,余晖点点洒落,兵器锋利的刀刃折射出一道道灼灼刺目的光芒,森寒暴戾。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么?既然各位如此大胆,敢擅入我齐王府,便应知道后果!”匆匆赶来的李元吉立于数百精兵之中,神色清凌,冷冷看着已被包围在中央尚自不肯妥协的黑衣人。偌大的王府密密站满了手持弓箭、气势逼人的侍卫,相比与被困的黑衣人,更是一派从容不迫。

  终究寡不敌众,一番缠斗黑衣刺客俱已伤痕累累,执剑在手狠狠喘着粗气,剑尖微颤。倒是那黑衣首领神色不变,多了一份沉着之气,眼神巡视着四周铜墙铁壁一般围立的众人,“没想到齐王殿下如此了得,居然设下这请君入瓮之计,在下自认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大丈夫死有何惧,只盼殿下能给众兄弟一个痛快,也好全了我等之义!”清朗浑厚的声音在暮秋的寒风中清晰传来,带着些许视死如归的豪气。

  “好,不愧是条汉子!”李元吉冷漠的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嘉赏,神色一敛,狠厉毕现。振臂一挥间,身后杀气冲天的士兵冲杀向前,兵器交错声震天,隐隐带了一丝剑锋划破血肉的清冷之声和血液勃发的嘶嘶之声,仿佛一场残酷的死亡进行曲,在炎凉的季节,有着彻骨的冷。

  冷冷斜睨着一切,他幽碧的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决绝。

  眼前蜂拥的人群将一切血腥和死亡湮灭,暮色越发沉重,视线变得更加朦胧起来,只有人群浓重的激战后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声不绝。

  蓦然一阵急风掠过,一袭黑色剪影竟冲天而起,衣衫在晚风中腊腊舞动,拼尽全力急向府外掠去。竟然是剩余的黑衣人为救首领,团团围成一圈后,不顾一切以身躯撞击侍卫手中之刃,挡住锋芒,掩护其离开。那些早已血流满地的黑衣人昂首立着,满眼冰冷的刚毅。众人显然被这样的阵势所摄,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李元吉一怔,眸中的决绝更加深重,“追!”切齿地命令,伴着众士兵急促离去的脚步声,他竟似呆了一般,立于原地不得动弹。“突厥!”近乎怀恨与不甘的低吼溢出刀削的唇畔,喷薄的暮色下,竟有一缕暗红的血液溢出嘴角,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撩袖抹去嘴角的血,笑得有些刻骨和苍凉。

  恍神间,眼前忽然出现一袭灰衣,来人如鹰般犀利的眸在暮色中散发着熊熊火光,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燃烧怠尽,从王府一角飞快而至,无声无息,竟是消失许久的弑!

  “是你!”李元吉微微变了脸色,神色却更加冷峻。

  “是我,那日一别,在下便一直等待着今日,能与你一分高下。”来人声音浑厚,“还有...”他停顿了,“带走我要带走的人!”最后的话语带了刻骨的恨,在满地尸首和血红色如流河的环境中响起,带着死亡的糜音。

  竟是.......如此!

  看着手中那方泛黄的绢帕上密密记载的沉沉往事,洛寂只觉胸口一阵钝痛,蔓延开了,刹时有种失去力气的错觉。恍然间想起方才在夕阳下的别院中,干娘轻轻抚着她鬓角的发,对她

  爱怜一笑的情景,还有那个始终阴郁着的男子。

  手中的绢帕翩然落地,洛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奔腾的情绪,仿佛决堤一般席卷而来,如此彻底,如此澎湃。心中不安的感觉益发浓烈,想哭,却只是哽咽在唇畔。一把捂住了嘴角将要倾泻而出的情绪,不管不顾地向廊外狂奔而去。

  眼前却有一幕幕光影飞逝而过,在这个朦胧依稀的深秋傍晚,自己仿佛穿梭了无数个世纪,便只为了等待,等待于许多年前那个单纯美好的影子重叠的瞬间......

  一袭白裳,笑容清浅空灵,娉婷立于水中央的女子。梨花树下的她衣袂飞扬,是花之精魅,更是深夜里最皎洁的一束月光。

  半月的银梳,隐藏了许多年前一个少女的全部心事。它曾执在母亲的手里,为她轻轻梳理着如墨青丝,也曾被他狠狠甩在地上,带着鄙夷与恨意。

  若是可以,她该会一生仰望着那个苍青色的身影,不带任何期盼和幻想地仰望,心,一世无波。每日看他习武弄剑,清理他斗欧后的伤口,或者,只是为他细细珍藏每一件长孙小姐缝补过的衣物,想象着,也许某一天,待他与长孙大婚的那日,一如既往照顾他们,偶尔看到他们幸福的笑,便足矣。只将自己卑微的心事永远深埋,活在他的身边,也是一种满足。哪怕自幼,他对自己便只有一奶同胞的兄妹之谊。

  直到某日,于窗棂间看到激烈争吵的父母,母亲温婉的脸此刻如此狰狞,她明媚的眸沾染些许疯狂,声嘶力竭:“是你让我活下来报仇的,是你!”她讶然看着母亲衣袖抚落间桌台上洒落的碗碟,那个装着殿下常年服用的草药的碗碟落地的瞬间,竟有嘶嘶的烟雾腾起,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块腐蚀的痕迹。

  母亲刻骨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仿佛压抑多年的情绪在父亲阻止的行为下彻底崩溃,“李家的人杀了我的孩子,他们毁了我,毁了我!我只是要他们偿还!有什么错!”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她第一次看到母亲毫无保留地跌落在地,仿佛风中零落的花朵,悄无声息,浑身难以抑止的颤抖着。

  然后,便是父亲瞬间的默然以对,嘴角翕动,眼中有深深的悲戚,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平静的世界从此被彻底打碎,担忧疑虑一如鬼魅,如影相随。只是再也不曾将那诡异的草药端给他喝,只悄悄倒了,换上凝神定气的药。

  日子忐忑却也平静,母亲自那日后身体一直不适,却并未做出其他的事,一切一如往日。她以为可以淡忘了,哪怕心仍旧隐隐不安着。

  终有一日,父亲发现了她的行径,长长一叹,告诉她母亲的秘密。那个尘封了许多年如梦魇一般缠绕着她的过往。

  她柔弱而美丽的母亲,是如何被自己最爱的人出卖,在产下亲子的第三个月里,被当作保住李家基业的礼物献给残暴的隋炀帝,只为平息那个帝王得知李家私自拥兵的企图之后欲治罪的皇令。然后,李氏一族得保,她风华绝代的母亲却就此轮为大隋深宫中被隋炀帝肆意蹂躏后抛弃的一名炼丹奴,以青春和美貌祭奠那些万毒的生灵,和...渐渐冷却到麻木的心。

  她游历江湖的父亲在隋氏破灭焚毁的宫殿里找到了那个已经死去一般的女子,曾经的绝世,而今的萧索,她,早已不再是当年为夫披甲上阵的巾帼女子。她千疮百孔的容颜中满满的绝望到无觉让他震撼,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女子,而今却只是形如枯槁。

  他终究是爱她的,为了她义无返顾。也许只是当年战场上的惊鸿一瞥,心,从此沦陷。

  然,她强烈的求死欲却让他束手无策,许是为了心底许多许多年来绮丽不灭的爱情,他终究自私了一次,告诉她亲子已亡,只为激起她的恨,和那颗渐死的心。只要活着,便足矣,哪怕自此后仍是永无终结的仰望。

  那一刻,她立于崖顶止了步,回转身时却笑了,苍凉的荒芜的笑,渐渐爬上她早已被万虫啃啮地毫无完形的脸庞。如新月初上树梢般皎洁,带着红尘幻灭的解脱,却异常艳丽和诡异。“你要我么?”她柔柔的声音如梦呓,“带我回李府,我便给你想要的一切。”那是她第一次对他笑,却也是最后一次,即使那样的笑如此讽刺,他依旧难以拒绝......

  他带着她仅存的一点复仇欲回到了李家,入府成了元吉的乳母,只为在最近的距离报复那个曾经辜负过毁灭过她的男子。那个终日带着面纱,被毁去容颜的胡女,早已失了当日的惊才绝艳,如寻常村妇般毫不起眼。

  她带着澎湃的恨留了下来,敛容间一派平静,只用自己中毒已深的躯体喂养那个自小便虚弱的婴孩。许也是有过怀疑的,但是府中人人认知的窦夫人亲生的四公子的身份让她最后的一点幻想破灭,她变地更加刻毒,刻毒地连一个孩子也不肯放过,只为让李家之人一尝她丧子的痛。

  于是,三公子元霸早夭,她笑得冷然,无一丝表情的冷。

  只是那个怀抱中的四公子,居然如此硬朗,幼年嬴弱的身体和她巨毒的奶水竟没有要去他的命。她依旧笑得冷,只因她知,即使不死,那个孩子也早已毒根深种,终生不愈。

  父亲悠远的一声叹息淡了下来,春意正浓的季节里,她竟感受到一丝彻骨的冷,不知所措地抱紧了如坠冰潭般寒冷的身体。在此后的无数个夜晚里,她被相互撕杀的两个挚爱身影吓醒,如梦魇,挥之不去,便整夜整夜拥被到天明。

  她应该懂得的,他与母亲如此相似的蓝眸,如出一辙的性情。她怎么会一直没有怀疑,那与生俱来的亲近,只因他们是真正一母同胞的兄妹?

  心却就此碎成了无数片,现实的阻隔,母亲绝望的狠厉,和...自己那永远也耻辱着破灭了的爱情。

  想着以前的许多岁月,便是自己,亲手将那一碗一碗侵蚀他生命的草药送到他的手里,愧疚便会决堤而来,将她湮灭。

  她再也不能够因为母亲的恨去残害她的哥哥,却也不能因为所谓的解脱而亲手摧毁父亲辛苦经营一生的爱情,许也带了对那幻灭的少女心事淡淡的怅惘,死亡便成了最后的自由。她可以同时保留对三个人完整的爱,没有世俗的厌弃,亦没有内心深处永远争脱不开的背叛。

  闭上明眸的刹那,一切入静,带着爱远走的女子,遗留最后一抹无暇的笑靥,和...眼角缓缓滑落的释然的泪.....

  一切的光影终于如飞花逝去,“不要!”凄厉的喊声回荡在天际,洛寂绝望而无措地看着眼前不顾一切用身躯挡住将要袭至元吉胸前的一掌的女子。缓缓倒落的纤柔身影,皎洁若月,鲜艳的血液如盛开的蔷薇,带着怒放的却一闪而逝的美,静静凋落在尘世里...

  一切就此定格,感到眼前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元吉惶惑迷茫的眸,和干娘渐渐流逝的生命。弑开山裂斧的一掌,震碎了她所有的心脉,再无生还可能。

  “我的孩子......”她温柔绵延的声音仿佛空谷足音,沾染了血液的素手抚上近在咫尺的元吉恍惚莫名的棱角,一抹爱怜泛上绝世的容颜,“你是我的孩子...你永远不会知道,娘有多么爱你......”声音渐渐淡了下去,那声悠远的叹息终究弥散在渐深的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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