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裴默被迫进行了一场煎熬的洗尘宴。
他本就不是喜欢社交的人，更别说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全都不纯粹，打量的、探究的、炽热的……甚至鄙夷的……
大厅的璀璨灯光晃得眼睛疼，手工裁制的西服穿着不习惯。
他有些累。
裴默找了个位置坐下，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他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恍若这场宴会的中心人物。
是公爵一家。
除了公爵和公爵夫人之外，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装扮华丽的年轻男人，男人看着比裴默小了几岁，两人的眉眼却十分相似。
那是他血缘上的亲生弟弟。
裴默单手支在椅子靠背上，以一种沉默的姿态望着他们。
他想到了他的上一个家，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懂事之后，他似乎也是这样，坐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那时候他虽然也只是个没成年的小毛孩，心里却也明白，他凝望着的地方，没有属于他的位置。
他看着手里澄澈透明的液体，这是s星的酒，上流社会注重养生，这酒比无名星淡了几百倍，对他来说，这个酒喝着像喝水一样。
他抬起手，酒杯里的酒缓缓滑入口腔。
餐桌上的各种食物，以清淡为主，全是一些他不怎么爱吃，但上流社会的人物很中意的菜品。
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旁边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裴默抬头看去。
是他血缘上的弟弟，亦是这二十年来，被外界所熟知的小公爵。
公爵原姓尚，小公爵单名一个铭字。
尚铭显然是看见了他刚才的动作，停顿几秒后，教导一般开口：“我听说过无名星的饮食，酒烈、食物味道极重，很不注意健康。我认为你既然回了家，这些不入流的习惯就要慢慢改正。”
裴默没说话，眼神望着前方的地面，静静摩挲着酒杯。
尚铭换来侍者，为两人重新倒满酒。
酒落入杯子时，发出轻微的声音。尚铭轻摇着酒杯，看见裴默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笑了笑，忽然道：“我见过纪小姐。”
裴默猛地看向他，眉心蹙了起来。
尚铭继续说：“叫纪初宁对吧？眼睛很美。”
“你想说什么？”裴默面无表情地直视他，眼神却透着十足的冷意和警惕。
尚铭和他对视，竟愣了一瞬，有些惊讶于他慑人的气场。
下一瞬间，他又玩笑般道：“别这样，纪小姐可比你更会跟人打交道。”
“所以呢？”
“我知道你想回初游。”见他油盐不进，尚铭只得率先说出自己的意图。
裴默“嗯”了一声。
“我可以帮你去和母亲商量。”尚铭道，“我想你明白，以现在初游的实力，公爵夫人想搞它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裴默想说沈池砚不会同意，但转眼一想，一个小小的初游，和公爵夫人，这两者应该选谁，自然不用多说。
“她的脾气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如果强行回去，只会给初游带来更大的困境，想必纪小姐也会遭到各方莫名的针对。”
尚铭继续阐述。
“可如果我出手，帮你解决母亲那边，结果会大不相同。”
裴默顿了顿，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代价呢？”
尚铭干净利落地回答：“你别来和我争爵位。”
帝国的爵位是世袭制，爵位只有一个，自然会有竞争。
这回答在裴默的意料之中。
“这也是公爵的意思吧。”他说。
裴默和他亲爹相处了这么久，能够察觉到他对自己微妙的态度。
毕竟他在无名星长大，而尚铭从小接受的是来自贵族的优渥教育，该选哪个当继承人，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时候，没有什么方法比裴默主动退出来得更为简便了。
这个家里，似乎只有公爵夫人执意想让他留下来，虽说她对他的感情同样有些病态。
所以他们公爵父子俩，设计了这样一个看似体面的方式，实际上任谁都知道这其中真正的意图。
裴默点点头，丝毫不带留恋地说：“可以。”
他答应得如此果断，实在是出乎尚铭的预料。
尚铭想了一想，总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仓促和不近人情，又开口：“父亲也说，你以后遇见事，可以去找他。”
“不用了。”
裴默站起身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酒杯，他望着面前觥筹交错的宴会，只觉得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沸腾。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放在桌上，眼底有种近乎极致的厌恶。
他狠狠说道：“去他妈的公爵府。”
纪初宁最近在忙着分部门的事情。
初游旗下的游戏已经有两个，文字游戏《灵妖录》和换装游戏《慕》，如今他们经费充足，又有远东作为支撑，便打算朝vr游戏进军。
因此，新游戏和《慕》都需要一个专门的部门来负责。
至于《灵妖录》，由于它只有最后一part没有完成，因此不特别设置部门。
纪初宁确定好了部门，便首先进行了初步划分。
她结合员工们的业务能力、两个部门的均衡发展，以及实际需求分配了部分员工。
然后她召开了员工大会，把分配后的大体变动作了通知。在会议上有异议的，可以随时向她提出。
如今，初游的会议室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狭小，里面时不时传来些许讨论声，毕竟这是个不算小的人员变动。
纪初宁制作了表格，可以在表格里进行搜索，为了确保团队协作进行得更加顺利，她还人性化地尽量将一个部门的人分在一起。
然而技术总监那一栏却是空着的。
许多人都纷纷心照不宣，然而还是有部分人小声问道：
“怎么技术总监那一栏没人啊？”
立刻就有人回答：“留给裴老师的吧。”
裴默如今不在公司，纪初宁没办法问他的意见，只能暂时先把位置预留在那里。
纪初宁垂下眼睑。
这个位置的确没有比裴默更加合适的人了，他在岗时间长，技术没得说，也深得人心。
可如今，连他的去向都是个问题。
虽说知道他大概率是不会回来的，但在纪初宁的潜意识里，也许还为他留有那么一丝期盼。
“什么东西留给我？”
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道声音低沉，有些哑，又沉稳得波澜不惊，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对他掀起任何波澜。
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
裴默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休闲服，为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问了保洁阿姨，说你们在开会。”他轻声解释。
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有人率先发声：“裴老师？”
紧跟着是其他人的问候。
“裴老师你回来了？”
“老裴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过来抱一下！”
裴默身边顿时围上去好几个人，都是和他一个部门，关系不错的员工们，他们笑着拍他的背，和他打闹玩笑。
裴默平时话不多，但依旧是受到大家认可的好兄弟。
纪初宁仍旧坐在办公位上，远远地看着他。裴默被众多人围着，虽说表情不怎么明显，但眼中还是带上几分笑意。
她刚来那会儿，那个不苟言笑，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任何情绪的裴默，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裴默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视线就这么和她在空中交汇。
纪初宁这才很清楚地看见他的样子。
几天不见，裴默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风尘仆仆，和莫名的凌厉感。
其他还是老样子，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裴默。
纪初宁就这么隔着人群，对他说道：“欢迎回来。”
声音不轻不重。
裴默控制不住地溢出肉眼可见的笑，这时候他脑海里忽然冒出很多事，比如那晚在烧烤摊前的承诺，又比如初游快倒闭时，他们没日没夜地在一起讨论。
裴默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万种思绪，又似乎他什么也没想。
他缓声道：“我回来了。”
饶是围在他周围的那几个同事也品出一些不对劲，前一秒还吵闹的气氛骤然沉默下来。
纪初宁接着说：“技术总监的位置，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裴默愣了一瞬，随后是了然的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部门的分配就这么落下了帷幕，接着便是部门各司其职，紧锣密鼓地开始游戏维护和开发。
新游戏部门大都是老员工，对《灵妖录》较为熟悉的员工。他们将在《灵妖录》最后一卷完结后，才着手准备新游戏。
纪初宁把最后一卷主画师的职位交给了尤齐。
尤齐经过这几个项目的历练，画工已经有了突飞猛进，在她看来，已经完全具备了主画师的能力。
尤齐接到这个消息，感动得眼泪汪汪，一方面是感谢纪初宁对他委以重任，而另一方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
和纪初宁刚成立公司的那段时间，他膨胀得不行，觉得自己的画功天下第一。
现在较之从前的他，他的画功不知进步了多少倍，反而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了。
纪初宁怕他压力过大，反倒坏事，特地开导了他几句，他这才逐渐恢复正常，慢慢开始适应这个职位。
最后一卷的《灵妖录》，除了剧本之外，纪初宁全程没有参与，这也是唯一一个几乎由员工完成的游戏。
在他们忙着制作《灵妖录》叁的时候，纪初宁在设计新游戏的雏形。
新游戏取名《星际变异》，只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个科幻题材的游戏。
因为一场污染，星际陆续出现变异生物。这种变异持续了将近100年，人类苦苦战斗，牺牲无数，才得以维持暂时的和平。
然而每50年，世界上就会出现一次超大型变异源，每一个超大型变异源，都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玩家要做的，则是从机甲学院的一名学生做起，打怪升级，开着机甲去解决一个个变异生物。
会议室里，纪初宁正在和几个新来的编剧一起讨论剧情。
在剧情方面，她想尽量做到最好。而毕竟是构建一个新的世界观，仅凭她一个人，难免会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
因此她新招了几个编剧。
编剧们在会议室慷慨激昂地讨论着。
“因为超大型变异生物没出现前，世界的秩序相对和平，主角在学院里学习，所以这段时间是岁月静好的。”
“我认为可以从这点出发，把前期弄得甜一点，注重各路群像之间的互相趣味性。”
“我懂你意思，超大型变异生物降临的时候就是转折点，到那时候主角团历经沧桑，曾经的美好一去不复返。”
一位编剧提出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认同。
“可以把主角团里的人设置成叛徒，比如变异物派来的卧底。”
“也不一定是叛徒，再胆大一点，把他们弄成变异物，或者变异物boss。”
“直接成超大型变异物？”
“这样就很有看点了，到时候主角被曾经的队友痛打，或者痛打曾经的队友。”
“想想就带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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