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面见皇帝
以娘子的马车从青云上的后门驶出，无人见得以娘子的真容。
有书生道：“她怎么就走了？咱们这文会还没完呢？”
“没完个屁啊，你说得过她？”有人指着扬长而去的马车，眼见着车尾都消失不见。
“可我还是不服气。”
零零碎碎有声音响起。
“不过就是个女人，和咱们论道就是抬举她了。”
“是啊，不过是个女人，你们都比不过，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废物啊。”捉雨身着红衣出现在青云上门口。
司司和尔尔忙下来行礼。
她带着十几个侍卫，一路走来气势汹汹，众人都不由自主让开一条路。
身着红裙的女人上了高台，让侍卫们将抓着的那个人放下，指着他道：“这便是向以娘子下帖子的人，我听说他没来，专门找人将他请过来了，你们这文会结束了吗？没结束不如接着辩？”
众人看着摔倒在地的书生，一时都有些气愤。
要不是这人临阵脱逃，他们至于一群人上去辩，最后还输得那么惨吗？
真是丢了大厉书生的脸！
“懦夫！”“废物！”“不要脸！”
那被扔在地上的书生一拍衣袖，爬起来，怒道：“我不过是因为要寻资料浪费了时间，我不还是来了吗？那以娘子呢？我现在就与她辩！”
“人以娘子被皇帝请去了，辩？辩你个屁辩？你去金銮殿前和人辩？你进得去皇宫吗你？”有人嘲笑。
书生愣住：“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过一个女子——”
是啊，不止是一个女子，还只是个六岁多的小孩呢，捉雨心想。
旁边的尔尔也想起这事，不由凑近捉雨些许，问她：“乡君，姑娘独自进宫，应该不会出事吧？”
“当然不会。”捉雨勾唇一笑：“她进宫就和回家一样。”
这话一出，司司和尔尔都愣了，也对，听说姑娘之前便是宫里的小宫女，被雨乡君收为了义妹。
这样看的话，她去皇宫确实和回家没有两样。
两人遂放下心来，抬头一看，那些个书生不知何时都散了去，场上没几个人，便连捉雨带来的那个书生都不见了。
……
此时马车内，以以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赵恤专门要求了，说陛下只见她一个人。
她独自坐在马车内，便想把一瑾唤出来，谁知道一瑾塞了张纸条说她出来太明显了，还是藏着吧，以以便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自从开春的时候秦骅来找她，她就知道势必会有这一次见面，只不过她猜不到会这么巧，刚刚好在柳花文会快结束的时候。
仁宗是怕她将那些个书生的自尊心全都揉个稀碎吗？
马车一路驶进宫门，往文渊殿而去。
以以从马车上跳下来，理了理脸上的幕篱，正准备往前走时，赵恤道：“殿下，面见陛下的话，还是别戴幕篱的好。”
无法，以以只得将幕篱摘了。
文渊殿的宫人很少，往常会有大臣在这里编书，今日倒是恰巧没有，内殿之内，只有皇帝在。
以以走进去，见赵恤将宫人都赶到了殿外，一时摸不准皇帝的心思。
她站在大殿中间，抬头望向高台上坐着的人，目光有些模糊。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皇帝两鬓已斑白，现在他虽是不惑之年，但轮廓上依旧能看出些许年轻时英俊的影子。
以以不跪，只行了个礼。
皇帝也不说她，反而笑问她：“为何一身缟素？”
她身上穿的是捉雨给做的裙子，用的大厉朝的代表性裙裾，裙摆上都是雪白的鹅毛，如同霜雪堆砌，给这夏日添了许多凉意。
以以：“好看。”
穿裙子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美吗？
然而高台上的皇帝却似乎被她这一声给呛住了，他轻咳几声，问她：“朕以为，你这是为你母亲服丧三年呢？”
以以无动于衷：“陛下说笑了，民女母亲不是皇后娘娘吗？”
庶子女的母亲都是嫡母，无论贵贱。
皇帝被她这句话噎住了，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未见这个女儿时便觉得她棘手极了，如今见了，果真如此，也不知那些个书生们怎么应对她的。
“柳花文会你赢了？那有想要什么奖赏吗？”皇帝没话找话。
“若我想要，你都给吗？”以以问。
“当然，你是朕的女儿，你本该享受全天下最尊贵的待遇，公主冕仪、封地，虽然迟来了六年，但朕觉得现在也不算晚，不是吗？”
以以低着头没说话，半晌，她抬头，满目平静：“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我只想要临夏被特赦。”
台下的小姑娘昂头挺胸，满目倔强，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眼圈有些泛红。
皇帝莫名想到了卢章，他愣了会儿，回过神后放下手中的笔：“这个不行，除了这个。”
单看皇帝神色，以以知道大概临夏出不来了，当初她母妃做的事情，绝对不止外界传出来的那么简单，不然皇帝不会一直监视她，第一世的时候，秦骅也不会那么反感她。
但是苏巧娘那样一个女人，又能做些什么招致两代皇帝的怨恨呢？
以以知道这话不能直接问皇帝，起码现在，皇帝不会告诉她。
“那陛下给我两块匾吧，我要你亲手题的字，一块匾上写‘青云上’，一块匾上写‘天下第一当铺’。”
皇帝又愣住了，他八个女儿六个儿子，没有一个要过这样的礼物。
“你还想继续做生意？回来当公主不好吗？”皇帝不解，他其他的女儿连去师傅那里读书都不愿意，怎么这一个天天往外跑。
以以低低道：“要做生意。”
总比当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公主好。
皇帝没劝她了，不知为何，他脑子里都是小姑娘方才红红的眼圈，心头莫名有些愧疚。
以以行礼退了出去。
出门时遇到赵恤，他满脸关心地看着她，问道：“殿下今后就待在宫里了吧？”
以以摇头，小脸上满是倔强：“待在宫外。”
“那好，那殿下有空时去看看捉雨如何？听说殿下和雨儿关系极好。”赵恤笑。
以以点头，上了出宫的马车。
文渊殿内，皇帝起身，绕到了一侧的屏风后。
三四个身着星袍官服的官吏坐在案前，垂眸看着案上的图卦。
在最前方的官吏见皇帝过来，立刻起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挥挥手，免去另外几人的行礼，问他们：“看出些什么了吗？”
“若有七公主名讳，应当更准确。”领头的官吏道。
皇帝一下子尬住了，他没给这个女儿取名字，毕竟当初没觉得她能活过昭盛元年的冬天。
他也没想到，苏巧娘狠辣了一辈子，最后却放过了这个女儿，明明当初——
皇帝打住了思绪，道：“她现在自己叫苏以以。”
什么叫自己叫？而且七公主居然不姓秦吗？
官吏看他一眼，觉得奇怪，但皇家事，他们这些低等官员又怎么管得着？于是没说话，低头专心卜算。
几人讨论了一阵，又互相说了些话，过了许久，方才有一名官吏走出来说道：“七公主殿下应当是有宿慧。”
“宿慧？”
“对。”官吏道：“自前世而来的智慧便为宿慧，七公主此生命格扑朔迷离，微臣和师弟们起了三卦方才看出些许，便也不敢妄言。”
“直说吧。”皇帝笑：“再说你说了，朕信不信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官吏们互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七公主之命格，为乘风之命，若有风起，则定国□□，若无风起，便泯于尘埃。”
皇帝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道：“这风是何物？”
“这——，微臣看不出来，可能大昭寺善衡住持能看得更多些，不过善衡住持云游天下去了，估计要明年春才能回来。”这便是祸水东引了。
皇帝思考了一瞬，也不说自己信不信，只道：“你们先退下吧，对了，把赵恤喊进来。”
钦天监的官员们诚惶诚恐退了。
赵恤举着拂尘，从殿前进来：“陛下。”
皇帝道：“把内务府的人喊过来，给七公主上玉碟。”
……
苏以以的名字和封号当天定了下来，名字和第一世一样，叫秦颐，封号拟定为安和，封地为安和邑。
这是秦骅来回跑了两次报给她的最新消息。
想想也觉得可笑，她第一世求了一辈子的封号和食邑，这辈子就这样下来了。
和刘举给她道歉时一样可笑。
以以盯着桌上的纸，一时间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旁边的秦骅不理解，大大咧咧问她：“怎么得了食邑，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
“所有人都有的东西，你得到后，你会高兴吗？”
“也是哈。”秦骅坐在她旁边，偏头看她写字。
以以觉得奇怪，往常秦骅在她这绝对待不到一个时辰，今天他来回跑，这时辰加起来都快超过两个了。
秦骅有自由出宫的腰牌她是知道的，但是——
“你怎么总往外跑？”
秦骅笑了笑：“大哥和二哥吵架，二哥又和三哥吵架，三个人吵的时候被三姐和四姐听到了，然后三姐又和他们吵起来了，四姐去劝三姐，被三姐推倒了，现在宫里一团乱，我不想回去。”
以以：……
这很正常。
第一世的时候这种事情也常有发生，皇帝十多个儿女，摩擦是很常见的。
“我跟你讲，大哥还说去父皇那里治你的罪，但是被我拦下来了。”秦骅笑：“你是不是该感激我？”
这孩子在上眼药。
以以看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哥？”
“我哪有？”秦骅装傻。
以以指了指青云上的后院，这个时间，小厮应该正在喂白雁吃东西。
“好吧。”秦骅认怂：“谁叫他每次都在夫子面前告我小状，我那日不过迟到了一分钟，夫子都打算放过我了，他硬是不肯，罚了我五千个大字！我写得累死了。”
秦骅甩了甩手腕，满目委屈。
以以笑：“很好，这下我知道你迟到的黑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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