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寒泪纷然

然而，她的下一语却依然不随意，无绪得笑道：“宁儿，才刚来，清远大哥就那么想赶我走是吗？”

        她忽然起身，离开秋千转过身去，定定得望着他，明明如月的水眸，勾动人的心弦，他不由出伸手想抚上她的发丝，半月不见，似是瘦了好多的小脸，不由泛起了心疼，然而，怔然中，他的手却是停在半空…

        此时场景，刹那间，让她恍然想起了某个记忆中的雪夜，他亦是如此，温暖的关怀注满了一半，却忽然离去。

        只是如今那相似的容颜早已换却了心，那个人早已消失，那些悲伤，那些痛苦都会被时间抛去，唯独那抹身影铭记在心。忽然想起，他为她吹的箫音，想起快要忘却的那一种韵律，早已尘封的翩然白衣，早已被光阴所分离。

        泪水乍然之间清透而下，肆意了整个脸颊，不知何时，他已执起腰间的绿箫，回转几步落坐在她身前的秋千上，敛眸清眉间，朦胧中吹起幽长的旋律。

        他会抚弦奏笛，擅弄箫音，擅长医理乐律，天象泰否，亦会刻签扶乩，不可否认这样的清远大哥和记忆中的无所不能的萧子墨多少有些相像，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不会武艺，他不会舞刀弄枪，更不会用毒噬血，他手无缚鸡之力，却是学富五车，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只凭心计，更重要的是他亦看透她的心。

        如是，他明知会勾起她的记忆，却依然缓缓吹奏，选择了一段秋之韵律，清风轻抚着蓝衣，眉间轻透着愁绪。

        氤氲不瞬模糊了她的视线，有晶莹清透的液体顺着她的小脸肆意而下，此时的她像个孩子般站在他身前，手心攥握着压抑的情绪，无助的潸然泪流，无声的哭泣，月光照着她的泪滴，纤弱的身子，仿佛瞬间会被光芒所带走…

        她其实已经离开了他。

        她不曾想到忽然间这般情绪，今日终是忍不住了？周围忽然间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不随意，转而又让她重新想起那血色分离的场景，混着最后雪夜，那个他轻抬的手不再给她关怀的愁绪…所以，那样的泪流痛苦化成了卑微的液体。

        “宁儿，该是回三皇子殿了。”他终是停下的箫音，随之而起的是冷然无绪的命令。

        如今，她不可这般不顾大局，如此贸然前来，若是牵动周围的暗线，她会有危险。

        而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近来发生的一切，让她感到疲倦了…

        不待她回答，他重新继续吹奏起冗长的韵律，不曾看过如此在人前，无声泪流满面的她，然而随之，那无声之泪，慢慢变成了哽咽，轻颤娇小的身影终是难以自抑，慢慢不由捂着心口俯下身去…

        思绪翻腾的记忆，竟会让她如此痛苦？或许，她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清远…大哥，不要赶宁儿走，好吗…不要赶宁儿走了！”接近哽咽的语声，透着无助，透着痛苦…第一次失神的哀求。

        这些年她从那场噩梦醒来之后，她什么也不曾求过了。十五岁起，便选择漫天烽火作伴，夜夜宿醉大漠月光，潋滟血夜成殇，却让她纯澈的灵魂在浑浊中激荡，不曾执剑挥敌的素手，从此一沾上了这一世也无法洗去的罪孽，只是一心念着那个身影如若还在，她都会听他的。于是，也只是一夜之间，她真的学会了顺从，顺从了姑姑的安排，于是得到了亲人的关怀，姑姑，绿衣，清远大哥，师兄弟们……如今，她要走的路却是一步一步的远离他们，只因为一纸婚嫁，让上官清远在无形中开始疏离她，这一点她已经觉察到…

        很难想象一个身后执手千军翻云覆雨的战姬，亦会有这样的一面。然而，他是忘了，就算是战姬又是如何？抛却那个世人传诵的名号，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而已，淡然得面世，却藏着心底永远的伤疤。

        ‘至亲’离她去的感觉依然清晰，多年的辗转，也不过为了攀附温暖，怎又重新落得此境？今日秋风寒意，以为静和殿会给她带来安宁，哪知又是一处容不下她的地方…

        他依然没有停止吹奏，只是看着她的泪水洗去铅华，月下那娇美容颜。直到她为自己掩去泪滴，箫声才随着她而停下。她疲乏的顾自起身，嘴边泛起了清冷的笑意，压下哽咽，如同往日得淡淡道：“宁儿今日不打算走了。”

        她缓步走进了静和殿，侧身卧在了云锦榻上，扯过锦被蒙在黑暗中，似是如同孩子般的执拗，无理。

        他清朗俊逸的脸庞怔然，清澈的眸子，融入了更深的无奈之绪。身后风飞叶卷，带来了一阵一阵的浓郁，他淡却的眉间瞬然间染上了思绪，眸中闪过了深寒，然而却依然提起脚步，随其进殿，静默看到轻卧在榻上的她。

        转而他不经意转眸，关上殿门的刹然间，前庭风飞叶卷，视线中闪过了一道‘虹影’，却是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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