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宫市强买

三人吃完午饭，稍歇息了片刻，等到了东市，市集上倒是比西坊那边热闹了许多，这里商铺林立，既有文人常用的笔墨纸砚的书阁，又有武人打铁兵器铺子，至于酒肆茶楼更是数不胜数。

        秦昭见集市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因着东市这边达官显贵府邸众多、秦昭看着行人中有许多穿着绫罗绸缎的年轻子弟。甚至还见到了监生打扮的国子监学生。

        三人四处逛了一会，下午的天气却是突变，早上还出现的阳光渐渐隐了去，不一会天色就阴沉下来，竟渐渐飘起了小雪。因着这天气，三人就近选了一家食铺，点了些热汤暖暖身子。

        烤着店里的炭火，秦昭就着热汤吃了几口胡饼，感觉身子暖和了不少，难得闲下来静坐，心情平静地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目光转向四周，见外面摆摊的小商贩已经稀稀疏疏的开始收拾东西，不一会架着牛车走了不少，但仍有几家摊子摆在那里，似乎看着雪下的不大，希望能在卖点东西。

        秦昭的目光被远处的一位年纪约五十岁的老翁吸引，只见那老人家已是两鬓斑白，身子微有些佝偻，在这阴沉的天气中越发显得瘦弱可怜。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两只手不时的放在嘴角呵气取暖，许是外面一阵寒风吹过，见那老翁冻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身下的双腿不由地跺了跺，他的脸上冻得唇角发白，眼神却满含希望地看着东市的门口。

        他旁边停着一个牛车，由于隔得远，秦昭只看见上面似乎用绳子捆着黑色一大车东西。

        正低头烤火的周宣抬起头见秦昭盯着一处看了许久，顺着秦昭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一位可怜的老人家在风雪中正冻的瑟瑟发抖，轻声问道：“夫人，我们要过去帮一把吗？”

        秦昭看了一会才回过神，起身向店家叫了两个刚刚出炉的肉饼，用油纸包好递给周宣。周宣匆匆跑出去，远远地见他不知和那老人家说了什么，在一番推迟下那老人家才收下了周宣的手里的东西。

        等了一会周宣从外面回来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才坐下道：“本来是想叫老人家进来暖暖身子，只是老人家怎么也不肯。幸好夫人有先见之明让我送了两个饼。”

        秦昭脸上的神情平淡：“那老人家旁边有一车子货物不好存放，即便下了雪也一直看着东市的坊门，显然十分急切的想要将货物卖出，他不会跟你进来取暖的。”

        周宣点了点头：“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车上是一车子烧好的木炭，老人家估计想着天气寒冷，东市这边富贵人家云集，怕是希望能够早一点把它卖出去。”

        秦昭、周宣二人刚说了一会话，便突然看见两个手臂上绑了黄色布条一身白衫官宦打扮的侍者骑马从坊门而入，打马停在了老翁旁边，见那老人家眼神瑟缩，那黄衣使者趾高气昂地对着老翁不知说了什么，身后跟着的两个青衫差役便上前一把将老翁推到了地上，牵着一旁的牛就往外面拉那车木炭。

        那老人家匆忙爬起来揪着马缰绳，一脸急切地对着已经上马的黄衣使者说着什么，就是听不到秦昭也能猜得出来，那老者是在讨要那一车木炭的银钱。

        一旁的一个青衫差役将那老翁拉开推搡到了地上，马上的人神情轻蔑地扔下半匹绢布便打马扬长而去。事情发生的如此措不及防，等秦昭愤然起身还没走过去便只剩了那老人家绝望地瘫坐地上。

        秦昭忙上前扶老人家：“您没事吧。”手下一接触，那才知道那单薄的衣服下竟已是瘦骨如柴。见那老人家浑浊的双眼满是泪水，神情麻木绝望。

        秦昭忙和周宣将老人扶进店里，那店家倒也十分好心，还没等他们吩咐便手脚麻利的上了一盆热汤和几个胡饼，秦昭、周宣温言安慰许久才见那老翁缓过神来。

        等老人家喝了热汤情绪平静下来，秦昭才开口道：“那些是什么人，为何不给钱就将那一车木炭强抢了去。这里不是有常平仓和平准署等官府机构吗，难道他们不管吗？”

        秦昭刚一问出此话，就听得一旁的店家长长地叹了口气：“哪里是不管，而是管不起啊！”

        那店家看着秦昭一脸疑惑的表情，继而道：“贵人，你有所不知，那骑马的人是宫中负责向民间采买的宦官，这些人手持着文书说是帝皇帝的敕令，即使货物被平白抢夺了去，又只能自认倒霉，别说说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就连那管市集的官府人员见了他们都是诺诺应诏，这天下又有谁敢违抗圣令呢？”

        秦昭与周宣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事有多长时间？”

        “哎别提了，差不多也有十来年了年了吧，最初还见这些人给些银钱，到了如今却是越发的明目张胆。老人家今日还算好的，起码还丢下了半匹绢布，以往多的是看上什么直接抢了去。那有什么钱物可谈。”

        那店家边叹气便拍了拍老翁的肩膀：“老哥哥还是得看开些，想想家中的儿女，还等着您回去呢？”

        此时听着有人要结账店家便匆匆回了柜台。留下秦昭和周宣陪着老人家，听了店家这番话，心里止不住发冷，没想到大烨官员欺压百姓的情况已如此严重。

        许是店家的一番话触动了老人家，那老翁好一会才掩面低声啜泣起来。两人静静地等着他平复心情，好一会这老翁才停下哭声，见他神情绝望颓败，仿佛那一车木炭断得是他最后的生存希望。

        秦昭心下隐约觉得不妙，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老人家，您是不是有些难处，您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老人家脸上的神色却闻此话却是没有一点变化，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等周宣、秦昭一连问了几次，才无奈不报任何希望的说出来。

        原来这老人家乃是京城郊区黎县一个种田为生的老百姓，本来今年的天气可以说得上风调雨顺，按理说田里的庄稼到秋天能够大丰收，这一年冬天也能安稳的过个年。却没想到春分播种了下去，看着绿悠悠的禾苗心中本来一片欢喜，可哪曾想到天降人祸。

        那宗室安王却突然要在南山山脚处建一座庄园别苑供他游玩，而那几百亩良田正好靠近南山，却不想这地方恰恰被安王选中，这位王爷哪里管的上这些百姓的死活，强硬地将这些田地占为己有，那一干禾苗也被拔的一干二尽，那时已到了芒种之际，不要说百姓手中即无田地又无种子，即使有也没法补种。

        而今众多的黎县百姓如颗粒无收，家里早已是揭不开锅了，更不要说拿着粮食去换银钱置办冬衣，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冷，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这老人家正好家里住在南山脚下，看着今年过不下去，前几个月悄悄进山伐了木，才烧出这么一车木炭想着卖点银钱，却不想……

        不要说是赚钱，就连那仅剩的老黄牛也被一连抢了去。

        秦昭和周宣听完心情十分沉重。他们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如今世族豪门兼并土地已如此严峻，堂堂天子脚下，公然带头侵占农田的还是那宗亲王室。

        秦昭与周宣掺着老伯将他送出东市，由着周宣补贴老伯的一车炭钱，那老伯一开始十分推拒，等他们二人谎称是上面派下来查办此事的官员才坦然收下。

        本来高兴出去，回来心情却是十分沉重，等回了宫，秦昭急召了户部尚书，让他去查黎县之事，刚吩咐下去，却不想第二日上朝之时御史严正就出列上奏要弹劾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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