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是人是鬼都在秀,唯有天子在挨揍
大乾皇城。
皇城分内外郭。
以午门分割。
午门之内,是大乾天子办公和朝臣上朝膜拜的地方。
午门之外,则是外郭,是六部,二十四监等衙门办公的地方。
而此时,明明是正午,城郭内外,却无一道人影掠过,肃杀之气森然。
玄武殿内,百官肃穆,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分列两边。
而百官正前方,则是坐着三大亲王,四大国公,皆神色傲慢,望着上方龙椅,眸中透过一丝不屑。
有太监高声喊道:“圣上驾到。”
玄武殿内,原本安静的落针可闻,此时更加寂静了。
徐徐的,就看到一身穿戴翼善冠的大乾天子,在左右身穿绯红蟒袍的太监陪同下,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是正襟危坐,但眉眼中的愤怒却是半点做不了假。
“微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抱拳,弯腰,行李,纵然是前方七人也是如此。
他们虽狂傲,但礼法不可废。
“众卿起身。”
随着龙椅上的老人开口,众人又如泥塑一般回到了原位,一言不发。
他们都知道,今天将有大事发生,他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大乾天子盯着百官,半晌之后,突然笑着开口:“今日众位爱卿迟迟不退朝,朕也不得再上一次朝,可有爱卿告诉朕,这是为何?”
百官们缄默不语。
今天能站在这里的,皆是有权柄的高官,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
每个人内心都无比复杂,有的人又兼着几分期盼。
尤其是七位王爷身后的官员们,此时心里已经激动欣喜到了极点!
他们期盼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礼部!”
礼部尚书李章出列。
大乾天子咳嗽了几声,淡淡的道:“你且说说。”
死一般的沉寂。
“臣…有罪!”
“户部!”
户部尚书王博出列。
“你且说说。”
“臣…有罪!”
“刑部!”
“臣…罪当万死!”
“兵……”
“陛下不必再叫了,臣弟来回答陛下便是,”三位王爷之中,一个身材矮小,鹰鼻鹞眼的男子起身,目光里充斥着胜利者的眼光。
“朕居然不曾知晓,十五弟还有这般才能,可与朕的百官同仇敌忾,你且说说,让朕看看最近你可否有所长进。”
鹰鼻鹞眼的男子可没听出这语句中的挖苦之意,直接朗声道:“陛下自继位以来,仅仅是在用人方面就有很多不妥之处,朝臣们,是敢怒不敢言啊,民间之旅,上不至天听,难道这不是我们朝廷的不幸吗?”
“用所谓的大将年纪,朝廷就花费了六百万两黄金,可大部分都让他贪污挥霍了,国库怎么能不空,大乾又怎么能不弱,百姓怎能不积苦劳累!”
“用田博海,他把江南所有的读书人都得罪了,以至于生员罢考,天下震惊,大家说,大乾皇朝人心怎么能不失!”
“再说,世家之子弟,不当差不纳粮,这是千百年留下来的古制,可陛下却要强为逆行,以至天下世家怨声四起,人心惶惶,政局怎能不乱!”
“圣人说,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士为四民之首,没有了世家的支持,祖宗的江山社稷,如何能够稳固呢?”
“陛下,故此,臣弟提议,恢复祖宗之法,重用世家子弟,断了所谓的科举取士,这是出于对祖宗的社稷江山,对大乾的一片爱国之心啊!”
“对,请陛下恢复世家取士的祖制。”
“请陛下恢复世家取士…”
十三王爷话音落地,如深海炸弹,将整个玄武殿都给炸翻了。
明艳艳的黄袍之内,大乾天子的手早已握成了拳,青筋暴起,眉头皱成了山,凝重吐道:“看样子,朕就是想不同意也不行了。”
“是吗?”
“你们以为,勾结了几个宗门,调高手逼宫,就可以逼朕就范,是吗?”
此话一出,原本嚣张至极的七大王爷瞬间缄默不语。
这话,不好接啊!
接了,就是同意他们逼宫造反,礼法不通,民心不顺,又如何能得到皇道龙气的支持。
“咳咳咳。”
几声轻微的咳嗽声从八王爷那传出,用手帕擦了擦嘴边,望着上位的天子,他痛心疾首道:“陛下,您说这话,臣等如何担当的起啊!臣等对朝廷并无二心,更何况造逆,请陛下鉴纳。
十三弟的提议,恢复世家取士,方可保我大乾江山兴旺发达。”
趁你病,要你命,当即****轩海就站了起来,凝声道:“陛下,我等几位大将,便是出生世家,为了我大乾江山,不知多少家族孩儿陨落疆场。
反观那些所谓的大乾子民,莫说让其为大乾上场杀敌,怕是心里还念着其他皇朝的好,如此品德堪忧之辈,又如何能让天下信服!”
玄武殿上,落针可闻。
许多大臣的身体都在颤抖。
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激动的。
能站在朝堂之上,都不会是小官,他们一般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今天这种场面,他们是真没见识过。
太刺激了!
太离谱了!
而且,绝大部数朝臣心里还是暗爽的。
当年大乾初立,以推举制为国法,选士为官,除却三公九卿,任何一个官位,都可由宗门和世家说了算。
可自从圣上实施科举制,世家子弟为官虽说依旧普遍,但终究有不少职位被那些他们瞧不上的泥腿子所据为所有。
如今,虽说他们不满七王对天子威望的挑战,但如此利益之事,还是让他们闭上了嘴。
大乾天子的双手卧的死死的,不住摇晃。
他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的听到,如此挑衅他。
就算是他未曾当天子前,也没有这种狼狈之景。
“轩海,你……”
该死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大皇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把大乾天子还没有出口的话,给拦了回去:“父皇,儿臣有罪。”
“你有何罪?”大乾天子深呼了一口气,渐渐压制住了这口逆血。
“儿…儿臣来参加朝会之前,西佛宗太上长老让…让儿臣,开启昆仑镜……”
大乾天子闻言一怔。
其他大臣听到大皇子这样说,却是一愣。
随后,渐渐回过神来。
大乾天子将目光放到了大皇子身上,眼神诡异:“你是说,今日之事,天下百姓皆会知晓!”
大皇子五体投地,言语间却有些慌张:“正…正是!”
昆仑镜,乃是大乾先祖意外得到的重宝,有一个特别特殊的功能,那就是——现场直播。
也就是说,今日朝堂之上的事,不仅仅是整个皇都会知晓,乃至是三岁稚童,都可以知晓如今玄武殿发生了什么。
“放肆!”大乾天子心里却差点乐开怀。
“放肆!”
与大乾天子同声而出,一个目光坚定的老者,身着大紫大红朝服,手持先帝御赐麒麟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咚!咚!咚!
麒麟棍落在玄武殿内,老者踱步上前,从四位大将前有过,最后来到十王爷和十三王爷面前,面露痛惜神色,双手扶着棍子。
“十爷,十三爷,今天是朝会,你们刚才说了那么多,我是先帝的老臣,先帝的宰相,这下面就有我许多的门生故吏,你们该不会,也把我当成心向敌国,不让我说话吧。”
“嗯……额……”
两位王爷顿时蔫了,鼻孔里气一搭一搭的出,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这老者张玉龙,不仅是两边宰相,位居三公之首,更是一大大儒,曾为众皇子之师。
见两位王爷不说话,张玉龙转身,徐徐开口:“刚才各位大将王爷说到了世家取士,请问,什么叫世家取士?”
“哼!这还用问吗,世家取士,就是当年太祖爷封的,功臣世家共同推荐优秀人才,护我大乾长治久安,因此,也叫世家取士。”
四位大将之中,一个脸黝黑黝黑的铁疙瘩冷哼一声,如此答到。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
“对啊,这有什么可问的?”
众朝臣议论纷纷,不知他说这话有何意义。
“不对!”
张玉龙斩钉截铁,怒视群臣:“什么叫世家取士?我来说说吧。”
“乙未天命六年,太祖令格力等五臣,与娄底部五卫王,共谋大事,联和反元。”
顿了顿,张玉龙继续缓缓说道:“注意,这里仅仅是十人,因此也叫十固山执政王。
到了天命十年,情形又是为之一变,参与盟誓的,并没有娄底部五卫王,只有格力五臣,而且四大世家,王,赵,李,我太宗洛天子,还有平原君,人妖鸣,和剑君三大妖孽,这就是后世所说的的十二世家。
但是再次以后,凡举士为官的,又不定是这十二大世家,或是借其错综复杂关系顶替名额,或旁系取而代之,太祖大浩中所说,天下世家,唯有这十二家嫡亲方可被取士。”
到了这,张玉龙顺势一顿,将手中麒麟棍使劲地往地上一敲,怒不可遏:“千年过去,原先的十二大世家,早已改朝换代,更有甚者被取而代之,若是真按太祖祖训来,诸位大臣中,又有几人可在太祖大浩之中!”
“世家取士,真是这样?”
“不可能啊……”
不理会朝臣的议论纷纷,张玉龙眼如鹰眸,朝着大将中资历最老的平莽王,道:“平莽王,是不是这样啊?”
“差…差不多吧。”平莽王如同丧气的狗,有声无气道。
“啊!”
“不会吧!”
“为什么呢?”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种情况,政权分离,容易引起人的篡权夺位之心,我世祖羽圣上,当时取消所谓的十二功臣世家,皇恩浩荡,取士天下英俊豪杰,不论出身,皆可推举入朝为官。
然而,世家之弊端,众位呵呵,都是知晓的,八爷,您是参与过编纂世祖起居录的,该不会不知道吧?”
面对这老师刀子一般的目光,八王爷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如果任由世家操控朝堂,无其他势力制衡,定会同室操戈,祸起萧墙,不但无今日之大治,诸位大臣又岂会安坐盛京?
因此,今日重提所谓的世家举士,不但不合时宜,而且定会扰乱国家政局,断不可行!”
嘶!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完张玉龙的话,整个玄武殿都发出朝臣们的窃窃私语声。
能站在这里,或出身名门,或才富五车,如此才情上位,断不想大乾为之倒覆!
虽说科举举士会减少一些世家名额,但可让大乾百姓为之归心,大乾越强,他们世家的地位也便越强!
如此命运与共的选择,他们也不是傻子。
“你说完了吗!”
八王爷一声冷喝,欲止住张玉龙,再让他说下去,他所求之事,怕是直接便会变为泡影了。
“没有说完!”
“今天是朝会,陛下有旨议的是新政科举,可是几位大将王爷却节外生枝,提出所谓的世家举士,因此,我才不得不就此话题,说说清楚。
刚才八爷,十三爷,还有各位大将,共同指责新政,攻击陛下,这才是我今天一定要说的!”
“我张玉龙跟随圣祖皇帝整整二十七年,他老人家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知道缤天那天,圣祖念叨的都是整顿朝纲,壮我大乾啊!”
“先帝也曾对我说过,在不整顿朝纲,这个国家,就危在旦夕了,先帝无数次想要减免百姓赋税,却因为国库空虚而无能为力,对比经常食不甘味,夜不安席。”
“先帝为什么不整顿朝纲,大治天下呢?就是因为诸位皇子夺嫡,把朝堂弄得一团糟,先帝实在是没有精力,完成这番大业了,所以这件事,只能寄希望于后人了。”
话势一顿,他看着人群前方,一个方脸的麒麟袍官员问道:“王中堂,我所言对不对呀?”
“哦哈哈哈,张中堂所言,句句属实。”
听得此言,张玉龙继续说道。
“自当今陛下登基以来,推行新政,福惠苍生,那是有目共睹啊!”
“田博海在江南推行世家纳粮,虽然使那些穷奢极恶的大家们,多少受了点损失,可是国库也富足了两成,全国的百姓,也相应的减轻了负担。”
“科举举士,虽然让诸位世家入朝为官的子弟少了些,但却让天下百姓,对我大乾的拥戴前所未有的凝聚,诸位皆是大乾子民,又如何不知呢?”
再次目不斜视盯着八王爷,掷地有声,道:“八王爷,您说是吗?别人反对新政,您是最最最不应该反对的。”
“你放肆!”
都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八王爷也顾不得师生情谊,猛的起身,再不出口,他真就再无半点机会了。
“你口口声声说百姓,赋税,朝廷的钱就是再多,失去了世家的人心又有什么用!”
“我洛家的江山社稷,正是因为像你,田博海,这些贪官酷吏,才搞的人心失尽,哼!”
说出此话,八王爷突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昆仑镜还开着,但悔之晚矣,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我知道,你是怕恢复了世家举士的祖制,而失去了你宰相的职位,是不是?”
张玉龙不说话了,望着八王爷,眼里带着三分玩味,三分鄙夷,四分痛惜,意味深长道:“八王爷,咱两同时弃官不做,归隐山林如何?”
“恕臣再说一句直言,只怕我张玉龙舍得走,您八爷舍不得走哇。”
“哼!反了反了,全都反了!有这样对王爷说话的吗!”
十三爷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走到大乾天子之下,大声说道。
“哼!你们对朕尚且这样说话,张玉龙和洛川同朝为臣,为什么不能这样说话!”
“你给朕,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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