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释然
赛后的第二天，林小北依旧在冰场见到了他练习的身影，还是那么极致地、毫无保留地完成着冰上的演绎。
一场结束，他看到林小北在场边，便滑过来，如往常般跟她问好，林小北故作轻松地问他：“你今天在练哪些曲目？”
他眉眼微笑，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礼貌而儒雅，虽然林小北主要是听同声传译器里出来的翻译，可是听他说出的母语的声音，她也能感受到今天的他，语气似乎特别的温柔：“我准备在这几天，把自己所有曾经的曲目，都在这冰上练习一遍。”
这极温柔的话后，却仿佛是一种异常的决绝，这让林小北有一些害怕，略不安地问他：“你……会打算……退役吗？”
也许是已经有太多人问过他这句话，所以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诧异，只是极端的平静，微微摇头，回答她说：“我还没有想好，现在的我思绪非常混乱。”
林小北不再说话，微微点头表达对他此刻心情的理解，他却略带忧伤地笑笑，想了想还是又一次开启了他的话痨模式：“其实我的脚踝，需要立刻好好地静养，像现在这样继续如此强度的练习，并不符合康复的要求，可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一直站到冰上滑行、旋转、跳跃，这些动作都让我的心情感到无比的快乐，我想我真的是太爱太爱花滑了吧，仿佛我的生命就是为了花滑而存在的……”
说不上为什么，他很乐意跟她这样一个语言不通背景领域又不同的外国友人分享自己很多的心绪，或者正是因为不同，他的分享才更没有负担，也或许是因为某些精神上的相似点，让他们更容易理解彼此的纠结与执着。
跟林小北说完，他就又滑回到场中，开始了他下一曲的练习。
接下去的每一天，他还是如赛前一样，每天都依然出现在冰场练习，而且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把自己之前所有的作品，都重新演绎了一遍，痛快自若、酣畅淋漓。
回国的前一天，他在场边跟她道别，神情比起刚比赛完的那天，洒脱了很多，语气上听着，也更轻快了：“我这几天把所有的曲目都跳完了一遍，那些曾经比赛里的失误，除了那个动作，其他的这次都做到了呢。”
林小北就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全不想打断他一丝一毫。
“我每滑一曲，都会回忆起曾经发生的那些过往，每一部作品都有它的故事，有开心的、忧伤的、决绝的、坦然的……所有所有，都是那么珍贵的回忆。”
“刚比赛完的那天，虽然我努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但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为什么就是只差一点点呢？只差一点点就足周了，只差一点点就落冰成功了，只差一点点，就真的完成了，可就是那一点点，我超越不了，是真的拼死了也做不到吗？我不停地问自己，是这样吗？”
“但这些天，当我重新跳完了自己曾经所有的作品，我突然觉得，如果不得不接受‘努力了不一定会有回报’这个残酷的现实，那也许能够以从容的心情接纳现在、此刻的自己，也可以是一种幸福吧。”
“这一趟旅程，是我很难忘的一段经历，很高兴能和你交流，很高兴在这里得到了那么多粉丝的支持，很高兴我还能继续留在冰上，不论多久。”
……
随着赛事逐渐临近尾声，林小北送别了一批批各国的运动健儿们，莫哲南也开始倒数着最后的日子，等着她回来。
终于等到林小北出闭环的那天，莫哲南破天荒地早上不到6点就醒了，家里早在昨晚就都一切布置妥当，早上便是好好地捯饬了一下自己，就早早地去场馆门口等着接她。
林小北在门口看到他的时候，还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他本就长得高大挺拔、帅气有加，搭配上当天那一身笔挺的悠闲西装，再往他们家那辆豪车旁一站，那的确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了。
林小北也顾不上周围人或八卦或羡慕的眼光，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跳到他的身上，他像是早有预感，稳稳地站在那，用他宽大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林小北紧紧抱着他，把脑袋在他脖子和肩膀上不停地蹭，他轻轻摸摸她的头发，温柔无比地说：“我更想你。”
一进家门，虽然基于他以往的各种表现，林小北心里已有所预期，但依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家里仿佛被布置成了郊野公园，大客厅里还放了一顶装饰精美的大帐篷。
“你这是……？”林小北的脸上写满了不解，莫哲南卖着关子笑笑，说：“晚上再慢慢告诉你。”
趁着莫哲南在厨房做饭的工夫，林小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家里到处逛了逛，然后在露台上发现了一架全新的小型天文望远镜，她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里的星相日历看了看，会心地笑了。
“女王大人，用膳了。”莫哲南出来从后面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林小北俏皮地指指放在一旁的望远镜，小眼珠子一瞟，意思是‘我知道你今晚安排的节目了。’
莫哲南也不反驳，只是笑容似乎尚有些诡异，先牵着她回屋里吃饭。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林小北看了看时间，果然时间刚刚好，两人对视了下眼神，默契地一起起身去阳台，莫哲南先专心调试着方位，林小北则坐在一边支着脑袋，半歪着身体看他。
“看到了。”莫哲南激动地叫了一声，然后伸手拉她过来一起看。
她靠着他，看着镜头里划过的一颗颗璀璨而转瞬即逝的流星，不由在心中感慨‘太美了’。
这会儿的她难得如此小鸟依人这般，轻声细语地问他：“你怎么会想到今天有流星雨？”
“有星相日历啊，”他深情地说，“然后想陪你，把我们曾经错过的那些都补上。”
她微微转过头，他低头，吻向她此刻炙热的唇，彼此心中的火焰燃烧得如同远方的流星一样热烈。
待两人吻罢重新分开，她默默低头，双方紧握胸前开始向流星许愿，而他在她耳旁，收起他平日里常没正经的语气，转而用无比深沉且略带磁性的嗓音说：“我希望，我能帮林小北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她以为，今晚的节目，只是流星，就结束了，然而……当然不是~
他抱着她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客厅的天花板已经变成了整张星图的样子，他们走进客厅中央的帐篷里，他不知何时，已在里面醒好了酒，然后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满脸的惊喜和意外。
“所以……这才是你电话里说的给我准备的惊喜？”她眉眼间已是满溢的喜悦之情。
他看着她点点头，像是邀功一般跟她说着：“嗯，上面的每一颗星星，都是我亲手沾上去的，每天回家，我都会完成其中的一部分，到昨晚，正好全部完工。”
林小北扑向他，抱着他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星空。”
她靠着他坐在掀开的帐篷下，两人轻轻碰着酒杯，清脆的碰杯声，在安静的‘夜幕’下显得格外的悦耳动听。
他随意找些话题问她：“这次去闭环，有什么其他的收获吗？”
他感到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传来她的声音：“有一些技术上的新思路，不过更大的收获，是让我有了一些新的领悟。”
“嗯？”听她这么一说，他一下有些意外，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
林小北想了想，说：“这次他没有卫冕，甚至连登上领奖台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他却没有失落太久，告别的那天，他就说已经释然了，他坦然地接受了失败，接受此刻已经努力到极致的自己，他没有觉得不公，也不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才导致了失败，只是因为暂时还做不到，那种挑战极限甚至超越极限的成功，本来也不是只要努力了就一定能达到的。”
莫哲南有些心疼她忧伤的语气，但还没听出来她最后的重点：“所以呢？”
林小北停了停，眼神望向头顶的‘星空天花板’，似乎是在梳理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所以，矢志不渝地坚持孩童时就有的梦想，并为之一直不懈地奋斗，珍惜这个过程，然后平心静气地接受所有的结果，那都是每一刻已经能达到的最好的自己，所以接受这样的自己，也是幸福的，我也是这样。”
林小北的话让莫哲南突然想起了父亲临终时的嘱托，他轻轻抚摸着林小北的头，接过她的话：“这让我突然想起，爸爸在最后的时光，跟我说的那些话，他说让我在莫氏以后的日子里，要更注重体会和享受过程，但不要太执着于看重结果。”
林小北也感叹：“或许真的是过来人才看得更通透吧，所以除了不断地努力，不愧对那个当初的自己的同时，我想我也要学着体会‘顺其自然’这四个字的深意，才能让我更好地在面对无数次的失败后，还依然可以满血复活。”
“老婆~”林小北觉得他的声音突然一下变得有些古怪，“那……我们今天要不也……顺其自然一下？”
话音还未落，她就感到自己已被他顺势放倒到了帐篷里，一下羞得脸通红地问他：“你是说要在这里吗？”
他却坏坏地说：“在这里不是才更有贴近自然的感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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