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不就是亲了你一下……怎的如此小家子气?”谭千叶坐在洞外,憋着笑。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三日前,纪宴辞神志恢复清明后十分错愕,猛地将谭千叶推开,又把自己封在山洞以免再次失控伤人。谭千叶记得此处,是那次雪崩时纪宴辞带她来的。
而纪宴辞此时的年纪放在妖族也就刚成年,没有之后肆意轻慢的模样,谭千叶像发现了新大陆,连着几日都来找他。显然,纪宴辞仍对她爱答不理,甚至于隐有怒气。
“你也没推拒不是?大不了让你再亲回来就是了。”谭千叶认真提出建议。
纪宴辞坐在石床上,本想忽略外面的女子,却久久无法入定。她怎能如此大言不惭?
“你真吵。”纪宴辞的声音传来。
谭千叶虽看不见纪宴辞,还是装作伤心模样,“好啊纪宴辞,我为你放弃那么多,你这便把我忘了?呵,亏我还信了你的那些鬼话,这么多年的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纪宴辞起身向洞口走来。
中间隔着薄薄的银白屏障,谭千叶抬眼,对面人眉眼清澈,周身带着少年气。不变的是……依然很不耐烦。
“呐,”谭千叶从腰间解下玉佩,伸到他眼前,狡黠一笑,“这还是你给我的,这总认识吧?”
纪宴辞怔愣,随即拿出储物戒查看,果然没有了。他眉头紧蹙,复杂地看向谭千叶。
他迟疑道:“我并未见过姑娘。”
“所以我说你把我忘了。”明知纪宴辞这个时候确实不认识自己,可看到他冷漠的神态,谭千叶还是忍不住委屈。
“我……实在没有印象,姑娘可否细说?”见谭千叶嘴角耷拉下来,纪宴辞心里莫名有些闷,他上前一步。
“多着呢。”谭千叶说完便离开了。
真是可恶,她边走边踢开一旁的小石子,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不过还好她来的及时,纪宴辞没有继续下去,可这也只是在灵府中……谭千叶想起三长老之前的话,很多年前的那日,纪宴辞不仅杀了族中作乱的长老,还不受控制地杀了好几个无辜族人。
这是他的心魔,无法压抑的强大力量,无法挽救的同族性命。可在血色的雾中,他竟感到一丝……放松?
听闻入道可静心,尤其是剑道,谭千叶突然有些明白纪宴辞为何去昆仑了。
那么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她怎么从这里出去?既然这是纪宴辞的灵府,一切根源自然还在他身上。可她又不能告诉纪宴辞你其实已经长大了,是一个成熟的剑修,正在魔界办大事,所以赶紧醒过来。
谭千叶回到暂住的小院,一个人堆着雪人,门扉轻叩,是三长老。
时间回溯抚平了三长老的皱纹,她笑的温柔,“谭娘子在此住的可还习惯?”
“挺好的,天山很是安静。”谭千叶不禁感慨,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三长老问话的方式还是没变。
“你堆的什么?样子倒是新奇。”纪华被雪人吸引,走近观察。
“它叫……可达鸭。”
“可达鸭?我活了许多年还没见过这种鸭子。”纪华摸了摸可达鸭。
谭千叶面色平静地解释:“这是我家乡特有的品种,很好吃的。”
“原来如此,”纪华转回身,似是随口问道:“我听说你是来找宴辞的?”
谭千叶了然,就知道三长老不只是来唠嗑那么简单,心想糊弄过去算了。
“啊是的,我有些事要问他。”
“所以谭娘子之前就认识宴辞了?”纪华视线移到谭千叶腰侧玉佩,目露惊异,“他没下过几次山,若是冲撞了小娘子,我一定替你好好收拾他。”
明着替谭千叶抱不平,实则还是套话。这姑娘那一日竟直接亲上了宴辞,更重要的是他随后就这么被安抚下来了,其中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其实,”谭千叶见躲不过,索性开始胡诌,“我之前跟纪宴辞偶然间遇到,他便一直跟着我,还给了我这块玉佩,说来天山找他。可我不惜跟师父闹翻,千里迢迢跑来,他竟然,竟然说不认得我……”
谭千叶神情凄切,不似作伪。
“竟有此事?”纪华难以置信,将谭千叶揽过来,“可怜孩子,若是他真的如此没良心……哼,我第一个揍他!”
谭千叶赞同点头,两人默契地忽略打不过的事实。
“对了还有一事,我和他们商量过几日摆宴,娘子记得要来。多亏了你,二哥他们才无事,否则……真是不堪设想。”纪华感谢道。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谭千叶摆摆手,送走了三长老。
接下来的两日谭千叶都没有去找纪宴辞,主要是忙着试菜。
纪华不知道谭千叶的口味,干脆让她去后厨都尝尝再定,谭千叶受宠若惊。
“这算什么,谭姑娘权当是在自家。”二长老也亲自来谢她,眼中探究。他昨日和其他人一同去了山洞外,要纪宴辞说清楚,纪宴辞没有反驳。
实际上纪宴辞只是懒得说话,落在纪华眼里却是理亏之后的无话可说。
“啧啧,宴辞难道真的对不住人家小姑娘?”大长老问道。
纪华不置可否,“得好好敲打下这小子,都学了些什么?千叶多好的小娘子,我都不舍得诓她。”
纪宴辞对此全然不知,可这几日心里还是静不下来,他好像真的忘了什么。
谭千叶再次见到纪宴辞,是在狐族宴席上,她的座位恰巧在他右边。大长老和三长老看她若无其事坐下时松了一口气。
“看我作何?用膳啊,你不是喜欢吃鱼吗?”谭千叶拿起筷子,吃的毫不客气,顺便对旁边的纪宴辞说道。
“你怎么知道?”
“啊……我猜的。”谭千叶敷衍道,想抬臂盛汤,手却被按在桌面。
纪宴辞身子前倾,一双眸子幽幽看着她,“对我说实话。”
“纪宴辞……”尽管他未用瞳术,谭千叶突然就想一股脑告诉他,这些事一个人埋在心底……太累了。她之前明明什么都会讲给纪宴辞的。
“干什么呢你?”大长老怒气冲冲走过来,打开纪宴辞的手,“对谭姑娘客气点,听见没?当时给人家说的好好的,啧——现在还翻脸不认人。”
对面二长老、三长老也目光不善地朝他看来,纪宴辞坐回自己席间,没有再说话。谭千叶得以顺利盛汤,抱着小瓷碗一勺一勺喝起来。
“大哥,我前一段看了出戏,感慨良多。”三长老一笑,提高音调说道。
大长老同样大嗓门回道:“哦——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谭千叶疑惑抬头,这还不够大声?她在对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可听过《雨打桃花》?那李郎简直是黑心肝,许娘白日纺纱、夜里刺绣,节衣缩食供他进京赶考。后来李郎一举考中,骑马踏春,风光的紧。”
“之后呢?他回来接许娘了吧?”二长老适时插嘴。
“若是这么简单,就不会有这出戏了。”三长老意味深长看向纪宴辞,接着开口:“许娘心心念念盼着郎君归来,谁知李郎已经和尚书大人的千金定了亲,怎还记得她呢?一封休书寄回,许娘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好在许娘的儿子出息,长大不忘报仇。十五年后只身来到京城,直接潜入李郎府邸,一刀结果了他。呵,真是解气。”
谭千叶听的心情有些低落,谁知大长老却抚掌而笑,“杀得好!负心汉就该是如此下场。”
后面年轻一辈的狐族摸不着头脑,只能连声附和几位新长老。纪宴辞喝了口茶,神态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把他那碗给我吧,他不喝甜羹。”小仆正要将碗放在纪宴辞桌上,被谭千叶叫住。
三长老抬首往对面看去,心想纪宴辞这回总该听懂了。却见他一把拉住谭千叶,疾步走出大殿。
“他这是去道歉了吧?还是你有法子。”大长老推测道。
“是啊,你看谭娘子走的多快。”三长老欣慰。
然而,谭千叶单纯是因为跟不上罢了。
“你走这么快干嘛?”谭千叶被拽到外面一处凉亭,抱怨道。
纪宴辞站在她身前垂首,低声道:“谭千叶,我是不是真的在哪儿见过你?”
旁人察觉不到,可他在拉住谭千叶的刹那,一股熟悉之感汹涌而来,他知道要抓住她手腕往上一寸,他知道谭千叶会走自己左边……这是为何?
正如那日大殿前他推开谭千叶时的困惑,纪宴辞清楚那并不是嫌恶,只是有种奇怪之感弥漫心间,令人不知所措。可他分明……不认识这个女子。
“是啊你不仅见过我,还十分喜欢我呢。你给我很多东西,你说琅珩能避百毒,你说符箓会诛邪佞……连银子都塞给我不少,生怕我走是吗?”谭千叶浅笑,梨涡绽开,像盛着美酒。
谭千叶望向凉亭外,是深邃的山涧,她低喃:“可是纪狐狸……我怎么舍得走呢?”
“嗯?”纪宴辞没听清最后一句,想要靠近,谭千叶后退几步,坐在凉亭围栏之上。
“我想吹风了,纪宴辞,接住我。”她伸了个懒腰,向后仰去。
山涧的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却不再害怕这样的失重感,因为……
她又一次坠入温暖的茸毛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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