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发烧

当童宇逸他爸开门的时候，立马又躲在童宇逸身后现回了原形。

        童建章打量着门口的二位，许梦龙被他看的心里直起毛，然后极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这童建章比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气场大多了，大到让人不敢呼吸了。许梦龙跟着童宇逸进去后，童建章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就是小逸找的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一问，给许梦龙心吓一紧，嘴快过脑子先回答：“啊，是。我是童宇逸男朋友。”

        都进屋了，关上门，童建章坐下，眼里怒气才显，“童宇逸，道理你妈都跟你说了。你也大了，今天你听话我给你办转学。你考上个985后，怎么样是你的人生，但是现在你再在跟我在这胡闹，出了这个门，我就没有你这儿子！”

        “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啊？”童宇逸倒是放松的很，“你外面还有个女儿了，怎么又不认了吗？”

        童建章气极，猛地一拍桌子，许梦龙心都跟着吓一跳。

        “童宇逸，你非要跟你妈一样，是吧？你们娘俩就是来讨债的，我干什么都对不起你们，你们一个二个都来气我！”

        “叔叔，其实……”许梦龙看着剑拔弩张的氛围，心里有些愧疚，就打算坦白从宽了。

        童宇逸一把拉住许梦龙的手，故意举在他爸面前，“爸，你和妈真的了解过我吗？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们只关心利益的分割。如果说我是不是故意气你们呢，我是真的喜欢男的呢？”

        童建章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儿子，他养在身边十几载，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现在告诉他自己真的喜欢男的。怎么可能，他不能接受！

        “小逸，我和你妈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

        童宇逸陡然提高音量打断他爸的话，“我说的是离婚的事吗？其实你们离不离婚对我来说有意义吗？我就那么不能被接受吗？我说的是你们在我成长的这些年里的推脱和冷漠，在你们的期待和未来里从来都是自己，还有好多……这些都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累赘。”

        “小逸！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不要听你妈瞎说。我这些年打拼赚钱，给你最好的教育条件，没断你吃没缺你花的，我说什么了吗？你现在这样，你看看你把我这些年的投入给嚯嚯成什么样了？”说着童建章的目光转到许梦龙身上，好像把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

        这次童宇逸笑笑没说话，他累了。他拉着许梦龙到他的房间，开始收拾着东西，许梦龙看着他的身影，好像已经和这房间格格不入，他想象不出童宇逸在这长大的这些年月。

        房间像他人一样干净整洁，而现在的童宇逸是正在破坏这些整洁的，白色的主调缺了些温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童宇逸，我觉得没必要。你稍微服个软也就过去了，你爸还是为你好的。”许梦龙低着声音劝童宇逸，他能看出来，童建章并不是真的不能调和，他还是很关心童宇逸的。

        “他只为他自己。”

        门口的脚步停了，转了一个方向。打火机一亮，半点火星在童建章的指尖扩大。他仰在沙发上，长呼了一口气，嘴边烟雾缭绕。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前妻和儿子，都养成了没有心的白眼狼。

        当时前妻和他说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小逸闹的一次脾气，现在他真敢把男朋友往家里带。他的小儿子长大了，上次认真看他还是什么时候？六年级毕业？还是三年级的那次秋游？他记不清了，怎么会突然长那么大了。

        童宇逸打包自己东西走的时候，童建章没在说什么。看着他俩一起的背景，一瞬间像一个膨胀的气球泄了气。

        许梦龙忍不住往后撇了一眼，只看见一节关门的手指，可童建章的身高却好像比开门时矮了一大截。

        出了小区，许梦龙打算回家，他该帮童宇逸的都帮完了，还闹得自己心里不舒服，他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许梦龙兀自远了，可童宇逸背着书包还在原地站着，像个被抛弃的小狗，无助又单薄。

        最后许梦龙恨他那多管闲事的心，他又走回去问他，“你打算去哪？”

        童宇逸黑色瞳仁没了聚焦，茫然地摇摇头。

        随着气温地升高，许梦龙的心情也开始烦躁起来，“那你回家啊！”

        童宇逸看了看他们刚刚走出的那栋楼，还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许梦龙懒得和他墨迹，拉着他的胳膊，公交站台方向走去，“你不是租了房子，回那去啊。”

        许梦龙本来就又躁又困，到了站台，这会阳光又直照着他们，许梦龙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这会儿他们的运气那是真的太不好了，许梦龙看着童宇逸在太阳下晒的要发光的皮肤，已经没力气在心里吐糟这龟速的公交了，妈的，停运了吗？

        “那不是我家。”刚才问他不说话，这会童宇逸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声音不大，许梦龙却神会了他的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就假装没听见。

        在许梦龙快入梦乡的时候，终于等来的公交，许梦龙一擦口水，发现刚才不小心靠在了童宇逸的肩旁。

        不过他看童宇逸还是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假装没发生，赶紧上车了。

        公交车里的凉气袭来，突然的降温到让许梦龙打了一个寒颤，困意散去了。

        许梦龙有陪童宇逸走了一段，到了第一次碰见他的巷口，许梦龙拍了拍他的肩。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刚走出一步。

        童宇逸露出了有些脆弱的声音：“你能在陪我一会儿吗？”

        许梦龙回头，刚才一心等着睡觉，现在看着童宇逸的表情，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童宇逸的房子很空，只有一些房东的基本家具，空调也只有卧室一台。许梦龙刚来还有些尴尬，想安慰但是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好在童宇逸也没有在开口的迹象。

        逐渐中午了，气温还是堪比盛夏，于是许梦龙就到他卧室里开了空调。回来的童宇逸好像一下子变成了跟屁虫的小孩，虽然不说话，但许梦龙挪动一下他都很警觉。所以许梦龙去卧室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

        许梦龙坐姿不老实，开始做童宇逸的床边，然后挪挪屁股，又多占些位置，一会儿又不得劲，就半躺着玩手机。这样舒服了，没过三分钟就睡着了。

        再等他被冻醒，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卧槽，睡一天了！

        许梦龙忽然想起还是在童宇逸房间睡了一天！童宇逸？他此刻正在许梦龙身边，还没睡醒！

        许梦龙想着他肯定在做梦吧！他向脑门猛拍一掌，卧槽，赶紧管空调，冷死了。床上唯一的一床夏凉被正在童宇逸的身下垫着。

        “童宇逸，童宇逸？”许梦龙叫了二声，没有回应。

        许梦龙心下一紧，不能今天也诸事不顺到了这地步吧？

        许梦龙伸手晃了晃童宇逸，这次他哼唧了一声。许梦龙松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房间，找到开关，打开了灯。

        “童宇逸？”许梦龙想着不能因为伤心过度吧？童宇逸皱了一下眉，还是没有回应。

        许梦龙把手贴在他的额头，怎么那么烫？许梦龙赶紧打开窗子，外面也凉透了，是初秋的风了。

        许梦龙心里懊悔，中午怎么把空调开那么低，又赶紧把童宇逸身下的薄被子抽起，给他裹上。许梦龙找了一圈，在他家连被热水都没有，看来跟别说退烧药啥的了。

        许梦龙又跑到童宇逸床边，拍了拍他的脸，“童宇逸童宇逸，醒醒？你家钥匙呢？我回家给你拿些退烧药。”

        童宇逸裹上被子，这会脸开始发红，皱着眉躲着许梦龙拍来的手，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

        许梦龙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他进门的时候把钥匙放哪了。于是敞开着他家的门，快去快回，一路狂奔回家又狂奔回来。

        回来先烧了一壶开水，然后拿着体温计，看着裹成蚕蛹的童宇逸陷入沉思。最后，许梦龙决定暴力解决，大力地把他的胳膊抽出来，夹上体温计再裹就去。

        等着水开了，许梦龙连杯子都找了一会儿。童宇逸这就像一个豪华版的学生宿舍一样，啥家用的东西都没有。

        许梦龙端着一杯开水和他从家带的药，看着童宇逸又一次陷入无语，他的房间只有一个椅子。那他喂个药难不成要跪地下喂？

        许梦龙先把体温计拿出来，我去，许梦龙又摸了一把许梦龙的头，快三十九度了，怎么突然烧那么厉害？

        “童宇逸？童宇逸？你这烧太厉害了，我送你去医院吧，童宇逸？”

        童宇逸这次倒是听见了，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去，嗓子哑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许梦龙没办法，看着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大男人，怎么体格那么弱？许梦龙给他喝了二倍的药剂。喝完又关心的给他物理降降温，许梦龙换了一盆又一盆水。看着童宇逸的脸色好多了，许梦龙才敢躺下，只觉得弯地腰疼。

        对了，他们从中午开始睡的，现在快八点了，那童宇逸早饭吃了没？

        许梦龙在内心抓狂，他这该死的劳累命啊，之前伺候他那酒鬼老爸，现在又照顾着倒霉同桌。啊啊啊啊，但是他又不能放任这个病号不管吧？

        于是，许梦龙带着大怨种眼神，一手提着米粥，一手提着煎饺回来时，看着童宇逸还在昏睡的样子，又忍不住腹诽，从一开始，就不该管着事！

        尼玛，童宇逸这连个碗都没有！许梦龙去叫童宇逸，这会烧已经退了，但是醒着的眼神不算清明。

        “我给你买了点吃的，你先吃完再睡。”童宇逸坐起来盯着他看，许梦龙别扭的很，忙接了一句：“你别太感动啊！我龙哥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乐于助人的。”

        童宇逸还没给反应，许梦龙的手机铃声就开始吵吵了。许梦龙一看，稀奇啊，他爸的。又嘱咐了让他趁热吃，就出去接电话了。

        什么？许伟这货天天行踪不定的，今天竟然要回家吃饭？

        “不是啊，爸，我现在在我同学家，他那个有点事，我等会儿再回去。

        不是大壮

        嗯嗯嗯……好好好……先挂了。”

        “你要走了？”童宇逸坐在桌前，乖顺的像个孩子，还是拍被人遗忘的孩子。大抵是有过相同的害怕，许梦龙很敏锐地就捕捉到了。

        “嗯，我爸。他今天回家吃饭，问我怎么不在家。”不知道为什么，许梦龙解释起来倒有些心虚。

        童宇逸没有说话，低头喝粥。

        许梦龙坐在他对面，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其实吧，人生，有时候挺简单的。生下来，活下去。……嗯……其实，你这事，放谁身上肯定都不好过，但是你还有大把时间啊，大把的机会。……其实，我觉得，家不是谁给的，是自己给自己的。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故事吗？其实小时候我很多次觉得没有家人的地方只是房子，后来有一次，我一个人在那个废墟里等雨过，还有那只小猫。那一次的感觉我现在都记得，和那个脏兮兮的小猫一起，我好像给了自己一个家。后来我就很喜欢那个地方，去那找那只小猫咪，喂它吃的。可是那只小猫就是喂不熟，甚至在后来我摸它的时候，它还抓咬我。我再见到它，就不喜欢那只猫了，可是后来没见过它了，又开始怀念。现在还是挺想知道那只猫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收留它，但是我更明白了，我更怀念的，是自己给自己的那只踏实感。

        所以，你是学霸，生活上的难题应该也困不住你，当向外求不到的时候，不如向内追索，自己给自己的才最安稳。”

        童宇逸把粥喝完了，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生病的虚弱感，似有千言万语。

        “哎，感谢的话就此打住，我要走了。你体温计留你这还有些退烧药，明天要是还发烧就去医院看看吧。”许梦龙把他吃过的打包盒收了，走的时候一起带着了。

        回到家，许伟刚做好饭。“儿子回来啦，正好我刚做好饭，时间卡的刚刚好！快洗手吃饭吧。”

        餐桌上，许伟做的饭都偏咸了，许梦龙在童宇逸那搞的心情有些低落。

        许伟吃着很是满意，“梦啊，我看了一下，14号你刚好星期二，今年你要提醒我提前请假啊，这高中班主任比初中那个负责多了，你一缺课闹事他就给我打电话，负责啊，你得提前给他请假，听到没有！”

        许伟自己喝着酒，好像已经有些微醺了。

        “爸，妈今年已经走了十三年了。”许梦龙虽然今天也只吃了一顿饭，但此刻，他并不饿，吃着东西也味同嚼蜡。

        许伟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是啊，你也快成年了。十三年了，真慢啊。”

        “爸，今年我可以不去吗？”许梦龙把头低着，看不出表情。

        许伟一怔，放下筷子，叹了一口，然后是长久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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