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而且爹知道了后居然不反对，或者这正是爹的意思，玉珠隐隐有种感觉，也许爹是不希望山子哥哥继续科考的，但现在山子哥哥一心求考，恐怕谁也劝不了他息了向上的心。
玉珠自己私心也不希望山子以后科举当官，他们家底浅薄，无甚依靠，这做官，若要往上走，难免就要攀附旁人，生活也不能随心，而且官场规矩森严，自己若嫁了山子哥哥恐怕倒要一辈子困于后宅了，还不如现在这般自在，但这话不能告诉山子哥哥听。
玉珠只能道“爹从娘走后，就性情大变，或者许多事都看开了，也不忍你读书把自己逼得急，熬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山子哥，读书虽然要紧，但眼下我们还有几年孝期要守，横竖还有时间，还是先保重身子，读书的事可以慢慢来”
山子听到玉珠提到娘，也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是，娘就是日日操心，才熬坏了自己的身子。”顿了下又道“爹用心良苦，是我自己愚钝，放心，为了这个家我也会保重自己的。”
山子想到他爹的良苦用心，觉得玉珠说的很有道理，不能再让爹为他操心了。又想到玉珠关心他的身体，没有逼着他一心向上去考取功名，觉得这到底是以后要嫁给自己的女子，万事以自己为先。
要是他知道这一家有三口人都在阻挠他的志向，不知做何感想。
山子想通了他爹的用意，再听陈叔讲课就能沉下心了，居然还听出了几分乐趣，甚至心向往之，在学业上也放缓了步子。
而且他又多了一向爱好，跟着他爹学画画，山子想以后他也是要走仕途的，所谓琴棋书画，前面他已经缺失了，这画倒是可以拣一拣。
然后山子就发现他爹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这是画画还是在涂鸦？说了画之前要想好整体布局，你这东一笔西一画的，整体的立意都不协调。”
“这着墨该轻的轻该重的重，你看你画的这只虾子，用墨不匀，身子跟断了似的。”
山子无奈的看着他爹，他爹不是心疼他的身子么，自己随便学学得了，他有必要这么较真么。
山子有心要撂挑子不学了，不过看着他爹难得比平日多说几句话，他只当彩衣娱亲了，骂几句也不痛不痒的，自己就忍着吧。
山子学习的时候，玉珠忙着抄书，学刺绣，这日她搭了车要去城里，山子不放心她，陪她一块去了。
等到到了集上，山子本要陪着她去书铺把书交了，玉珠却拦了她“山子哥，家里的油盐都没了，你去买些，我们分开走，节省些时间，早早回去也免得爹不放心。”
山子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那一会我去绣庄找你，要是我没去，你先在那等着。”说完往另一条街上走去。
玉珠看他走了，才进了书店，那书店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到玉珠进来，笑道“今儿来送书了？你上次说的那法子果然好，让我赚了不少。正好今天你来了，我把那定金也如数给你一块结了。”
之前玉珠说她哥哥有个主意，能让他赚到钱，书铺老板很是信服玉珠哥哥的本事，俩人就立了字据约了分成。
玉珠建议书铺老板收集县太爷的习作，集结成册，拿到县城去卖，那些考生肯定会去买。县太爷虽然平时也有文章流出，但还没有谁花过心思去集成册子的。
果然，虽然收集这些费了时间和银钱，但是不得不说，时人考试，文章要合上位者的心思，但大家哪个平时能见到县太爷，能从几篇文章中揣摩一下也受益良多。
这事玉珠谁也没告诉，这毕竟不是正途，做一次就够了。
书店老板接过玉珠抄的书，看了看，算了数，给了玉珠十两一锭的银子又加上些铜钱。
“你哥哥这字是愈发进益了，不愧是考功名的，就冲这笔字，学问就不会差。”这抄书字也有好坏，那好的自然就卖的好，别人拿回家说不定还能当个字帖使，照着临摹，玉珠送来的书，往往抢先被买走。
“对了，之前你说你哥要考试，现下这考试也过了，何不领他来与我引见一番。”书店老板是极看好玉珠哥哥的，觉得这年轻人有前途，没准以后还能金榜题名呢，何不趁现在结交一二，也正因为如此，他给玉珠的价格相当厚道。
玉珠听他又提这话题，忙拒道“他现在一心备考乡试，哪里还有时间出来，就是这书以后恐怕也要少抄了。”
以后还是少来几趟吧，她现在对着这书店老板都快撒谎成性了。
书店老板感到惋惜，但也不好耽误人家的大事，目送着玉珠出去了。
玉珠虽然跟着林夫人学刺绣学了几年，但毕竟比不得林夫人多年养成的手法娴熟精妙，因此只能从旁的地方下些功夫。
她下心观察了那些有钱人家的穿戴用物，就在如何设计新巧上下功夫，这不同的衣服，色彩搭配，刺什么绣纹都能显出不同的效果。玉珠送来的不管是衣物还是手帕腰带等，往往能让人耳目一新，放在绣庄卖的很好。
也正因为如此，这抄书与卖绣品的两样收益才能支撑家里的花销，但是以后书店的收益怕是要减少了，有些事多说多错，她怕以后露馅，反倒不好与人交待。
罢了，她还是多研究研究那刺绣的功法吧，这个也是门手艺，自己练的好了，以后也能将之传承下去。
玉珠在绣庄门口等了一会就看到了山子的身影，手里还拿了两块烤红薯，山子走到玉珠身边，先把烤红薯给了玉珠拿着，接着把玉珠背篓里的东西挪到自己那边。
做完这些，山子接过玉珠递过的红薯说道“天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别让爹等着急了，玉珠，索性我现在也不急着读书了，以后抄书的事还是我来吧。”这养家的事哪能靠着玉珠一个女孩子呢。
玉珠本来正吃着红薯，听见山子哥的话，顿时“咳咳”个不停。
山子赶紧拿另外一只手轻拍她的背，边语带微责的道“慢点吃，多大个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吃个糖葫芦，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玉珠顾不得山子提她小时候的糗事，忙道“山子哥，今儿我去送书，那书店掌柜说考试已经过了，书店生意也不好，还让我少抄些，多了他们也不收了。”
得赶紧打消他这主意，打着他的旗号抄书就罢了，就是她出的那主意上不得台面，还是以他的名号做的，文人清高，如此投机取巧视为不可取，山子虽然生在农家，但那心思还是质朴的，他若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山子很是失望，好不容易想着帮家里做点事，这下路都被堵了，他倒是没有怀疑玉珠，毕竟，他若能帮着抄书，玉珠也轻松些不是。
玉珠看他失望忙道“山子哥不是要跟着爹学作画，不好为旁的事分心，家里的事有我呢，以后山子哥学好了画还能帮我画画花样子，有了好的花样子这绣品也能卖个好价钱，这不比抄书强多了。”
山子一听，深觉玉珠说的有道理，倒也不提抄书的事了，玉珠暗暗松了口气。
从此后，山子除了学习，把大多时间都花在了练习画画上，从开始的不成样子，到最后勉强能得了他爹的一个肯定，其中的辛酸，不提也罢。
而玉珠则渐渐的把书铺子那边的抄书活计给收了，如此，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对于刺绣，玉珠倒是琢磨出了点心得，这都是跟着陈叔听课学来的。
如文人清高，偏爱竹兰梅菊，商人爱富，金银玉宝，就是喜欢个花团锦簇，再结合陈叔在外所见的各处风土人情，玉珠的绣品果然打出了名号，即使被绣床抽成了去，那收益也颇是可观。
两人的动作，林伯煜和陈叔自然看在眼里，但是都不说什么，没有谁能为谁挡一辈子的风雨，即使是父母也不能，唯有存身立世的本领才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
俩人都觉得山子是走了大运了碰到了玉珠，但林伯煜却隐隐有些担忧，他也是年轻过来的，世间父母挑儿媳妇与丈夫选妻子眼光到底是不同的。
这就好比柱子的父母选媳妇找的是能干，但柱子却看重颜色。玉珠倒是能干，长得也出色，但是或许就是太能干，太聪慧了。
这日林伯煜将玉珠支了出去，将山子叫到书房，斟酌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这和儿子讨论这等私事，实在是难以开口，但林夫人已经去了，他这做爹的不操这个心又指望谁呢？
山子现在看见他爹的书房都快有心理阴影了，爹他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啊。
林伯煜看了儿子半晌，终是开口了“山子，你觉得玉珠怎么样？”
山子惊讶了，他爹沉默了半天就为了问这个，什么怎么样，怎么早些年不问他的意见啊，现在都订亲了，他说不好，还有反悔的余地么？
山子道“爹，玉珠很好，很懂事很能干也很明事理。”
一连三个“很”让林伯煜听的皱眉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觉得玉珠做妻子怎么样，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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