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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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原本被酸涩感浸泡的四肢百骸好像有一点点恢复知觉了，她的唇角一点点趴下去，周弋站在叶采橙下一层台阶，却依然垂着眸，视线从她脸上一寸寸拂过，眼底深处那点不明情绪最后化成一声很轻的叹息，他说：“现在可以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可嗓子这会紧得要命。
要怎么说呢，说自己因为寄居在姨妈家，要吃一堆垃圾食品还要自我催吐所以错过了他的电话，接电话的表姐还添油加醋，这样的理由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谬吧。
不。
她宁愿他真的误会，也不想把自己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展露给他看。
“我当时真的尽力往家里赶了……”声音很轻，语调里却有着自己都不易察觉地委屈，“如果你要电话只是为了问作业，那——小纸条我每天都给你留一张，要是还不够的话……”
“行，”周弋拖腔带调地应了声，叶采橙诧异地抬头，却发现少年眉眼带笑地望向她：“每天一张小纸条，你说的。”
“……！”
叶采橙脸一红。
笑什么笑啊，还笑得这么好看，会让人动心的知不知道啊。
周弋手插回裤兜，踩着阶梯往上走了几步，掌心顺手蹭过她柔软蓬松的发顶，楼梯间飘散着他低沉懒散的笑意：“周末去学校训练了，半夜才回。”
竟然是这样。
一刚才加入国旗班的人，就算有以往的经验打底，但间隔了这么久，想要重新捡起来，没有额外的高强度训练，又怎么可能把正步走得如此规范标准？
想到这，她的心又跟着扑通扑通跳了。
他为什么总是能这么精准的猜中自己的内心呢？
紧跟着周弋的步伐上楼，等走到教室门口，里面传来此起彼伏地“哇哦”声，叶采橙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尚平站在讲台上，示意她赶紧进去，手背交握贴在身前，“叫什么叫？”
全班乖乖闭上嘴巴，可眼睛却没跟着闭上，眼珠子转得跟溜溜球似的。
刚刚教导主任在尚平面前夸了嘴周弋和叶采橙，本着鼓励教学增强班级士气的目的，他可不得当着全班面郑重表扬下。
“这次周弋和叶采橙同学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尤其是叶采橙，能勇于挑战自己，没有怯场，勇气可嘉！看到没，这就是互帮互助的同桌精神，好的同桌能帮助自己更快进步，你们与其在这‘哇哦’‘哇哦’地叫，不如和自己同桌共同反思下，做到每日三省没？”
“来，给周弋和叶采橙鼓掌！”
在这排山倒海、经久不息地掌声里，叶采橙觉得自己可能耳朵坏掉了，竟然恍惚间听成了——
看到没，这就是互帮互助的夫妻精神……
救命，她好像真的没救了。
国旗班的训练固定在了每天的早自习，但这事班上同学知道的不多，因此在周弋缺席了一周的早自习后，有好奇者跑来问叶采橙：“叶采橙，怎么每天早上都见不着你同桌啊？”
你同桌。
敏感细腻的少女自动将重点放在了后三个字上，手指默然蜷缩了下，内心却涌起一股谁也无法窥探的异样感。
都来问她，说的周弋好像是……她家似的。
但也不怪她这么想，这样的话她在姨妈姨夫身上也看到过好几次。有时她和姨妈走在路上，碰见两人共同的好友，好友自然而然地问曾艳红：“艳红，你老公呢？”
而她是周弋的同桌。
同桌，学生时代最暧昧的一个词，仿佛两个人坐一块，就拥有了被旁人默许的亲密距离。
不过叶采橙将它藏得很好，因为她总是一脸正经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还能不知道？”徐晶晶在前面抄作业抄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插嘴说：“你要是不知道，就没人知道周弋在哪了。”
“也……没有吧。”叶采橙小声辩驳着，心脏却猛地抽跳了下，好像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要被戳破了似的。
然后掩饰性地打开周弋书包，找出他的语文作业本，放在最上面。
学习委员有次来找周弋借笔记，见叶采橙直接在周弋的抽屉里去翻笔记，不由得惊叹：“哇，你们关系真好。”
叶采橙心头一跳，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啦，是他让我直接拿作业的。”
学习委员却暧昧地对她眨眨眼，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把叶采橙闹了个大脸红。
过几天后，叶采橙深吸一口气，终于在他既不打球也不训练的一个课后，叩了叩她同桌的桌面。
周弋支着脑袋换了个方向，低低嗯了声，就那么清清净净地望着她，像是在问怎么了。
叶采橙把想了一晚上的措辞，此刻严谨且忐忑地说了出来：“以后你的语文作业，还是自己拿出来给我吧，我老翻你书包，会被同学误会的。”
“误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周弋直视着她，神色淡得染不上任何情绪，仿佛她问是今天会下雨吗这样平常的话题。
误会什么！
叶采橙屏住呼吸。
你说误会什么，大家都用、那种眼神看我们诶！
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吗！
就不怕被人误会吗！
这时徐晶晶抱着球冲进来，直奔周弋座位对他说：“走走，哥们今天在篮球场被三班的人冲了，今天你必须得帮我出口气。”
说完就去拽他的手臂，眼见差点打到叶采橙的头，周弋索性站起身，蓝白色的运动校服松松垮垮搭在他身上，走之前他漫不经心地说：“就这点小事，你要是不乐意，以后让徐晶晶翻出来给你。”
叶采橙突然就后悔问周弋这个问题了。
她问的时候，究竟在期待周弋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呢。
是一句无所谓的“误会啊，那就让他们误会去呗”，还是调笑的“我就乐意让人误会”。
这应该只是他顺手丢过来的活吧，就好像每天的作业小抄，让人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什么也不是。
年少时的暗恋，宛如路过精美橱窗里看到的那颗水晶球，看着它流光溢彩，看着它就忍不住生出想要拥有的妄念。
只有靠近了才知道，那道横亘在彼此中间的透明玻璃在无声提醒着她。
幻想是毒药，差距永远存在。
周五这天，叶采橙比平常晚来了五分钟，刚进教室就瞅见周弋的书包搁在桌上。
等徐晶晶来了后，她用笔戳了戳他背，平静地说：“你把周弋的作业拿一下。”
徐晶晶一脸不解：“我哪敢翻他书包，平时不都你拿的嘛。”
“哦，”叶采橙继续面无表情：“他现在也不让我翻他书包了。”
“什么鬼？”徐晶晶嘀咕了声，“你俩闹矛盾了啊？”
叶采橙怔住。
他们又不是小情侣，不过就是回归到正常同桌的相处界限而已，干嘛要说他们闹矛盾了。
用词一点也不准确。
徐晶晶转过身，掏出手机对着某个人发微信，还特意点了震动。
是晶美男啊：怎么回事，惹你同桌生气了？
周弋似乎还没开始训练，很快回了个：？
徐晶晶鹦鹉学舌般把早上的事跟周弋说了遍，那头过了会才回：让她翻，我说的。
“喏。”徐晶晶把那条微信信息拿出来给叶采橙看，“周弋让你自己翻他书包。”
一晃而过的页面，叶采橙看到了周弋的微信名：monday。
附近有女生因为这句话回头，看过来的目光别有深意，转而低声交谈。
想到尚平之前为了鼓励他去国旗护卫队，说他名字和周一这个时间点就特别搭，没想到他微信名真叫“周一”。
只是她又在想，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放心，难道就不怕自己会翻出些秘密来吗？
徐晶晶见叶采橙嘴角一会翘起一会抿着的，低下头给周弋发了个：？
monday：？？
对话框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徐晶晶不禁感叹道：你说女孩子的情绪变起来怎么就这么快？
对话框停止输入中，过了会，对面回了句：开心了？
是晶美男啊：嗯，还能不开心？
monday：那不就得了，训练去了。
周弋从后操场训练完上楼时，因为热，运动校服上方两粒纽扣被解开，衣领下的锁骨若隐若现，一路上都有人在不停回头看他。
但少年也只是散漫插兜，神色淡然，正巧碰上徐晶晶刚从开水房出来，手里挂着三个水杯，一脸幽怨。
“给你同桌也打了啊，别再说我欺负小橙子。”他才不会说是赵思夏逼他打的，赵思夏就知道欺负他。
周弋下巴一抬说：“行。”
叶采橙和赵思夏送完作业，徐晶晶定睛一瞧，赶紧上前把赵思夏的水杯丢她怀里：“这种事爷只做一次啊。”
赵思夏作势要打他，叶采橙自觉伸手把自己水杯抽出来，忽然面前长臂一晃，水杯被周弋稳稳拿在手上。
周弋逆着光站在她面前，水杯在他修长指骨间缓缓晃动，好似自己落在他掌心，心情跟着他的节奏起伏。
她心跳如擂鼓，赶紧缩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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