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抗拒
“剧烈心跳？你不会是心律不齐吧。”晚上，得知了这件事的秦菲元忧郁地问。她身边有好多写手都处于亚健康状态，长期熬夜和缺乏锻炼简直是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秦菲元盘算着，要不要明天带罗奕书去做个体检。
罗奕书摇摇头，经过一下午的思考，她将前后两次事情联系在一起，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此时提起这件事，她就是想要向秦菲元求证一件事。
“小元，你当初写我的时候，有做过设定吗？”
秦菲元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当然是有的，不过后来因为改了大纲，所以削减了不少。”
如果说林恒和女主人公的故事是写给读者们看的，那么罗奕书的故事才是秦菲元自己想要写的。只是迫于扑街的压力，秦菲元选择了更换故事主人公。事实上，罗奕书和林恒的故事在《晴雪之恋》中已经被大大简化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毕竟小说要突出主线，所以……”
而《晴雪之恋》的主线，就是林恒和女主的恋爱故事。至于罗奕书这个角色，最大的作用当然是用来衬托主线了。那么有关罗奕书本人的一些设定，也就不得不被舍弃了。
罗奕书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然后才问：“我最核心的设定——”
她几乎是带着几分苦笑，继续问道：“是不是深爱林恒？”
秦菲元有点吃惊，也有点好奇，她不明白罗奕书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一点。但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这样说。”
恍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设定？”
看到罗奕书脸上的苦笑，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将自己一直不愿说出口的话讲出来：“是的，你说的没错，《晴雪之恋》中的罗奕书心中只有林恒，这是她最重要的特点。”
说不出什么原因，秦菲元下意识地强调“《晴雪之恋》中的罗奕书”，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所说的设定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女子区别开了。
罗奕书微微点头，“果然是这样。”她的语气中有了然，也有怅然。
秦菲元心中升起愧疚——这毕竟是经由她的键盘造就的故事，罗奕书遭遇的一切，自然也是她的责任。她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最初，我就想写一个关于深爱的故事。那种奋不顾身，一往无前的爱情。”
这是第一次，她有机会向别人阐述自己的写作意图。而阐述的对象也很特殊，正是真正实现了这个意图的人。
秦菲元说着说着，渐渐忘记了最初的窘然，语气也兴奋了许多：“我一直很向往那种爱情，没有杂质，全身心地投入。”
她甚至站起来，打开放在茶几上的音响。“你听过这首歌吗？
她用手机连上蓝牙，随即，一段清如幽泉的女声响起。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我无力抗拒……
明明伴奏在响，明明歌声在流淌，但却莫名有种魔力，让人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朝你狂奔去……
“大声地告诉你……
罗奕书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可是此时此刻，她竟有种宿命的感觉。没错，这就是她在故事中存在的意义，一切为了林恒，放弃自我，放弃所有。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忘记我姓名……
如果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林恒，那么“罗奕书”这个名字又有何意义呢？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奕书？”声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来，秦菲元已经手忙脚乱地关上了音响，焦急地看着自己。
她伸手摸摸脸，原来那里全是泪水。
秦菲元满含歉意递纸巾，或许从一开始，她会那么爱护罗奕书，就是因为心中的这份愧疚吧。
在书里，她为罗奕书选了一条最难的路。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条路竟然会一直延续到现实中。
但既然连书中的人物都可以穿越到现实中，那么这种命运的纠葛又带着几分必然。
罗奕书看着音响，慢慢地说：“我不愿意。”
“什么？”秦菲元怔了一下。
“我不愿意。”罗奕书仿佛是在向冥冥中某个存在确认一般，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愿意为了某个人放弃世界。”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很认真，也很平静。
秦菲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罗奕书也不需要秦菲元的回答。
“正是这个设定，让我犯了心绞痛。”罗奕书放下纸巾，似乎刚刚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她甚至还能进一步分析：“我想，症结就在这里。林恒是许焕在书中的投影，而我的设定是为他而生，那么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会影响到我。”
秦菲元渐渐跟上了罗奕书的思路，也加入到了分析的行列中。她提出一个疑点：“但上一次你看到他的海报只是有些吃惊。”
罗奕书摇了摇头，那天看到许焕的海拔时，她其实感到了头晕，心跳也变得急促了，但当时还以为是震惊带来的结果。
“就像我听这首歌会流泪一样，这只是一种本能反应。看来声音比照片更容易附着感情，所以才有这样强的效果。”罗奕书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秦菲元觉得她用“本能”两个字来解释流泪太轻描淡写了，可是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自己又怎么能开口呢？
于是，秦菲元只能点头。
为了防止自己再次出事，罗奕书采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
首先她尝试在抖音上设置屏蔽词，希望以后不要再刷到许焕的视频。这条路被证明无效，她就限制自己上班的时候看抖音，最后甚至连抖音都卸载了。
许焕的经济公司韵沣总部就在本城。罗奕书干脆在它四周画了一个五公里的圈，送外卖的时候就绕着这个圈走。骑手群里普遍认为，五公里的距离基本上不会被派到相关的外卖单了。
每当骑车路过公交站牌和那种张贴大幅海报的商城时，她都会刻意直视前方。
还好许焕不算顶级流量，所以海报出现的频次并不高。
罗奕书欣慰地骑在小小的电动车上，感觉到世界再次安稳了下来。
许焕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因他不够红而感到欣慰，至少他的团队还在为“走红”这件事努力拼搏着。
他的演技课持续着一塌糊涂的状态。演技老师先后尝试了父子亲情，同学之谊乃至于祖孙情深诸多桥段，均告失败。
要不是最近没有其他韵沣的艺人申请上课，他恐怕就要把这个学生开除了。
老师试图用“走红”这件事激励许焕。
“秦淮夏第一次参加西瓜卫视的综艺，被邢英丽的助理关在化妆间三个小时，错过了录制。”
演技老师的表情高深莫测，讲起八卦好似在传授什么武功秘籍。
可惜他的听众内心毫无波澜，那幅装出来的感兴趣的表情，简直就是对他半个月课程的侮辱！
“那邢英丽道歉了吗？”好在许焕虽然演技比较差，情商还算可以，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接梗，见到老师停下，立刻给梯子下。
演技老师忍了忍，对方如此知情识趣，哪怕是装出来的，他也不好戳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了：“他被经纪人压着去给邢英丽道歉，在酒席上被灌到胃出血。”
许焕挑了挑眉毛，他虽然猜到了秦淮夏一定低了头，却不曾料到对方如此跋扈。他这次是真的提起了一点兴趣，追问道：“后来秦淮夏获奖，西瓜卫视或者邢英丽有什么反应？”
老师笑了笑，说：“有什么反应？邢英丽见到了秦淮夏照样一口一个‘小夏’，亲热的不得了。”
许焕开始怀疑演技老师是不是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件，所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除了三分感慨外，还有三分怅然。
“但是，西瓜卫视再请秦淮夏做节目，不仅番位排第一，而且配备了专职的化妆师和工作人员——对了，就是当初那个把他关在化妆间的工作人员。”
至于这个工作人员会有什么样的遭遇，那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明星关心的事情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演技老师慢悠悠地念白，“世人都只笑后面‘大厦将倾’，却不晓得有很多人连高楼都未曾登过。”
许焕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要说在这个圈子里，谁会不想红呢？
演技老师说：“我还是建议你接一部现代剧，至少比古装剧少掉一些头发，所以下节课，我们还是来练习‘一见钟情’吧。”
许焕沉默了片刻，认真询问：“您是不是昨晚看了《白首约》？”
演技老师又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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