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且说山子接了要巡视春耕的任务，本来还安排了王捕头陪同一块去，好做个引路的，然在出发前一天王捕头吃坏了肚子，拉的腿软头晕，这般走路已是困难，如何还能去翻山越岭。
然后，王捕头指了个闷老实丁捕快代替他，这丁捕快是刚入衙没多久，平时不爱说话，很是不合群，因此这苦命的任务就留给了他。
松江县有大大小小的村庄20余个，村与村之间往往需要翻过山头才能到，是以这巡视春耕的任务不可谓不苦命，现在这任务落到了山子头上。
玉珠给山子备了些银钱和衣服吃食方让他上路，这是山子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玉珠难免要叮嘱一番“山子哥，你在外照顾好自己，包里有些吃食，另外我给你备了些铜子，只是切记财不外露，在外要小心。”
山子此刻也是内心满满的期待，这可是他到县衙的第一项大任务，势必要开个好头。
“你放心，我都多大人了，家里一切都交给你了，照顾好陈叔和松哥，等我回来，别让松哥瘦了。”
松哥这孩子刚生下来就很扎实，这才不过五个月，那小身子叫一个肥，玉珠抱上两刻钟胳膊都酸痛，玉珠说儿子有些胖是不是要少喂些，山子坚决不许，认为这是福像。呵，这也就是玉珠不记事，不然就山子这对待儿子和对待老婆的区别态度，就该被玉珠踹下床去，还由得他昨天晚上闹了大半夜。
山子走了一个月左右，回来时院里的桃花都开了，可喜的是松哥没有瘦，倒是他这当爹的瘦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脸也粗黑了不少。
山子回来洗漱了一番，去县衙里报备了这一个月的巡视春耕的情况，严县令很满意，给了山子三天假。
玉珠敏感的觉得山子变了不少，回来大半天了，话也不怎么多说，这天吃完饭，两口子难免说些私房话。
“山子哥，你这趟巡视春耕，可是不顺？”玉珠倚在山子怀里望着他。
山子看了眼玉珠，回想了这一个月的经历“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读了些书就能上报朝廷，下抚黎民，然现下觉得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声音里满是失落。
“我刚到的第一个村子，不过三十户人家，里长见了我去，将我迎了他家，进了门不说好酒好菜的招待，还要给我塞2两银子。”
“我推辞不授，他反而给我跪下，只说村子近年收成不好，让我再宽限些日子，定能再补上2两”
说道这，山子叹了口气“想来他是以为我嫌他给的银钱少，进而对他不满，后来我反复推辞不授，他才肯信，你不知那老丈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日子过得不知怎么拮据，还要挤出2两银子，想来往年巡视春耕都是这般的。”
“后面的那些村子大同小异，个个都想着贿赂我这新上任的县丞，春耕之事反而没人重视，后来还是我再三要求下田，他们才陪着一同去了。”
玉珠听了，半天才接道“松江县本来就土地不丰，天高地远的，这几年严县令忙着争权，多是由着下面的人糊弄。”
“山子哥，我知你想为百姓们做些事，然首要还是你自己要立的住。”
这个问题，山子自从见识过那番景象就思考了一路“你说的是，我再清高孤傲，也不过是一人之事罢了，然我担了这个名，若是不为乡亲们做些事，倒是和那些尸位素餐的没什么区别，这些年的圣贤书也是白读了。”
山子既转过了弯，就隔三岔五的和衙门里的捕头文书等出去吃茶听戏，玉珠也不拘他，看他钱袋空了就给他装上。
如此这般，山子倒真慢慢的融入进去了。
到了五月份，玉珠最近盘算着搬家的事，以前住在这儿是为了山子求学方便，然现下再住在这里却是不便了，再者家里人也多了起来，除了曹嬷嬷，玉珠又给山子安排了个小厮，名叫平安的，今年不过十三岁，给山子跑个腿送个信什么的。
这般家里就有些住不开，因此，玉珠现托了房牙子看看县衙附近可有合适的租处，至少要两进，住着才宽敞。
松哥大了些，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在床上翻腾，一不看着就有掉下去的危险，且他不耐在屋里待，必要你抱着去外面转转，即便是玉珠和曹嬷嬷两个人也常常觉得累。
这天晚上，山子回来晚了，玉珠只以为他又跟平时一样和人出去吃茶听戏什么的，就让陈叔和曹嬷嬷先吃，然后哄了松哥睡下，自己一个人在堂屋边刺绣边等人。
谁知等了半天只见平安一个人回了，山子却不见踪影。
“平安，怎你一人回来了？老爷呢？”玉珠也很是疑惑，以往山子出去也是和平安一块回来的，如这般倒少见。
然平安也是一脸为难，一看夫人这样就是在等老爷回来，现在这般可让他怎么说。
看着平安那一脸为难的表情，玉珠也是皱眉了，这可是有什么难回答的。
“夫人，那个您甭等了，老爷恐怕还得一会。”平安犹豫了半天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然玉珠柳眉一竖“你说不说实话？老爷去了哪里还需瞒着我？”
平安一吓，什么也顾不得了，立马把山子给卖了“夫人，小的也没办法，老爷他执意去了燕春楼，小的，小的拦不住。”
玉珠疑惑道“这燕春楼可是喝茶听书的地方？”
“不，不是，是，是那烟花柳巷之地。”哎呦，真是被老爷坑死了，虽然他是供老爷差遣的，但夫人才是那衣食父母啊。
这下玉珠倒是听明白了，好啊，她给他出主意让他和别人拉近关系，这下可倒好，直接进了那莺莺燕燕之地。
这事说来山子也有几分冤，今天发俸禄，然后几个人商量着去吃顿好的，山子同意了，直到走到门口，才知是那等地方。
他脸上刚有几分犹豫，那王捕头就叫嚷着“林县丞不会没来过这等地方吧，须知这地那饭才香，那酒才美，更有秀色可餐，不容错过啊。”
旁边又有人跟着起哄“我看林县丞家怕不是有母老虎，才让他连这般世面都不曾见识过。”最近几人混熟了，私下说话也不忌讳。
“这女人啊，就不能给她好脸色，没得要让她上天，哪比得里面的姑娘温柔小意。县丞大人见识过一番才知什么叫人间至美享受。”
山子微一犹豫，这都到门口了，若是扭头就走，未免太不给人面子，难免前功尽弃，且他那惧妻的名头就要坐实了，这若要进去，怎么总有几分心虚呢。
“如此，我且进去见识一番，只是毕竟不曾提前给家里人说过，坐一会怕是就要回去了。”山子折中了一下，觉得这般处理还算得体。
果然，听他这般说，旁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唯有平安有些犹豫，这夫人若是知道了，夫妻之间难免会有嫌隙。
平安本着尽忠的职责提醒道“老爷，夫人还在家等着呢，这，这回去晚了怕是不好。”
山子还没说什么，倒是旁边几个人道“你这小崽子，你家大人都发话了，你还在这多舌。”
“难道你家夫人的话比你家老爷的话还管用。”
这下山子也不镇定了，再说下去，显得他在家里多没地位似的。
“让你回你就回，多嘴，就跟夫人说我和同僚吃酒，晚些回去就是了。”
平安无奈，只得看着老爷大摇大摆的进了那门，自己回来给夫人说一声，他已经在门外徘徊两刻钟了，最后只得心一横才进了屋向玉珠汇报。
玉珠听完平安的话，倒是沉默了，山子哥什么都好，但那好面子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眼下被人几句话就挤兑着进了那地，现下倒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然这凡事开了头，有一就有二，难保哪一日就湿了鞋。
自己当然也可以托词将他找回来，只是终究治标不治本，且一个处理不好，夫妻之间也要生出嫌隙，这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玉珠坐在那沉思，一手敲着桌子，半晌终于有了主意，她让平安附耳过来，交待了一番。
平安听的嘴巴都张大了，然后回过神纠结道“夫人，这，这样做不大好吧？”
玉珠听了，斜了他一眼“不好？那你可有好的法子，让你家老爷改邪归正。”
他没有，所以他只能按着夫人的交待行事。
且说山子，他本来在燕春楼畅饮，别的不说，至少王捕头那些话没有言过其实，这儿的确是个消遣的好地方，王捕头他们叫了姑娘伺候，山子皱眉，只让旁边坐个人斟酒，别的倒罢了。
后来不知怎么喝多了，意识就模糊了，等山子再次醒来，发现是被冻醒的，这是哪儿？自己怎么靠墙睡着，仔细感觉还有些硌得慌。山子仔细看发现这是个巷子。
“既然醒了，就别看了，把银子掏出来，兄弟们放你一条生路。”他们可是等他睡醒等了好半天了。
山子这才看到离自己不远的一丈处立着两个黑衣人，自己不会是碰见打家劫舍的了吧。
“别想着叫人，这附近都是废弃的宅子，你喉咙叫破了也没用。”
“两位大哥，这有话好好说，只是我这身上平时没装什么钱......”
山子话还没说完，那个壮些的大汉就接口道“没钱？没钱你他娘的逛什么窑子，当老子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那瘦些的就道“大哥跟他说什么废话，这种人不给他点狠的就不会老实。”说着提着刀就朝山子走过来，将刀往山子脖子上一架。
那壮些的又紧跟着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们兄弟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山子还有些酒未醒，他觉着今天不出血怕是不能善了了，最后只得道“在，在腰带里”。
那壮些的大汉一只手在山子腰带里摸了半天果然摸出了5两银子，用手颠了颠，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在山子身上又搜了半天，然却什么也没找到。
“便宜你了，今儿我兄弟心情好，就饶了你，再有下回可没这般轻松了。”说着用刀将山子身上的绳索割断，然后示意那瘦的跟上，两人快速的离开了。
山子哆嗦着站起来，酒还有些没醒，今天过得实在是太刺激了一会天堂一会地狱，山子摸索着走出了那条巷子，发现被骗了，这就是那燕春楼的后面，只不过是背地。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现在只想回家。
山子回到家，玉珠看到他这般，忙扶了他洗漱了一番躺下，山子躺在床上搂着玉珠，想着还是自家的床睡的踏实，以后那青楼打死他都不去了，自己不过喝了几杯酒又是被绑架又是丢钱财的，那可是他攒了好几个月的私房，本来想着等玉珠过生辰的时候送她支金簪的，现下却这般窝囊的被人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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