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身心受困

　　仆人侍从们见是公主发话，自然不敢不从，再说了，被主子的妹妹发现红翘的存在，总比别的什么人发现得好，一众人自是点头不已。

　　赵合叙正待要进去赵合易的帐篷看看病人病情，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拦住道：“公主，只怕病人得的是传染病，还是不看得为妙，有我们下人照顾，你放心。”

　　想了想，赵合叙正要掀开帐篷帘子的手又放了下来。“那好，你们在这里等大夫过来，一会儿将治疗结果通报于我。”说完便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红翘听说公主要走，察觉到侍卫并不愿意公主进来见到自己，于是准备搏一把，即刻翻身起来，冲破围拢她的侍女们，一把掀开帐帘，朗声对刚要走开的赵合叙说到：“公主救我！”

　　赵合易一众侍女侍卫被红翘这忽然的变化惊得说不出话来，明明刚刚还眼翻嘴斜的，忽然就弹起来能跑能跳口齿清晰，才知是着了这美人的道。

　　赵合叙听到背后一个有磁性的女声叫住自己，便转过头来，对上了红翘那双含情的眼，当即被对方的美貌惊艳到。

　　尽管女扮男装，但军装难掩天姿，赵合叙作为一个女人自然知道眼前是怎样一个水灵灵美艳艳的姑娘，心下叹息哥哥在从政方面毫无建树，在挖掘美人方面倒真是“造诣颇深”。

　　“公主，这个姬妾糊涂了乱说话，我们带她进帐篷。”其中一个侍卫还妄图挽救。

　　赵合叙抬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凑近红翘，柔声问到：“你说让我救你，这是为什么？”

　　“王子强抢民女，将我骗进王宫做他的姬妾，求公主解我之困！”红翘只能抓住赵合叙这最后的稻草。

　　赵合叙略微沉吟，说到：“你先跟我去到我的帐篷。”

　　红翘即刻点点头，她只能选择暂时相信公主了。回头看了眼身后表情复杂的侍卫们，红翘大踏步跟上了赵合叙。

　　赵合易的手下们则炸开了锅，人没看好，更被公主“劫”了去，只怕主子回来后会大发雷霆。领头的赶紧派人去想办法通知赵合易，越早越好。

　　到得赵合叙的帐篷所在，赵合叙吩咐道：“你们把守住门口，未经同意不允许人任何人进来。”

　　“是！”

　　“我们坐下来聊，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呢？”赵合叙吩咐完士兵把守门外，意在减少红翘的担忧。

　　“小女子名叫红翘，家住王城内，聚会当日被王子骗入王宫，并被强迫留在其身边，公主，小女子不想做王子的姬妾，求你助我重获自由。”

　　看红翘的表情，赵合叙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但凡说不愿意留在哥哥身边的，多半属实，这证明对方不在意哥哥王子的身份，若不是为了自由，也没必要冒险说出这样的话。

　　“假如确如你所说，我哥哥强抢了你过来，我必定与他当面对质，让他放你离开。”

　　“不，公主，他不会同意的，而且这次再被他抓住，恐怕我此生再也无法逃离他的魔掌，您可否直接放我走？”红翘急了，一旦对质，这事就会牵连出梅悟溪，只怕对他不利。

　　“我不能直接放你走，这一来对我的哥哥不负责，二来我也无法向他交待。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的立场是站在弱势的一方，他虽是我的哥哥，但若强抢了你，我也必会还你自由。”

　　赵合叙语气真诚，她并没有撒谎，早在母亲让她做出选择，与父亲一番谈话之时，她就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他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只遵从自己的内心，那就是锄强扶弱，站在这世间的公理一面。

　　红翘暂且相信赵合叙，也只能如此。

　　“报！钦天监梅悟溪大人求见！”士兵在门帘外通报，红翘听得梅悟溪的名字，不自觉立起了身子，赵合叙见红翘反应不同寻常，料想梅悟溪恐怕也与此女子有关联。

　　赵合叙没有回复让不让梅悟溪进来，而是扭头对红翘说到：“你认识梅悟溪大人？”

　　“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旧友。”

　　“那就叙叙旧吧。”赵合叙倒也干脆，朗声说到：“让梅悟溪大人进来！”

　　围场东西两处上空几乎同时各传来一支代表猎得猎物的信号箭，想来是有两支队伍并列首先猎取了动物。梅悟溪本是来找赵合叙商谈多备一份首猎奖赏的，一掀开帐帘，不料却看到红翘着军装立在赵合叙身边。

　　梅悟溪先是一愣，然后当没看见红翘一样，向赵合叙说起了刚才外面的情形。赵合叙听了便吩咐下人多备一份奖赏，同时通知户部。

　　“正事处理完，悟溪，也说说你和红翘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吧？”赵合叙饶有趣味地望着梅悟溪问到。

　　“正想私底下再跟红翘叙旧呢，没想到公主已经开口了，红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梅悟溪潇洒一笑，回到一贯的轻松的姿态。

　　红翘明白梅悟溪是对公主有所顾忌，因此没有立即与自己相认，直到公主主动提起才接话，故而也顺着梅悟溪的话说到：“公主，此前梅公子受伤被追杀，就是在我住处休养的。梅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一个多月前被当今王子掳来，不得自由，想趁今日春季狩猎逃跑，不料被王子发现逃跑计划，身陷险境，多亏公主经过，我才能求她将我带离王子身边。”

　　红翘一番话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赵合易已经发现他的逃跑计划，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只怕此刻自己派去寝宫救人的探子即使武功再高强，也已经被抓。好在如今他已知晓，尚且有回旋的余地。

　　赵合叙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说到：“既是熟人，悟溪，我也向你开诚布公，在掳劫民女这世上，我绝对站在红翘姑娘这一面，务必会让王兄还红翘姑娘自由，但可否也请息事宁人，不要让我的父王知道这件事情？王兄正在闭关自省，添多这样一件事只怕对他更为不利。”

　　梅悟溪听得赵合叙这一番话，大约猜到了她的立场，即虽站在事理这一端，又想兼顾人情，他之前担心的赵合叙会一边倒支持赵合易，倒也是将赵合叙看低了。

　　“倘若能还我自由，小女子不愿将事态扩大。”红翘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能在不损害任何人利益的前提下将这件事解决，那是最好的，毕竟，梅悟溪的人有可能在赵合易手中，鬼知道他会借此发挥些什么，而另一方面，她心底也隐约有些不希望赵合易因此事受到太多牵连，赵合易对她照顾有加，她是看在眼里，领受在心里的。

　　梅悟溪面朝赵合叙点点头，表示赞同红翘的想法，能这样自然最好，他担心的是依照赵合易的性格，很有可能不同意，到时候赵合叙是否会摇摆立场，假如这事暴露到国王那里，事态有可能进一步复杂化。

　　赵合叙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自私，王兄本该接受律法惩治，然而作为他的妹妹，又实在于心不忍，让她全力以赴支持红翘与梅悟溪的代价就是保全王兄。

　　三人立在帐篷里，一时间无话可说，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你们先叙叙旧，我去叫通知侍卫叫王兄回来。”赵合叙不愿意就此事做更多的解释，便匆匆出了帐篷，她对自己这种模棱两可的立场也十分不快。

　　“你身体好些了没？”赵合叙刚走，红翘就迫不及待低声问梅悟溪。

　　“已经好得差不多，无妨，赵合易是怎么发现的？”

　　“晴儿传信的时候被下人发现，赵合易便命我随他一起狩猎，并且在寝宫布防了侍卫准备抓你的人，他还说要以此治你的罪。”

　　“私闯王子寝宫是重罪，但强抢民女同样也是，只看他赵合易怎么衡量了，这事要是到了国王那儿，只怕会演变为赵氏与周氏之争，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这意味着我们两人很有可能被牺牲掉。”梅悟溪怜惜地看着红翘，周家会力保赵合易，而赵明德却不一定会保他和素未蒙面的红翘。

　　“连累你了。”红翘落寞地说到，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梅悟溪这样地因为命运而贴近，可这份“近”却又是如此地让人不愿接受。

　　“说什么连累的话，没有你，我跟瑶瑶早就没命了。”

　　红翘听得梅悟溪提起声摇，胸口如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喘不过气来，她恨自己，枉费口口声声说什么得体地离开，事实是嫉妒依然毁人于无形，她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内心模样一定狰狞而痛苦。

　　“估计赵合易很快就会回来，我们且看他会作何决定？”梅悟溪虽然想得比较远，但他也并没过多忧虑，主要是不要让红翘太过担忧。

　　红翘则自我怨弃起不能对梅悟溪彻底放下，只听得“瑶瑶”二字便心情激荡。读再多书，看过再多的悲欢离合，终究还是参不透人间“爱憎会，怨别离”。前一刻想通的事，下一刻又会因为不甘心而痛苦扭曲。

　　既然梅悟溪已确定无疑地让自己身心皆不自由，红翘心想，如若赵合易死不放手，出于对梅悟溪安危的考虑，只怕也别非得去追求什么自由了，心已不自由，身在哪里都一样，无非是行尸走肉，留在王宫，起码离梅悟溪近一点。

　　天知道，只不过是一声“瑶瑶”，竟能让红翘想法产生如此大的转变，她的人生，或许也会因此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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