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魇
韩骁骋右臂杵在桌子上，拇指指腹撑在太阳穴处，耳畔窸窸簌簌的哭声虽被刻意压低了，却一刻也没停过。
韩骁骋郁闷地按了按额角，元新月哭得当真是呜呜咽咽、情真意切，片刻后韩骁骋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刻钟差不多了。”
元新月抽了抽哭得红彤彤的鼻子，悄悄去看眼前的男人，语调哽咽着：“韩、韩玠……”
韩骁骋打断了元新月的话，因为他很清楚她下一刻要说什么，他稍稍沉声：“这是第五个一刻钟。”
“这、这是最……”元新月咬咬唇，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却不等话说完又被韩玠打断。
“你刚刚就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韩骁骋眸子里满是疲惫的倦意，他劲瘦的手骨关节又轻撑起下巴，他叹口气无奈纵容道：“最后一刻钟。”
元新月也哭累了，她抽泣着躺好，鼻尖隐约可以嗅见韩玠身上始终带着的凛冽檀香，她困倦地阖眼，纤长的眼睫如脆弱蝶翼般轻颤，这股檀香此时此刻无比叫她心里踏实。
不多时，看床上的少女呼吸绵长沉沉睡去，韩骁骋舒了一口气，他回了自己的寝屋，困倦地和衣而眠。
……
“韩玠！”
“韩玠、韩玠！”
有轻盈的女声急促唤他，韩骁骋疑惑地扭头去看，见到的却是穿得轻薄且清凉的少女，曼妙的身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自己炙热的眼底。
“韩玠？”少女朝自己挥挥手，韩骁骋却立在原地没动。
下一刻，少女朝自己跑来，毫无预兆地撞进他怀里，胸前的绵软也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叫他呼吸骤然一沉。
“韩玠，你为什么不抱我呀？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少女紧紧环住韩骁骋精瘦的腰际，在他怀里抬头看，妩媚妖娆的容貌里却是天真无辜之意，一双清澈明朗的杏眸里瞬间蓄起了层层水雾，似乎下一秒就有泪珠要掉落一般。
“……”
韩骁骋喉结微动，他的手掌缓缓扣在少女的腰后，温热的体温互相渡着，乌沉沉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每一处，都像是要刻下烙印般滚烫灼烈。
少女突然挣开韩骁骋手下的禁锢，委屈地唇角一撇，滚热的豆大的泪珠就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她轻嗔：“韩玠，你怎么能抱我呢？我已经是宁王妃了！”
少女蹲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捂着脸开始哭。
哭了一刻钟……
哭了两刻钟……
哭了三刻钟……
哭了一整夜……
韩骁骋手忙脚乱地怎么哄也哄不好……
……
天色大亮，薄光洒进室内，韩骁骋蓦地睁开眼，怔住片刻后他长吁一口气，把右手手掌轻抵在额前，玄衣下的宽肩依旧在细微耸动。
保持着这个姿势，剧烈沉重的呼吸平复了半晌，韩骁骋方才轻笑一声，似是自嘲般以轻微的喑哑气音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服了你……元新月。”
片刻后韩骁骋起身，把身上微微汗湿的衣物换了下来，这才找来彩菲。
“王妃今日如何了？”韩骁骋漫不经心地出口问，可彩菲却觉得殿下话里多了几分幽怨之意……
“王妃今日好多了，就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闻言，韩骁骋遣她回去把抚月阁的人换了，自己则带着韩颢打算去顾府。
“少爷，宁王殿下来了。”仆役传话，顾青还没等说什么，只听韩骁骋清冽的嗓音先至。
“顾青，把你妹妹叫出来。”
顾青骤然抬高声调：“什么？”
“她不在家吗？”韩骁骋语调平静，却含着不易察觉的疲惫烦躁。
发觉自己没听错，韩骁骋就是要找自己妹妹，顾青咬牙道：“眼下你有了正妃，怎地反倒主动来找我妹妹。”
韩骁骋烦闷地抬手，温热的指腹揉了揉眉心，顾青的妹妹三年前及笄，顾青便有意撮合二人，不过被自己拒绝了，当时自己还没有娶妻的心思。
韩骁骋想到家里那个哭精……现在也没有。
韩骁骋微微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言顾青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男人，长眉一扬，指挥一个婢女，“你去把小姐叫来……”
顾青三年前本打算叫自己妹妹嫁给自己的好友，只因当时父亲突然离世，叫他心乱。
他想着妹妹嫁给韩骁骋，这样若是家里突生变故他也能安心，可谁知这一个两个都不领自己的情，反倒衬得他如跳梁小丑一般，眼下顾青也好不容易放下了催促妹妹出嫁的心结，他倒主动来了！
不多时娉娉婷婷的女子踏进门来，她一眼看见韩骁骋怔住片刻竟笑道：“怎么，哥哥还不放弃要我嫁给殿下的心思？”
顾未容笑的明媚开心，却叫顾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顾青当时确实有些迫切，不过那都是往事了，他觑了一眼顾未容，妹妹何必在此刻还要臊自己难看。
“玩笑话，殿下不要当真。”顾未容盈盈行礼。
“殿下找我有何事？”
韩骁骋在心底措辞片刻，“我想让你陪我去买些东西。”
顾未容轻声疑问：“买东西？”
-
行于热闹喧哗的邑京街道，两侧的吆喝声一茬接着一茬，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见韩骁骋一路走走停停，脚步总在绢花胭脂处逗留，顾未容依旧不解：“殿下究竟是想买些什么？”
“一些……”韩骁骋眉心拧起，有些别扭道：“买你们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顾未容霎时带上了了然的笑意，看来是给前些日子刚进门的王妃买礼物。
几人在各个摊位扫荡一番后，顾未容有些惊诧，韩骁骋一向不近女色，没想到竟待王妃如此上心。
不仅每路过一个摊位都要停下脚步看看，更是大方果断地把自己猜测的所有王妃可能喜欢的都买了下来，一上午买了数十个大包小裹，各个摊主都笑眯眯地搓手等着这位金主。
想不到宁王殿下也有需要讨女子欢心的一天，顾未容咂舌。
而此时此刻的韩骁骋没想这么多，他只希望这些东西能够让元新月忘了那只黑猫……
“喵呜……”
韩骁骋敏锐地顿住脚步，他侧目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果然在不远处见到了一个摊贩身前有数个大大小小的木笼，里头各类鸟雀狸奴皆有。
“这位大人，要不要买、买……”那摊贩见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人朝自己这里走来，本想介绍介绍，却在看见他神色间那抹不耐烦后，幽怨地噤了声。
依自己多年摆摊的经验，这类性子的人多是没耐心养猫猫狗狗的，可看他衣着华贵不凡，自己惹不起。
谁知男人脸上虽不屑的很，薄唇却微张，沉声问：“狸奴多少钱一只？”
“七、七十文。”
韩骁骋一眼便看中了一只安静酣睡的雪白小猫，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凑近还能听见细微的呼噜呼噜声。
记忆里元新月一直是浅色衣裳居多，这只小猫叫自己轻易联想到了始终懦弱瑟缩的少女，不过如果她也能如这只狸奴一般性子恬静一些就好了……
见韩骁骋盯着睡觉的小白猫看了半天，摊贩咽了咽口水，“大人好眼力，这只四时好浑身雪白，没一点杂质，性子也安稳。”
“四时好……”韩骁骋喃喃重复低语。
韩颢实在没有三头六臂拿那么多东西，韩骁骋只好连着笼子一起买了下来，他皱紧眉头把小猫拎在手里在眼前审视着，厉声对着睡得正熟的狸奴沉声道：“醒醒。”
小猫懒懒地摇摇毛茸茸的尾巴，却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韩骁骋随意垂下手，俊朗硬气的眉目间竟显露出几分柔情道：“那不如就叫醒醒吧。”
顾未容见礼物选的差不多了，本想告辞，谁知韩骁骋叫住她邀请道：“你平日要是闲着无事，可以来王府坐坐。”
见顾未容神色更加疑惑，韩骁骋回想片刻，解释：“宁王妃今年好像是十五岁，和你应该有话可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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