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苏俨的选择

云乔惊呼一声，抱着双臂缩在沙发角落，豆花感觉到主人的异常，跳下地面飞奔过去。

        “叮—”

        翻盖打火机在死寂里清脆悠长，火苗摇曳，晕着深橙的暖意散开一圈匀称的光环，男人的面孔藏在里面，“不用担心，有人会处理。”

        玻璃的隔音很差，窸窸窣窣挠着玻璃窗传进来，基本都是在猜测哪个这么大胆子居然在拍卖会上闹事，没几个人在意那几声尖叫。

        言宋默默退回沙发上，难得一见地靠近热源，冷白的肤色难得染上暖色调，眼帘依旧垂的很低，彻底遮住了浅湖瞳仁，乍一看以为人已经睡了过去。

        苏俨侧头，气定神闲地对他讲，“你们家鱼跑了。”

        言宋有些不太状态，反应慢了好几拍，后知后觉地拾起青羽绒似的睫毛，“希望他跑远点，永远不要被找到，如果被找到，也希望是个遵守保护法的地区。”

        “阿宋还是这么天真。”苏俨笑，“在手无寸铁的范程里，任何保护法都是一张白纸，阿宋，这样的你让我不得不怀疑我猜错了你的经历。”

        小鱼天真的可笑，换做任何一个重生三次的人，也不会像小鱼这么认不清。

        “啪！”一束光突然洒在升降台上，瞬间吸引了黑暗里的所有注意力，生日快乐歌盘旋在半空，黑布在仪式感下缓缓拉开。

        没有红尾，是另一种姿态的“人鱼”。

        老人下半身不翼而飞，绿色麻袋和腰接口处布满狰狞的黑线头，底下放着的海草随着微弱的水波舞动，携着简陋的鱼尾尽情扭动。

        池子里的水浑浊稠腻，五官若隐若现，嘴被缝上，惨白的嘴角被硬塞着两颗浑圆的眼珠，鼻梁被齐齐削下，调转方向钉回去，鼻头突兀地挨着山根，眼皮黏着眼睑，额头切开一条倒挂的笑脸，脑浆顺着口子流下，糊了半张脸。

        那是一张倒挂的脸皮。

        一片死寂。

        不知道哪间房里谁先尖叫，石子投进死水里，掀起滔天巨浪，众人彻底乱成一锅粥，没有人会认不出那具惨死的尸体。

        ——夏氏董事长夏期寒。

        那股光久久不散，像把凌迟的刀架在众人脖子上，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场地。

        沙发上的鹌鹑突然窜到玻璃前头，带着浓浓的哭腔，“我哥，我哥还在下面。”

        言宋走过去安抚她的情绪，“别担心，现在比起下面，更该担心孤立无援的我们。”

        栅栏长廊被切断，保镖武器通讯工具都不允许带进场内，这么久没有救援，显而易见大门已经被封锁，夏氏安排的安保被绊在外面。

        操作员小哥熟练地蹲在沙发后面，捂着耳朵装死，被云乔叫了几声才颤颤巍巍地抬头。

        “你们这里没有教过二楼逃生什么的吗？”

        “额……”还真给他难住了，他悲壮地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各位大佬，其实我是新来的，这课还没来得及学。”

        火光攀附着树的纹理瞬间包裹房屋，火势带着燎原的势头，滚滚浓烟疯了般吞没视野，漆黑的场地亮如白昼，刺得人睁不开眼。

        在求救声里，枪声震碎了一切结界。

        “趴下！”

        黑漆漆的枪口在火海里闪过，子弹穿透肩胛骨，鲜血喷涌而出，言宋被子弹冲击力瞬间压地半跪，白发染着血，无力地垂在胸前，他低着头，珍珠大颗大颗地跌落在地面。

        旁边倒着两个人，苏俨正护着云乔，安然无恙。

        他竭力抬头，满眼火光，脖颈因为用力青筋清晰，半晌，他绝望地闭上眸子，扯着嘴角笑，失态又释怀，油尽灯枯后唯一的跳动彻底死了。

        他理解。

        他非常理解。

        这么多年了，苏俨还真是一点都没糊涂过。

        时时刻刻分得清谁高谁低，甚至都不用思考谁死谁活。

        “……苏俨。”

        “……我后悔死了……”

        最在乎干净体面的人此时狼狈地跪在火里。

        后悔瞎了眼，错付了真心。

        奶奶不在了，阿阳不在了，福利院也毁了，在世界上，他的名头烂透了，杀人如麻，罪该万死。

        他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重生这么苦。

        如果是一场冤魂的梦，也该醒了。

        铺天盖地的困意砸着仅存的意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有只手抓住他往里头拖，有人似乎在远处叫他，“言老板！言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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