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动伊始·友情
沈惊川后来总是忍不住回想，自己当年沦陷的开端，或许就是在她悲伤到痛哭时，
他伸出来了那只手。
尽管那只手上攥着的，不过是两张轻薄的卫生纸。
但就是这份轻薄的，微不足道的一份善意，让她动了心。
…………
咯吱咯吱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让沈惊川的哭声一顿。
她没有抬头，只是心里一紧，下意识抱紧了自己，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腿间。
脚步声停，竹叶沙沙声中，混杂了几声难以吞没的打着哭嗝的声音。
有什么柔软又带着点硬质的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臂弯里，让沈惊川身体一僵。
“擦擦吧。”
是个很平淡的声音，带着些暮秋里的凉意，却反而没有让人觉得刺骨。
沈惊川认出来了这个声音，是之前在竹林里读书的那个声音。
即使这样，贯彻始终地以沉默和退避来抵挡外界好意的那道防御机制撑开，沈惊川抗拒他的靠近和好意，倔强地不吭声。
咯吱咯吱声又响起来了，只是离她越来越远。
渐渐的听不见脚步声了，沈惊川才从满是泪水的臂弯里抬起头来，两张洁白的、轻柔的、带着褶皱的卫生纸随着凉风晃荡，像是要展翅飞翔的蝴蝶。
周围没有人，沈惊川于是才收敛了浑身的紧张，小小地打着哭嗝。
她用手臂抹了一把眼泪，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泪水，才小心翼翼地捻起两片纸，叠好，又盯着那纸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高三午休的铃声响起，她站起身来，将纸塞到了裤兜里，小跑着离去。
凉丝丝的风吹进了她的眼，让她忽然想起了江愕的声音。
那般的轻淡，却又那般的勾人。
像一抹糖丝，不小心飘散在空气里，随着她的呼吸闯进了心里，既有些微甘，又有些纠缠的紧密感。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洗了把脸。
忽然厕所隔间里传出了一道女声。
“诶，你知道中午蒋天天和周文凯吵架了吗？”
“听说了，好像是因为沈惊川的事儿，蒋天天把周文凯叫到操场骂了一顿。”
“我刚刚看了一眼，沈惊川还没有回来，蒋天天脸臭的不行了。”
听到里面传来的冲水声，沈惊川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便低垂着头出了厕所，直往教室里去。
她从后门进去，也幸好她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教室里的坐班老师不在，她才能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
一回到座位，她发现了桌子上的热水和一根鸡肉卷，那好不容易消退的泪意，又有要冲出来的趋势。
心间和泪窝里涌动着涩意，在她握住鸡肉卷的瞬间，一星热意从毛孔窜入，随着奔涌的血液循环进心脏里，那温暖，就在瓣膜的开启之间，血液的流转之中，传递到了全身。那涩意愈浓。
谁说孤雁是在独自南飞？那扶摇它向上的清风，那温暖它身体的暖阳，那深埋家人心中的牵挂，都是它南飞的动力，也是它前进的底气。
沈惊川，你看，你也遇到了你一生之幸，所以亲爱的姑娘，哭吧哭吧不是罪，哭够了，就好好打起精神，为真正爱你的人，好好活！
沈惊川收拾好心情，抬眸望向了蒋天天的座位，恰巧撞上了她关切的眼神。
她绽开一抹开怀的笑，举了举手里的鸡肉卷，做了个口型：“谢谢！”
蒋天天见她笑得轻松，自己也稍微松了口气，于是回了她一个笑容，又握拳抬臂，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沈惊川也笑眯眯的，回了她一个加油的手势，蒋天天才放心的开始做作业。
沈惊川收回视线，打开课桌，掏出了自己最宝贵的本子，将从裤兜里掏出来的纸小心的扶平，夹在日记本里，又翻了一页，写下了一句话。
时间悄然流逝在日光的偏移里，新的一天来临，沈惊川的心里冒出了新的烦恼。
她们早自习为了防止打瞌睡，可以选择站着读书，因此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她，可以背靠着空调，微微侧身，透过敞开的窗，看向东北方向的雪白的高三教学楼。
思绪飘远，她想起了昨晚的梦，目光变得迷茫又泛着酸。
昨晚，她梦见了江愕。
梦里，他站在操场边的一般用作校长，主人讲话的演讲台上，穿着一套学士服，学士帽上的金色流苏穗，在寒凉的冬风里，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飘动。
她听到他那清冷的嗓音，响起在空旷的操场中，飘飘渺渺，萦绕在耳边，并不清晰。
她张张嘴，想要喊他，却只见他脚下的演讲台忽然化作了滚滚的江水，他淡然转身，跟着那江水冲向蓝天，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再回想起那个梦，莫名的委屈和怅然齐涌上心头，让她的心口一堵。
“老师们，同学们……”
高三下早自习的铃声蓦然响起，没过多久，那雪白的教学楼里冲出了零星的几个人，渐渐的形成了人流，向着几个方向涌去。
有一处人流会经过沈惊川所在的教学楼，这让沈惊川情不自禁地在那人流里搜寻。
今天肯定是我的幸运日！
当看见低着头，不紧不慢缀在人流末尾的江愕时，沈惊川的大脑先一步弹出了这句话。
当反应过来时，她脑门一冷，等等，我这是在说什么！
她赶紧收回视线，往后退一步，掩耳盗铃般捧高了书，正好挡住了自己的脸。
背书背书背书！瞎想啥呢！肯定是昨晚的梦的原因！自己才格外关注他，对，就是这样！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沈惊川看着这一首让人emo的诗，目光变得幽怨。
清照大神，我今天不宜拜您！
索性高一和高三下早自习时间只错峰了10分钟，没等她在念叨完这首声声慢，那悦耳的下课铃声就十分给力的帮她逃脱了苦海。
几乎是在她反应过来下课的一刹那，她的肌肉记忆已经先大脑一步，拿起了饭勺，再郑重地抬头看一眼蒋天天，两人目光交汇，同时深吸一口气，一点头，开始朝门口奔去。
蒋天天快她一步，两人在门口撞上，蒋天天抬手一拉，两人便默契地如同两只欢快的哈士奇，牵着手撒开蹄子朝着食堂狂奔。
一路狂奔，甩下身后的绿蚁大军，堪堪在食堂门口遇到了上一批绿蚁大军的末尾几个掉队的人。
咕噜咕噜肚子叫是沈惊川的发电机，催着她加大马力，心无旁骛，奔向打饭窗口！
这个点掐的刚刚好，前头无人，两只哈士奇直直地窜到窗口前，列阵在前的蒋士奇手一扬，嘴角勾起，绽开一个大笑脸：“两份粥，两个肉饼两个鸡蛋，谢谢阿姨！”
薄薄的银卡在黑色的机器上轻轻划过，蒋士奇收回卡，沈士奇则瞅准时机，接过两碗粥。
那阿姨跟这两只混了个脸熟，只呵呵笑着，还好心道：“慢点哈，粥有些烫！”
沈士奇乖巧笑笑，将士奇没有和她争，端着饼和蛋，飞快地找到一个空位，将盘子放下后，又飞奔到沈士奇身边，接过了粥，才放慢了脚步，兴奋道：“川川，今天中午我们还来这个食堂呗，我刚刚看了墙上的今日菜单，中午有红烧酥鱼哩！”
沈惊川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蒋天天欧耶了一声，两人也恰好到了座位处。
两人的座位相对，靠近一条过道。
沈惊川刚坐下，一抬头，就看见蒋天天冲着侧边翻了个白眼。
蒋天天一向与人和善，沈惊川鲜少看见她这幅模样，一时好奇，便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
她呆呆地看着视线里斜后方正抬腿要跨进座椅的身影，那弓起的长腿被包裹在黑色宽松的校服裤里，绷出了部分腿部线条，看起来流畅有力。
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实不相瞒，她是腿控。
虽然隔着一层布，看不清完整的轮廓，但以她多年沉浮二次元的经验，这双腿妥妥的是上乘美腿，俗称——漫画腿！
正当沈惊川沉迷于美腿无法自拔之时，江愕察觉了这道火热的视线，心下疑惑，眉头蹙起，偏头望去，就见一只熟悉的鹌鹑窜入视线里。
那只鹌鹑像是被什么吓着了，缩着头，脸都快碰到粥碗了，还是她对面的女生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了一个尴尬的侧脸。
江愕还没有收回视线，就见那鹌鹑忽然小心地侧过脸，像是要偷瞄谁似的，睁着只圆溜溜的眼朝这个方向看来，两人视线接触的一瞬间，那只鹌鹑又像是触电般，快速转过了头。
江愕一愣，刚刚，那道视线是这只鹌鹑的？
“诶，川川，你在看那个人么？”
那对面女生像是察觉了什么，也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又低声问道。
他们就餐的两张桌子隔得不远，虽然周围也夹杂了些人声，但江愕耳朵灵，还是听见了。
鹌鹑没有回答，不过那头又快低到碗里了，白净的耳朵上也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江愕收回视线，端正好坐姿，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饼。
只是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天在生物园里，撞见的鹌鹑。
那个缩成一团，躲在凤尾竹阴下的鹌鹑。
小小的一团，连抽泣声都是轻微的，生怕打扰了谁的清净似的。
这让他想起了他小时候养过一段时间的流浪狗。后来它被人一脚一脚踹到角落，最后躲在阴影里，努力地缩成一团，只能泄露出几声难以遏制的痛苦的呜咽。
他没能救得了它。
兴许是为了平复那一瞬间升起的愧疚感，又或者是因为鹌鹑她哥一直以来的善意，他忽然有些想要安慰她。
只是他鲜少安慰旁人，于鹌鹑而言，他也只是陌生人，贸然上前安慰，反而恐她不自在。最后思来想去，千思万绪都只汇聚在了那句简单的“擦擦吧”，和那两片轻薄的卫生纸上。
他没有多做打扰，毕竟有人心情不好，独自哭一哭说不定更好。
沈惊川也没有想到，自己就是一时好奇，不小心发现了一双逆天美腿，结果那美腿又那么巧，长在了一个让她烦恼的人的身上。
而且还被人家发现自己偷瞄!
更可怕的是人家还在守株待兔，而她又被抓了第二次，这可真是时运不济！
她再也不敢随便乱瞄了！
“诶，川川，你在看那个人么？”
蒋川川忽然凑过来问道。
沈惊川一惊，耳朵发热，目光落在热腾腾的粥里，眼睛有些烧得慌。
蒋川川没有见她这幅模样，心思转动，又抬眸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
身高目测有180以上，身材偏瘦，侧脸看起来有些骨感，下颌分明，脸皮白净，没带眼镜。
看起来还有些帅气，不过蒋川川不大喜欢这挂的，瘦瘦弱弱的，看起来没有男子气概。
不过比起刚刚看见的周文凯，那又不一样了。
周文凯那就是恨不得二十四个小时开屏的孔雀，自恋又自大，她先头还觉得他人不错，结果凑近了一看，臭脾气一大堆，就是个没情商又爱自作多情的傻缺。
而且昨天的事儿，直接让她将周文凯划进了永不来往的黑名单里！
话说回来，同样都是这种类型的外貌，气质的不同，也能带给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观这个人的气场，就是一个安静内敛或者有些高冷的人，这种人外貌上再提个档次，成绩也非常优秀，估计就能进言情文里当学霸男主了！
当然，这些都是蒋天天脑海中的火车，随便跑一跑就没了踪影。不过，沈惊川的表现，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一见钟情？
还是她之前就认识人家？
蒋川川心里像是有把小刷子，刷的心痒痒的，好想问一问沈惊川，但是她又想着人人都有秘密，过多询问可能并不好，于是只能咬牙吞下好奇。
两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沉默且匆忙地结束了这顿早餐。
走出食堂，灿烂的晨光落在了沈惊川的身上，似乎为她蒙上了一层温暖的纱。
沈惊川抬头看了眼蓝天，有一群大雁正巧往远处飞去。
就像小时候课文里写的那样，大雁们排成人字，扑扇着翅膀，向着远方温暖的地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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