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执着
镰仓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申时，勤务楼。
山中结衣已经不知何时爬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明明外面遁术对射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但她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中却还是睡着了。
她太累了。
她刚刚还在看情报和处理各种事情，但是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明明只是睡了不到一刻钟，却仿佛睡了很久。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到了不好的事情，身体抽动之下，才猛然惊醒。
事实是爬伏在桌子上睡觉很容易让手臂酸麻，加上本就疲累导致肝血不足，血不养筋，身体的抽动是本能的反应。
她明明只睡了不到一刻钟，却仿佛已经睡了很久的错觉。她醒来时，感觉神清气爽，又是充满干劲的样子。
这种错觉让人很舒服。实际上是身体久疲之后，身体强制休息，让血液流回肝脏，肝脏如久旱落甘霖般的愉悦。看起来是身体的愉悦，实际上是肝脏的愉悦。但其实疲累的本质还在，只是这种错觉会让人感觉很好。
她醒来时发现小茶已经在一边靠着墙假寐，她是一副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山中结衣醒来的第一时间，她还没叫小茶，小茶身体几乎本能的一颤抖，瞬间就醒了，然后自然的回话：“二小姐，你醒了。”
“这段时间，有什么新变化吗？”山中结衣自然的整理桌子上的文件的同时发问。
“二级四季蔷薇如所预料的那样崩盘了，因为我们的砸盘，导致了很多游动炒花人的破产，整个桂花一条街现在都是哀嚎遍野，自杀上吊者不计其数。”小茶揉了揉眼睛，略显惋惜的说。
这一点和山中结衣预料的一样，倒也没有什么出入，而山中家也亏了很多钱，整个市场现在确实是一片混乱。对此，她的神色未有变化。
“一级四季蔷薇现在已经有下降的趋势，要不要护盘。”小茶问。
“要。”山中结衣头也不回的回答，一级四季蔷薇是山中家的基本盘，若非不得已，还是不舍弃的好，这是她基于本能所作出的取舍。她怕动这个，四季蔷薇会崩的更快，那样山中家真的会万劫不复的。
考虑到现如今嫡系的资金还需要救援旁系的困难，她略一沉吟之后，又缓慢说道；“无需托举一级花，如果真有下降趋势，让它缓慢下降就好，不要让明眼人看出来我们有意托举。”
其实如果蔷薇山的战事一切顺利，一级花崩盘对她来说其实更好，但是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所以做了保守的选择。这个保守的选择是砸二级花的盘，护一级花的盘，又砸又护看起来很矛盾，但这恰恰说明了山中结衣如今的心境。
“蔷薇山的战事有新消息吗？”山中结衣问。
“没有。”小茶摇头。
山中结衣还欲问，熏却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看其状态有些失态，她急忙道：“外面都在传，大小姐已经被大皇子活捉了。”
“怎么回事？”山中结衣惊的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应该是大皇子那边故意散播的消息，说大皇子的精锐斩将军已经找到了大小姐的踪迹，并将其活捉。”熏连忙道：“您快联系一下大小姐，看看是什么情况。”
现如今整个山中家能联系到山中里美的只有山中结衣。
她连忙皱眉命心腹暗探发信给姐姐，但是半响都没有回应，这很正常。毕竟信息的传递和破译需要时间，那边看到信息抽空回应也需要时间。但是此时她的心却是乱了。若不是刚刚她休息过一会，现如今的心将会更乱。
“冷静，冷静！”山中结衣深呼了口气，对小茶道：“赶快命人辟谣，说这是谣言。”
“总有人相信的。”熏说道。
“你信吗？”山中结衣直视熏的眼睛。
“我信或不信都没有意义。”熏说道。
山中结衣直视她的眼睛。
“我不信。”熏改口道：“可是，这一定会造成城内的骚乱，现在城内已经够乱了。现在甚至有人在传，就是因为大小姐被抓，山中家才会抛售四季蔷薇导致价格崩盘。”
“你能联系到我夫君奈良樱落吗？”山中结衣问。
“可以。”“可是……”熏想说什么却被山中结衣打断。
“现在蔷薇山的战事，还在打吗？”山中结衣问。
“还在打。”熏沉吟道：“奈良花酒奉命带着两万人支援。”
“还在打？”“还有援军？”“杂牌军支援？”“姐姐和他想干什么？”“怎么打了这么久？”……山中结衣慢慢坐下，靠在了椅子上，目光慢慢由外放到内敛，然后出神。
熏不敢打断！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如果大小姐已经被抓，蔷薇山的战事不可能还在持续，而且还在增援。
“他想把蔷薇山当做主战场！天啊，我竟然才想到！”山中结衣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中乱跳。
“蔷薇山就是一座荒山，本不具有战略地位，而且对我们极为重要，但却把这里当做主战场，那么就说明这里的花都不要了，因为既然自己得不到，敌人也休想得到。只要蔷薇山上的花没了，只要四季蔷薇没了，那么蔷薇山就不在乎有没有丢失了，反而现如今市场上的每一朵花都会成为孤品。”山中结衣嘀咕着，连带着熏的眼睛也亮了。
她与熏都可算是聪明人，只是她们身在局中，到现在才想到这一层。
“只要吃掉陷阵营，那么四季蔷薇的价格是一定会涨回来的，所以砸盘是可行的，但是如果输了，那么对如今的局势将是重压。这是赌命啊！”
“只是，这点人想吃点陷阵营根本不够。”“山中伊织组建的新军根本出不了城，旁系的铁壁军也出不了城，所以只能用他近期才组建的新军，只是这新军有战斗力吗？”“不够，远远不够。”
熏边想边说，她低着头，半响，抬头直视山中结衣的眼睛，“或许有办法！”
“拿四季蔷薇做文章！”山中结衣也说道。
“不错，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既然因四季蔷薇起，自然要以四季蔷薇结束。”熏连忙道。
“你有具体的计划吗？”山中结衣追问道，她现在虽然精神还不错，但是脑子的反应要慢半拍，所以一切求快。
“既然我们能想到，敌方估计也反应过来了，所以我们要与时间赛跑，要快！”“地图，快拿地图来。”熏让小茶找来蔷薇山附近的地图，摊开在桌子上。
熏望着地图，指着蔷薇山附近窃窃私语起来。
小茶在一边看的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算盘。
她只是在一边听着，听的也是一头雾水，大意应该是调动一切的有生力量阻击陷阵营，只是想法显得异想天开。
聊了没多久，大概就有了个计划的雏形。这个时候山中康生推门进来，三人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讨论。她们大概知道他是为了大小姐山中里美的事情而来，倒也没什么惊奇。
她们也不会相信山中康生会信山中里美已经被抓这样拙劣的谎言。他只是关心则乱，过来探探情况罢了。
“时间不等人，他来的刚好，我们还需要他的协助。”“我先趁着快天黑偷偷摸出城去。”熏对山中结衣说道。
“快去吧。”山中结衣摆摆手，想叮嘱一些什么，但是发现又没什么好说的，不确定性的因素太多，只有姐姐和他在蔷薇山上占到优势才有用，因为那些人是谁赢他们帮谁。
熏没有搭理山中康生，快步离开，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山中康生皱眉，他本就不喜欢熏的所作所为，不过也没发作。
“你来的正好，我问你，从现在起到天亮这段时间，你能拿到铁壁军的指挥权吗？”山中结衣直视山中康生的眼睛问。
“你什么意思？”山中康生问。
他还没问她一些事，上来就被审问，他显然没好气。但山中结衣显然没有时间和他闲扯。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问你能不能。”
“你想干什么，你得告诉我吧。”山中康生纳闷道。
“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要吃掉蔷薇山上的陷阵营。”山中结衣斩钉截铁的说。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山中康生被逗笑了。
“不是，自开战到现在我们的军队从来都没有在正面战场上在大皇子手下的军队手中占到便宜，我这两天分析过，从兵力配比，人员单兵能力，以及军人的意志力，执行力方面，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能守住已经是吃力了，你竟然还异想天开？”
见山中结衣直视他不回话，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这几天一直在巡视各城门，你知道城门口的惨状吗？你去巡视过吗？但凡你去过一次，也是对士兵的激励，你没去过，你只会躲在这里瞎想。躲在这里瞎想，解决不了问题，你得直面问题。”
“我跟你说了，四季蔷薇不能砸盘，说了你不听，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城内本来已经很乱了，现在更乱了，本来如果四季蔷薇不崩盘，很多人都是支持我们的，我的很多世家豪族的朋友已经答应借兵给我，你这么一搞，现在我都快成为过街老鼠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们山中家完了，甚至都开始传山中里美被抓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做春秋大梦？”
“不要以为你姐姐能做这个位置，你就能做这个位置，你还差的远呢！”
山中康生越说越来劲，要是搁以往，她不与他打一架，也要嘲讽一下他这个被敌军俘虏的家伙。但是现在，她只能忍下来，并心平气和的与他解释。
“说完了吗？”“我不想与你吵。”“你最好动一下你的脑子想一想，四季蔷薇因为什么而乱，不就是大皇子的陷阵营攻占了蔷薇山吗？如果蔷薇山上没有花呢？”山中结衣反问道。
“蔷薇山上怎么会没有花，上面都是四季蔷薇。”山中康生不屑的说。
“如果蔷薇山上没有四季蔷薇呢？如果大皇子得到的是一座空山，而不是一座宝山呢？”山中结衣接着说。
“怎么，蔷薇山上的四季蔷薇被烧了？”山中康生哼道。
“如果蔷薇山上的四季蔷薇被烧了，陷阵营怎么会来呢？”山中结衣望着他略显嘲讽的笑道。
“如果四季蔷薇没被烧，陷阵营来……这……不是……这也太疯狂了！”这个时候山中康生也回过味来了，他瞪大眼睛：“你真的想吃掉陷阵营，这怎么可能做到！”
“不是我要吃掉陷阵营，而是姐姐和他想要达成这一战略目标。”山中结衣解释道。
“这怎么可能呢？这该怎么做？没有实操性，陷阵营曾经击败过十倍于他们的兵力，他们越遇绝境越强，不可能的。”山中康生还是摇头。
“你看你还是不相信，人会变，敌我形式也可以变。”山中结衣说着，指着地图上四个城门的方向说道；“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是辅助他们。如果陷阵营遇难，他们一定会救援，而你要做的就是阻挡他们去蔷薇山。”
“只要他们有意动，你就带着铁壁军去阻拦他们。”她说着在地图上敌军可能的增援路线画着圈。
“你要我带着铁壁军与他们野战？你疯啦！现在守城都困难，铁壁军是守城重要的后备兵力，不能妄动。”山中康生自被击败以后，已经理所当然的觉得不能与大皇子的军队野战，仿佛已经承认了野战打不过这个规律了。他已经决定死守了。另外，他觉得拿旁系的精锐与大皇子的精锐碰撞，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明智的举动，旁系的高层都不会同意的。
“山中康生，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山中结衣一拍桌子，大喝道。
这一刻，这刹那，山中康生甚至有一种错觉，山中结衣与山中里美的样子有一刹那间融合了。他甚至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结衣还是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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