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字里行间没有抑扬顿挫，也没有紧凑的高潮迭起，童黎尽量用叙述的语气去讲述这个年代悠久的故事。
听起来仿佛就是一个哄小孩的睡前故事一般。
不过在锦绣豪庭出事之后，柏华池曾调查过童黎，得益于这个调查报告，一下子，这个故事中的各个主人翁便与关键信息全部串联起来，小姑娘是童妈妈，哥哥和弟弟分别就是童黎和童初。
可是……
长达数十页的报告没有说，童黎也只是轻描淡写，可柏华池却能从这个故事中捕捉到自己关心的信息。
童黎，曾遭受过，来自于亲妈妈的家庭暴力。
……
他是怎么样度过那一段黑暗的日子？
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面对三餐不继的时候他有没有哭？
童妈妈，作为他最重要最爱的亲人在向他施加暴戾的时候，童黎又是怎么熬过去的？
又是怎么样强大的心理，能让世上对他种种的不公转化为自己赖以前行的能量？
……
大抵就像童黎心疼自己，怜惜自己一样，柏华池他听到这个故事后，心疼的感觉比他只多不少，甚至胸口处还有明显的刺痛感。
就像是自己平日呵护在掌心中的珠宝被人丢进了火海里反复灼烧，自己在旁边却无能为力那样。
当然，柏华池也有赍恨，有对生活对命运，也有对童妈妈对童黎的原生家庭。
恨来恨去，到最后，他恨的只有自己，没有为什么不早点遇上童黎。
……
思绪翻涌，纷乱不宁。
被各种情绪搅合的柏华池，这时候竟挑选不出一句能对童黎起到安慰的说话。
他又一次为自己的口拙而感到无力。
……
可身后抱着他讲故事的人一直不语。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柏华池裸露的肌肤上，还有后背感受到的剧烈心跳，终于，所有的不寻常慢慢地回归到寻常。
柏华池转过身来，拉着童黎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刚才童黎是红了脸，现在却是红了眼。
柏华池不忍心再看到童黎这般模样，用双唇开始亲吻着他，慢慢地，辗转缠绵的亲吻成了吟哦宣泄的浓烈，直到吻到二人快要缺氧了，柏华池才将童黎用力揉进自己的胸膛内。
“都过去了，一切有我……”
童黎埋着脑袋在他的胸膛处使劲点头，“嗯，都过去了。”
“黎黎……”柏华池捧起他的脸呢喃，忘情热吻。
……
很久很久之前。
遥遥相隔的孤岛各住着一个被抛弃了的小男孩，他们在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中漂泊无依。
忽然有一天，天空落下了泪水，地壳发生了撼动，将隔邻相望的两个岛屿缓缓合并在一起。
他们了解了对方的过去。
并，爱上了对方。
于日落时，他们疯狂地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于深夜里，他们互相舔舐着彼此伤痕累累的身体；于日出中，他们结伴依偎着醒来。
他们密不可分，他们患难与共，他们对彼此作出了最庄严最神圣的承诺……
那就是，我爱你。
……
激烈过后，柏华池细细吻着他的唇，“我该早点认识你……”
童黎笑了一声，嗔怒地推了柏华池一小把，他伸出手数了数，“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我学到了不少医学知识，我知道了怎么躲债，我还知道面包房八点之后面包半价，超市的临期食品其实跟普通的食品口感一样，菜农挑来的鲜菜就比农贸市场的要便宜……”
柏华池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沉不住气了，一把将童黎两只手捉在他的身后，“别说了！”
童黎撞进了柏华池的怀内，他的笑容也随之凝固在脸上。
柏华池知道自己情绪过了，懊恼地松开了童黎的手，说：“童黎，人这一辈子很短暂，短暂到只是弹指一挥间。我宁愿你难过，委屈，哭闹，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的笑容。”
……
童黎听到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了出来。最后嘴角的弧度扬得有些累了，笑容才从童黎的唇边慢慢消失。
他颓然自嘲道：“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是一个错误的产物。为了告诉妈妈，我和邓善不是同一种人，我真的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我妈在我十岁之前，她的状态不算好，可为了初初和我，她还是鼓起勇气去找了心理医生，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过往的不堪，积极地治疗自己的病。”
“但她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只要想起邓善，她就会来找我……可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可能是因为每次打完我之后她都会跟我道歉吧……我一直觉得我妈妈，她很可怜。”
“再后来，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也慢慢稳定下来，到现在你看到的，她都没有再发过病……”
“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好像比同龄人都早熟。我习惯了照顾别人，却又渴望被当成小孩；我一方面希望自己大方自信，另一方面的我却是既胆小又慎微；我一边想着自己能不能做自己，另一边却又怕惹来旁人的厌恶。”
“反正，长大后，我就这样了。”
……
柏华池握紧了童黎的手。
性格的形成绝大部分原因是环境使然，没人能贸贸然地转变自己的态度和看法，童黎亦然，所以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柏华池想打破这个牢笼，他想让童黎从此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
当然还有，“我只是想让你多依赖我一点。”
不知道这话是戳中了童黎哪个心窝，童黎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柏华池高挺的鼻尖说：“柏总，你说情话的样子真是迷死人。”
……
“调皮……”柏华池垂下眼睑去寻童黎的双唇，低声说了一句。
只属于情人间的窃窃私语。
童黎似乎觉得自己有那么两秒失聪了。
他听不见窗外的车鸣汽笛，他听不见深夜偶然两声的犬吠虫声，只听见两人之间高低起伏的呼吸声，还有不规则的心跳声。
……
童黎心头一热，眼神四顾，先是流连于柏华池的唇上，鼻尖上，最后才昂高脑袋，迎着柏华池的双眼。
柏华池的双眸，此时说情深不合适，说平淡无波也不恰当，那是一种赤裸的爱意，直达深处的欲望。
童黎心脏骤然加速，同时身下也意识到了不寻常，心思倏地也与柏华池想到一处去。
……
黑夜是短暂的，而现在，他与柏华池的纠缠却是日与夜，天荒到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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