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曹夫人
齐锦平眉头慢慢蹙起。
不止是沈安安不理解,他也不理解华笙的感情。
目光缓缓移动至马车中,透过车帘依稀可以看见姑娘的轮廓。
他抿着唇,沉默不言。
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中,一簇火堆在慢慢点燃。
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垂着头用力的钻着木头,手心被木刺扎穿,都没有停下。
就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喃喃自语,火蹭的一下烧了起来,照亮了申允白呆滞无神的眸子。
他噗通一声坐在身后的地上,怔怔发呆。
铜板从袖中骨碌碌的滚了出来,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格外的刺眼。
申允白死死抿着唇,半晌,慢慢将地上那几枚铜板一一捡了回来。
“对不住,你不该救我的,不然,也就不会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了。”
伴随着他声音响起还有一声响亮的鸟鸣,在沉寂的夜色中尤为了刺耳,格格不入。
“谁?”
将铜板塞入怀中,他瞬间起身,朝外掠去。
发出鸟鸣声的地方昏暗沉寂,连树枝沙沙声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申允白蹙眉抬头,在树枝上扫见了一个包裹,孤零零的挂在树枝上来回晃荡。
他眸子眯了眯,一个纵跃将包裹取了下来。
确实四下无人后,拿着那包裹回了山洞。
他坐在火堆旁,将那个包裹打开,一小截血淋淋的断指躺在里面。
他瞳孔骤缩,戾气立时上涌。
沈安安知晓他在这座山上,却没有报仇。
她送来陈天的断指,是在威胁他!!
申允白拳头紧攥,骨节青白,眸中都是狠戾,瞳仁深处隐藏着淡淡愧疚与绝望。
唯一一个朝他伸出援手的人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上。
“所以,我天生就该这样,活该被舍弃,孤身一人挣扎。”
后来,那座山洞的最里面,有一座没有姓名的孤坟,里面只埋葬了几枚铜板,还有申允白所有的光明。
——
“姑娘,忠叔回来了?”墨香说,
沈安安睁开疲惫的眼睛揉了揉,立时下了马车。
和忠叔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妇人,肤白貌美,也算风韵犹存,只是她低垂着头,像是紧张害怕。
“姑娘,老奴回来了。”
忠叔给沈安安行了一礼。
“快起来,一路可顺利?”
“顺利。”忠叔点头。
“这位夫人是…?”
忠叔这才想起来一侧的妇人,压低声音说,“她乃是曹培的夫人,老奴想着姑娘也许能用的上,就将人给带回来了。”
沈安安眸底划过诧异,打量了眼妇人。
“民妇参见四皇子妃。”妇人立即下跪行礼,从官妇至民妇,倒是能屈能伸。
沈安安不说话,沉沉望着她。
妇人脸色愈发苍白,似乎是吓的,音调开始发抖,“四皇子妃,我虽是曹培的夫人,但我们夫妻关系并不亲厚,我还有一对儿女要养活,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回去吧。”
这才像是正常反应。
沈安安敛了神色,“据我所知,你和曹培乃是少年夫妻,从庄户人家至官宦,一路扶持,你竟说你们夫妻关系不亲厚?”
“是真的,民妇不敢撒谎,曹培此人阴险狡诈,善于心计,后来一朝平步青云,更是风流成性,不将我这糟糠妻子放在眼中。”
妇人说着就哭了起来,“郡守府最不缺的就是妙龄女子,若非为了官位不留人口舌,他早就休了我了,我二人早就貌合神离。”
“四皇子妃,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是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民妇敢以我那一对儿女起誓。”
沈安安抬眸看向忠叔,忠叔冲她微微点头。
“你儿女今年多大了?”
妇人顿了一瞬,才答,“女儿八岁,儿子十七了。”
“他们还是孩子,对曹培做下的事并不知情!”
“他们人在呢?”沈安安不答,兀自问道。
“在…在民妇娘家。”
沈安安定定注视妇人一瞬,才淡声开口,“你起来吧,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晓的事情,我不会为难的。”
“是,多谢四皇子妃。”曹夫人局促的站起身,跟在沈安安身后朝前走去。
最后在一棵树下站定,沈安安回身看着她,曹夫人立即垂首低眉,规规矩矩的站着。
“曹培有个妹妹,你见过吗?”
“见过,民妇嫁给曹培那年,她也同一年出阁。”
“出阁,她嫁人了?”沈安安诧异道,紧紧盯着曹夫人。
“是…是啊,小姑子和曹培乃是双生子,二人年岁相当,也是同一年成的亲。”曹夫人退后一步,脸上都是小心翼翼。
“她叫什么名字?”
“曹柔。”
“嫁的是什么人?”
“一个秀才,好像是姓申,只不过后来进京赶考,就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是那个和曹柔一同进京赶考的翰林院大人,可不是说二人只是未婚夫妻吗?
“你确定他们成了亲?”
曹夫人立即点头,“民妇确定,当时家贫,还是民妇给小姑子置办的嫁妆,给送出阁的。”
沈安安沉默着不说话,似在思考什么。
曹夫人慢慢垂下头,也不言语。
一些零碎的线索在沈安安心中慢慢窜成一条长线。
不是未婚夫妻,而是夫妻!!
若是曹柔早就成了亲,那皇帝岂不就是抢夺臣妻,所以那女子才会不愿意。
而外界的说法,其实都是在给皇帝的昏庸行径洗白。
毕竟抢夺臣妻传出去,可是会被千古骂名,遗臭万年的。
可淑妃,在中间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那个白衣男子和淑妃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那白衣男子究竟是不是那位翰林院的大人?
还是说,和淑妃有奸情,是皇帝一手设计,只是为了除掉那位大人,霸占他的妻子?
若是,那皇帝对淑妃当真是……
可连萧渊都曾说过,淑妃确实每月都会去香觉寺小住。
沈安安觉得好似有了些眉目,却又更加复杂,迷雾缭绕。
“你方才说,曹柔嫁予的那户人家姓申?”
“正是。”
沈安安想起了申允白。
“那户人家可还有什么亲人,类似于子侄?”
“应是没有。”
“那他们二人进京赶考时可有孩子?”
曹夫人蹙眉想了想,最后摇头,“也没有,民妇并不曾听说过,只知晓后来小姑子不知何原因突然暴毙,那时倒是有一个儿子,也不知去向了,曹培从不允许我提及。”
不是孩子,不是子侄,却姓氏相同,那申允白会是谁。
沈安安如今可以确认,申允白在府中供奉的牌位,就是那位翰林院的申大人无疑。
她拧眉思索着,一时没有注意周围。
曹夫人慢慢抬头,看了她一眼。
手缓缓伸进袖子里,一道冷光闪过,锋利的匕首朝着沈安安胸口拼命的刺去。
沈安安冷眼看着,并没有动。
锵——
就在匕首要插入沈安安胸口时,曹夫人突然手腕一麻,旋即传来的剧痛让她握不紧刀柄。
咣当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
曹夫人握着手腕疼的弯下腰,额头上都是冷汗。
庆丰从树上跳了下来,目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注视着曹夫人。
她知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她不能给自己的夫君报仇了。
便干脆摔坐在了地上,目光变的呆滞,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知晓我在说谎?”
沈安安扫了眼她保养得宜的脸,掀起一抹讥嘲的笑,“不顺意的怨妇日子,可不该是你如今的模样。”
她深有体会,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曹培应该对她很好,至少从不曾苛责。
“呵呵,呵呵呵呵……”
她低低笑了起来,“夫君,是我没用,没能替你报仇,不过你放心,我们的孩子我已经安顿好了,我这就来陪你。”
她捡起短刀横在了脖子上,却是迟疑了一瞬,抬头凝视着沈安安。
“你杀了我夫君,我恨不能杀了你,但有关曹柔的事,我并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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