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回、灵女言道白鸽情修远赠药抑天涯

诛心的话，让虹猫脑海中闪过一个古怪又大胆的想法：“背叛巫祝也可以吗？”

        看到这样的诛心，虹猫似乎感觉到她与巫祝的关系，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毫无破绽。说不定此次南疆寻找长虹剑剑魂的线索，能从诛心身上打开缺口。

        “唔，没什么不可以的。”轻轻抚摸着垂落在身前的秀发，听闻虹猫所言的诛心，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缓缓说道：“只是，虹猫，我背叛巫祝，你能给我相应的什么？你？还是你的心？”

        其实诛心没有说的是，为了虹猫，她其实早已多次违背了巫祝的命令，若不是看在她是灵虚族灵女的面子上，可能巫祝早已对她出手。

        灵虚族内，并非如虹猫看到的那般，真正的纯洁无瑕。至少，在她从小到大的过程中，并没有真正的生死无忧。

        虹猫没有理会她的后半句话，而是讽刺地笑道：“呵呵，连巫祝，也可以背叛吗？诛心，除了你自己，你还有在乎的吗？”

        算起来，巫祝也算养育她的人，虹猫没想到她竟如此自私冷血。方才因为少女真挚告白而生出的一丝怜悯，顿时烟消云散。

        “你啊！呵呵，背叛巫祝？也正是他从小告诉我，除了自己，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背叛。”诛心看着虹猫笑嘻嘻地回答道，像个在讨大人夸奖的孩子。

        自小到大，虹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与他所学，所习，所思之道，完完全全相违背的观点。

        从小，父亲教他的便是天下为公，世间大同的道理，习武者，要为民除害，将除去世间恶人恶事作为己任，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救人于水火。

        却不知，世间竟然还有诛心这样的存在，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皆为私欲，无关他物。

        “人类的本质就是欲望和占有，你们所说的爱，所说的喜欢，不过是将欲望和占有换成了一种听起来更加高尚无私的说法。”看着虹猫发愣，诛心的笑越发轻快：“你所说的那些侠义，大道，不也是在完成自己的私欲？真是可笑。”

        “不，情感本身是美好的，并不只是为自己，若是能让所爱之人得到快乐，幸福，哪怕是离开，哪怕是自己受伤，也是心甘情愿。”面对诛心的嘲讽，虹猫握拳高声说道。

        “世间，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吗？”诛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若是两个人都没办法在一起，那又说什么爱或不爱呢？”

        从潜意识中，诛心认定的就是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然后将他牢牢的禁锢在自己身边，就如虹猫，哪怕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先得到他的人。

        一片白色的珙桐花瓣从枝叶间飘落，诛心伸手，花瓣落于掌心：“你知道‘白鸽公主’的故事吗？”

        虹猫自是不知，月光下，诛心静静地倚坐在珙桐树旁，将这个故事缓缓展开。

        在很久很久以前，传说南疆的部族里有位君主，君王只有一位独生女儿，名叫“白鸽公主”。因为王后的离世，君主从小对白鸽公主爱如掌上明珠。只是这位公主却和其他公主有些不同，她不爱金银珠玉，也不嫁王侯公卿，却十分爱好骑射，追求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一天，公主在森林中打猎，被一条狠毒的蟒蛇死死缠住。正在危急关头，一位名叫珙桐的青年猎手，用刀斩断蟒蛇，夺回公主的性命。公主十分敬慕青年猎手的机智和勇敢。二人一见钟情，山盟海誓，公主取下身上带着的钱袋，送给了珙桐。珙桐也将自己住处的钥匙，交给了公主，两人互赠信物，依依惜别。

        公主回宫后，将来龙去脉告之父王，并恳请父王将自己许配给珙桐。不料此事遭到父王的坚决反对，他连夜派遣侍卫将珙桐射死在深山老林。白鸽公主知道后，悲痛欲绝。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卸去豪华的宫妆，穿上洁白的衣裙，买通了侍卫，踉踉跄跄的逃出了高墙紧闭的宫殿，来到珙桐遇难的地方，放声大哭起来。一直哭得泪珠成血，染红了洁白的素装。

        后来，雷声大作，暴雨倾盆，一棵小树从公主血泪落下的地方破土而出，转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公主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扑向大树。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大雨停了，雷声息了，哭声也听不见了，只见数不尽的洁白的花朵挂满了大树的枝头，花朵的形状宛如活泼可爱的小白鸽，清香美丽，所见之人，无不想起白鸽公主与青年珙桐凄美的爱情故事。

        “后来，人们就把这种树称作珙桐，以此纪念这对忠贞不渝的情人。”这就是她从小所知的爱情，两个人在一起，长相厮守，生死与共。

        诛心的话刚落下，便传来一阵响亮的掌声。在这格外幽静的深夜后山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突兀。“真是个感动的故事。”

        掌声停下，耳边是虹猫的冷笑：“可灵女似乎忘了，你我之间，并无丝毫情谊。”

        他迈着大步走到诛心身边，将钱袋朝诛心的膝头丢去：“不要在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你知道，我心中只有蓝兔一人。”

        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诛心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月光下的珙桐树旁。没有动作，没有声响，安静的仿佛一张画。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落在脚边的钱袋，那是她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一针一线慢慢绣成的。

        曾经，她不谙女红，甚至觉得女孩子不应该被这些针线手工所束缚，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游历四方，不为世俗所拘。但在遇到虹猫后，却有了一个让她愿意为他拿起绣针，愿意为他驻足的人。

        她静静地坐着，也不去拿起那钱袋。脑海中又想到，从前巫祝告诉她的，其实当年的父亲，似乎也是母亲从中原强抢回来的。那是的父亲亦是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因为母亲的手段，最终还是和母亲一起来到了灵虚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中，父亲爱上了母亲，后来还有了她。

        今日的自己和虹猫，不也如同这般？

        可她却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莫非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用尽一切，只为和他在一起吗？”诛心喃喃道。

        思索着的少女太过入神，没有察觉到在她不远处的一丛灌木里，一个黑影正痴痴地望着她。

        经历过篝火晚会这一遭，整个灵虚族也将诛心和虹猫即将大婚的事情传了个遍。虹猫对此十分的反感，在和第一日上门道贺的人解释之后，虹猫知道无法躲开这些人，便干脆闭门谢客，不再和人接触。就连诛心几次前来，也被虹猫躲了过去。

        一时之间，虹猫的态度让灵虚族内谣言四起，最后巫祝终于出面言明，灵女诛心将于一月之后和长虹剑剑主虹猫结为夫妻。

        此事一下定论，最头疼的莫过于虹猫。一方面，长虹剑线索迟迟没有明晰，就连后山的阵法他也未曾触碰，身上的“咫尺天涯”未解，更别说能就此离开灵虚族回到中原。可若是留在灵虚族，一月之后，就是大婚之期，虹猫断不可能与诛心成亲，却不知到时候他们又会想出什么样的阴损招术让她就范。

        正当虹猫焦头烂额之际，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大约是半月后的一日，暮色渐深，虹猫正准备解开衣服上榻休息。突然，一阵细碎的翻墙声让虹猫起了警觉。

        “谁？”虹猫双眉一皱，黑暗中依旧明亮的双眸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悄无声息的房间内，蓦地燃起了一点光亮，照亮了夜色中少年的脸。

        “是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正常的沙哑。正是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的齐修远。

        “齐少侠？你怎么来了？”虹猫惊奇道，自从刚到灵虚时匆匆见过一面后，这是他在灵虚族第二次见到齐修远。

        眼前的齐修远一身紫色衣衫，腰间和手腕都用黑色的皮革束着，看起来十分的干净利落。只是他的脸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白，像是失血过多一般。

        虹猫刚想出言询问，却被齐修远打断：“我来，自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这话听得虹猫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是不是长虹剑剑魂有消息了？”

        齐修远看向虹猫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愣了愣，接着说道：“不是长虹剑剑魂，而是你体内的‘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虹猫没想到齐修远会提及此事，说起来因为诛心一直陪伴在身旁的缘故，从中原到灵虚一路上，虹猫内体的“咫尺天涯”从来没有躁动过，来到了灵虚族后也是，定期服用诛心给他的药物，克制体内的蛊虫。

        但在篝火晚会之后，虹猫因闭门谢客和刻意的躲避，已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诛心。一开始还不觉得体内有什么异常，但这几日在练功之时，明显可以感觉到内力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无法像往常一样施展。甚至有时候，还会有种内力逐渐被抽离的感觉。晨起晚睡之时，还会有四肢无力之感，心口处似有一团火焰要喷涌而出，却又不得其解。

        每当如此，虹猫只得将身体浸泡在冰凉的山泉之中，以此来缓解体内的燥热。

        这两日，这些状况不仅越发加重，入眠后胸腹之处，还常有蛊虫蠕动的迹象，刺骨入髓的疼痛感，已不仅一次将虹猫从睡梦中惊醒。若不是还依靠着逗逗给的草药支撑着，虹猫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站在这里和齐修远说话。

        只是，他不想就此向诛心低头。

        他想摆脱这种该死的蛊虫的束缚，可逗逗都对它毫无办法，自己又能怎样？尤其是诛心口口声声说着，“咫尺天涯”无药可解的话，让虹猫对能解除“咫尺天涯”一事上，也算是心灰意冷。

        如今，齐修远提及“咫尺天涯”，直觉告诉虹猫，可能在解蛊一事上有所转机。这怎么能让虹猫不心急？

        “确实，我找到了可以抑制‘咫尺天涯’的方法，但目前来说，只是抑制。能否从根本上解除，还不清楚。”面对虹猫的惊喜，齐修远似乎言之未尽，有些为难的看着虹猫。

        “能够抑制？”齐修远的话让虹猫心头一跳，原本惊喜的表情慢慢淡了。

        不过转念一想，哪怕能够抑制，也是好的，至少能够让自己脱离现在这种无法掌控，甚至逐渐沦陷的局面。

        “是，不知道虹猫少侠可曾听说过‘咫尺天涯’是用何物培育而成？”烛台上的火光忽明忽暗，照得齐修远脸上的神色也模糊难辨。

        “这，我倒未曾听过。”对于之前逗逗所中的蛊毒“天煞孤星”，虹猫倒还听跳跳等人提及过，光是繁杂血腥的培育过程就让人头皮发麻，心生恐惧。

        “说起来，‘咫尺天涯’从哪里孕育而出，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近日我从一位灵虚族的老巫医处得知，‘咫尺天涯’在成长过程中，每日需要进食一种特殊的灵虚族草药。不管是雌蛊还是雄蛊，都对这种草药十分的依赖。所谓的抑制，便是用这种独特的草药加上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炼制而成的一种药丸。虽然暂时无法从根本上祛除蛊虫，但能安抚蛊虫，让蛊虫在体内保持安静，或是沉睡。”齐修远的话，一言一词都十分清晰的传到虹猫的耳中，对此虹猫脑海中也在飞速的思考着。

        自己受限于灵虚族和诛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咫尺天涯”的存在。若是真的有这样有效的抑制解药，哪怕只是抑制，也能让他暂时摆脱诛心的束缚。而且，面对一个月后的大婚，他也多了一张底牌。

        只是，天下真的会有齐修远说的这么神奇的药丸？若早有，逗逗怎会不知？

        面前的虹猫突然沉默了，如今经历过诸多波折的齐修远自然看得出来他心中的顾虑。

        他伸手从胸口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将塞子打开后倒出一颗黑褐色的药丸。随后，还未等虹猫反应过来，一抬手，他已将药丸咽下。

        “齐少侠，你！”虹猫惊到，想要劝阻，却已迟了一步。

        “虹猫大哥，你同我说过你来灵虚的理由，你也知道我也想你尽快离开这里。所以我不会害你，这药是我让老巫医配置的，有一个月的量，每日服用一颗，可能暂时压制你体内蛊毒的异动。”说着，齐修远将手中的瓷瓶递给虹猫，面色上还带着刚刚急于吞咽药丸的潮红。

        “好！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什么需要虹某人的地方，齐少侠你尽管开口。”双手接过齐修远手中的瓷瓶，虹猫郑重说道。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我只希望，你能离心儿远一点。”齐修远慢慢垂下头，心中默念，快了，就快了。

        无数个日夜里，巫祝的话都会在他的耳边回响：“成为最强的人，只有最强的人，才有资格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走到最后！”

        等到他成为天下最强的男人的时候，站在诛心身边的，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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