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尤莉斯睡了大半节课,被瑞拉用手肘子戳醒,她揉着惺忪睡眼,满脸茫然,一时没能注意到众人集聚在她身上的目光。
瑞拉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提醒着:“主教大人喊你上去占卜!”
?
尤莉斯不解地望过去,占卜教室为环形,埃利奥特主教立于中央,左手手心朝上,悬着一枚琉璃水晶球,他面色平静,似在耐心等待,浅灰色双眸里读不出多余神色。
尤莉斯迅速站起来,接住瑞拉塞过来的水晶球,沿着阶梯往下走。有女生趁她不注意,伸出腿,横在阶梯上,尤莉斯想都没想,顺势被绊倒。
瑞拉见状,抓着露比一同起身,很配合地尖叫出声:“尤莉斯!”
姐妹,戏演过了吧!尤莉斯不禁腹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向前扑倒,水晶球脱手而出,砸落到地面,碎成齑粉。
“尤莉斯!”瑞拉又惨叫了一声。
差不多了,姐妹,别演了!尤莉斯很想扶额擦擦冷汗,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赶紧睁开眼睛瞧了瞧,原来她被人施了个禁身咒,以一种将摔未摔的姿势定格在了阶梯上。
瑞拉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圈住她的腰,冲她一阵挤眉弄眼。随后,尊敬地朝着立于中央的那人请求道:“感谢主教大人及时伸出援手!尤莉斯已经没事了,您可以……”
合着还是神学院那祸水救了她是吧!尤莉斯被瑞拉扶着站稳,低头整理院服,目光落到砸成粉碎的水晶球上,她仰起脸庞,做出惋惜模样,双手揪着衣角,泪眼汪汪道:“主教大人,我的水晶球摔碎了。”
不能占卜了啦!
瑞拉闻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皱着眉头,心想尤莉斯好白莲,简直和艾露莎一毛一样。
水晶球具有独特性和专属性,爱好占卜的人会将水晶球长期带在身边,培养感情,有利于提升占卜准确性。当然了,这种专属性其实不如佩剑,好朋友之间借用水晶球还挺正常的,只是——瑞拉心知尤莉斯不想上去占卜,她懒得多此一举。
埃利奥特面色沉静,丝毫没有在意这个插曲,他挥挥手,将琉璃水晶球推到尤莉斯面前,淡淡地说:“没关系,用这个也一样。”
瑞拉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拍拍尤莉斯肩膀,示意她别再做无谓挣扎。尤莉斯垂着脑袋默默接过水晶球,迈着极其不愿意的步伐来到了埃利奥特身边。
她避开对方视线,假装恭敬:“主教大人,请问我的占卜内容是什么?”
埃利奥特凝视水晶球,嘴唇微微动了动:“我的未来。”
三系天才名声在外,看似拳打神眷体脚踢定级测试,其实很多课程修不到学分。三位院长给她排的课表里,有许多尤莉斯不喜欢的课程,比如简史学、国防课、骑术课等,其中她尤其讨厌占卜课,自从上次一掷千金给机械院全部学生包下学费后,就再也没来上过了。上月考核,占卜课教授琪芽女士只给了她基础分,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在尤莉斯看来,占卜学毫无逻辑可言,且带有强烈主观性,她难以产生坚定信念感。水晶球占卜术是普罗大众都能学习的基础占卜术,更加片面不可靠。占卜时,占卜者和被占卜者双手同时覆盖于水晶球体上,占卜者可窥探到数量不等的碎片,如同连词成句一般,他们通过脑补把这些碎片串联起来,为被占卜者编织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故事。
尤莉斯对此嗤之以鼻,唯物和唯心之间果然很难找到个平衡点。
此时,埃利奥特多半是有意喊她上来做演示,虽不清楚他打着什么算盘,尤莉斯也只能勉强配合了。
于是她老实地捧着水晶球,来到祈祷柱旁,转动手指,控制水晶球匀速旋转在祈祷柱上方。“主教大人,您请——”
埃利奥特大约是个面瘫,全程扑克表情没变过,他慢悠悠地把左手覆盖在了水晶球表面。尤莉斯也不耽搁,抬起双手,虚虚托住水晶球下方。
咒语起,二人同时闭上双眼。
瑞拉挤在前排学生中间,盯着瞬间变幻色彩的琉璃水晶球,心中莫名担忧。
水晶球占卜术太过基础,所以误差很大,几乎没有人会用它来占卜未来。况且,在实际占卜中,被占卜者应对占卜内容进行详细描述,至少包括人物地点时间三元素。埃利奥特的占卜诉求太模糊,尤莉斯很有可能看到许多互不相干的碎片,难以进行筛选和组合,容易给出错误的占卜结果。
众所周知,尤莉斯从不上占卜课,连咒语都是现学的,埃利奥特这是刻意为难。
红色烟雾逐渐在水晶球体内升腾,瑞拉注意到尤莉斯覆于球体下方的十指似乎蜷曲起来了,她绕到能够看清楚的位置,这才发现尤莉斯好像很痛苦。
不是占卜埃利奥特的未来吗,为什么会感到痛苦?
瑞拉担心尤莉斯,想靠近查看,却被一道神术阻拦,她愤怒地瞪向神学院学长。
“斯卡托学妹,主教大人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可影响占卜。”
瑞拉忍住干架冲动,试图与他交涉:“尤莉斯没有占卜经验,她……”
一声闷哼打断瑞拉,尤莉斯抱着头噗通跪伏在地上。
“尤莉斯!”瑞拉焦急地呼唤着她。
尤莉斯已彻底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她满脑子都是凄厉哭喊声,入眼的则是浓烈鲜血,她看到了两具身体,她们分别躺在奇怪的仪器上,身上插满各种试管。
尤莉斯觉得很疼,浑身上下都疼,疼得她想叫,残留意识告诉她不能叫出来,她紧紧咬住嘴唇,调动魔法涌动,想将自己抽离出来,可是——她无法感受到魔法涌动,一股莫名的能量禁锢住了她。
埃利奥特……
瑞拉从没见过尤莉斯这种状态,她心急如焚,挥舞权杖,红色咒法迎上神术,她大喊:“主教大人!尤莉斯很痛苦,请您立即中止占卜!”
我的宝贝瑞拉啊,你再怎么担心尤莉斯也不能公然抵抗神术啊,这是触犯神权啊!追究起来可是会牵连整个斯卡托家族的啊!露比慌慌张张地从后门离开,她要去请莱西院长过来!
有金色圣光出现在脑海中,尤莉斯看到其中一具身体被戴上了某种头盔,痛感瞬间翻了个倍,仿佛无数枚针尖刺入脑皮,记忆与思绪好像流水被这个头盔一点点抽走。圣光中,一张面孔逐渐浮现,是埃利奥特!
“尤莉斯,你看到了什么?”她终于听到了一句来自现实中的声音。
埃利奥特提起长袍,蹲下来,神术缠绕在他指尖,纤细手指上下拨弄着,尤莉斯如同被扣住了下颚,紧皱双眉,抬起头,琥珀色瞳仁里附着着朦胧血色。
“我……”她开口,却感受到自己好像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又立即闭上嘴。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埃利奥特追问,声音里蕴含神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大家都已意识到,这次占卜不太正常。听说尤莉斯在昨晚剑术课上戏耍了神眷体艾露莎,主教大人为了给自家学生出气所以折磨尤莉斯?可是,尤莉斯有时候确实可恶,但主教达人这般折磨一年级生,未免有些过分吧,万一……
瑞拉握紧权杖,手心汗涔涔一片,祖父前几日的教诲犹在耳边,她不应该惹祸上身,可是,埃利奥特好像用神术禁锢了尤莉斯的魔法涌动,他明显不安好心!神殿的人怎么总喜欢来阴的!
“我看到了……”尤莉斯再次尝试开口,她双眼迷离,感觉自己即将失去所有意识。
刺眼的红色光芒从窗外射入,穿透流利水晶球,球体瞬间爆裂,莱西破门而入,用权杖打碎神术禁制,她及时揽住尤莉斯,厉声呵斥:“够了,埃利奥特!”
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尤莉斯满脸茫然,琥珀色瞳仁完全无法聚焦。
埃利奥特优雅起身,冷淡回应:“只是一次简单的占卜仪式罢了,莱西院长,您不应该干扰我的课程。”
“主教大人似乎对简单的占卜仪式有些误解。”莱西冷笑,将尤莉斯交给瑞拉照顾,她将权杖立于二人之间,态度冷漠强硬,“您用神术禁锢学生,已经严重违反了第一皇家学院校规,我谨代表圆桌将对您作出黄牌警告。”
主教大人用神术禁锢尤莉斯?所以尤莉斯刚刚才那么痛苦?同学们弄不明白状况,互相看着,却不敢偷偷讨论。莱西院长在气头上啊,这时候当刺头不等于直接撞枪口上?
“等等!”尤莉斯恢复少许知觉,她挣扎着站稳,视线扫过瑞拉手中的权杖,强行握住瑞拉的手腕,控制她举起权杖,对准埃利奥特,幽蓝色魔法光刃不由分说甩了过去。
埃利奥特双手揣入黑袍之中,一动不动,平静地迎上这道光刃,嘴角隐隐有鲜血渗出,整个教室都在猛烈震动。
“尤莉斯,你在做什么?!”莱西大喝。
她疯了吧,居然攻击枢机主教!
尤莉斯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莱西院长,主教大人用神术禁锢我,而我无理由攻击主教大人,我们都违反了校规,能不能两相抵消,互不追究了?”
她注视着埃利奥特,脑海里不停回忆着占卜画面,手心不由攥紧。埃利奥特也看了过来,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尤莉斯一眼便认出了口型,他在说:
“血祭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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