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相???
“谢喧。”
谢录甚至连喊他的名字都觉得恶寒,微眯着眼睛看他。
那张苍白的脸上遍布阴鸷,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褐色的瞳力泛着阴云滚涌的暗光,钳握着谢录手腕的手却渐渐松了下来。
“啧。”谢喧轻笑两声,很是讥讽,“在这里,我应该…叫沈北辰?”
谢录猛地甩开他的手,后撤几步,眼神像冰刀子,全身紧绷着处于一种戒备状态。
“我的小叔叔呢!”
不安感在他确定面前这个躺着的人是谢喧时浓重到极点,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谢喧竟然能穿到现实世界。
那沈北辰呢?
沈北辰在哪里?
那个被囚禁的人,又是谁?
“我就不是你的小叔叔了么。”谢喧轻声咳着,气若游丝。
“如果是谢喧,就不是你的小叔叔了么。”
谢录很烦躁,简直连句废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他的身体弓着,积蓄着躁怒,声音几近歇斯底里:“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谢喧骤然侧过眼来看他,神色暴戾。
“是他制造了我,却想杀了我。我怎么能允许呢?”
衣领被猛地一把扯住,谢喧的脖颈和腰眼甚至因为幅度剧烈而伤口裂开,纱布渗着殷红的鲜血。
谢录毫无畏惧地逼视着他,简直想将其剥皮抽筋:“你他妈给我说!!沈北辰在哪!!”
谢喧脸色阴恻恻的,却含着笑,好整以暇地看他,嘴唇翕动着,云淡风轻地开口:
“你这个作者都不知道,那我怎么知道呢?”
“谢喧你是不是想死!!!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冲进来的人已经一把将谢录推拽到一旁制住,而姚轻则连忙呼叫医生。
嘭!
因为骤然松手,谢喧狠狠摔砸进床里发出刺耳的声响,窸窣的管子晃动摩擦着,雪白的床面因为裂开的伤口,已经被血洇开大片的猩红。
腰骨磕在桌角刺过一阵尖锐僵麻的痛感,谢录脸色一白,任由身体滑落到地面,垂着头大口呼吸着。
痛苦不仅来自身体感官,还有精神的压抑。
一切都失控了。
从裴疏年,到林沂州,再到谢喧。
谢录觉得脑袋嗡嗡得好似要炸裂,眉心疯狂跳动着,冷汗细密地渗覆了一层又一层。
双眼里的场景不断变换,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白衣角扫过眼前。
他听到晕眩中有人在呼喊,似乎喊的是沈先生。
沈先生。
他的小叔叔。
不。
这个人只是个卑劣的冒牌货。
谢录终于在闪动切换的只光片影中,聚焦在一块不断凝成一点的针头。
“你的精神状况很差,必须注射药剂。”
不。
他不要再被人牵掣住!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他猛地冲窜起身将人推到一旁,连滚带爬地逃出重围。守围着他的人本就稀稀疏疏的,再加上原本觉得谢录精神恍惚不多设防,这会猝不及防地倒成一片。
没有了鞋的防护,被震痛的脚底麻僵中掺杂着细细密密的刺痛,谢录只是拼命地狂奔着,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没有人追出来,恐怕现在他们正围着那个冒牌货转。
嚓——
碎石猛硌脚底,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旋即狠狠地砸摔在地面,压抑不住嗓间的气流喷涌,喷出一口血来。
疯如狂涌的一股脑精力终于在无节制的燃烧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片片块块的擦伤和割裂血口的疼痛,以及气管几乎劈裂的呼吸艰难。
谢录按着剧烈泵动的心脏,几乎是呕吐般地咳嗽着,捂着气流的手腕甚至落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虚脱地跪在地面,他茫然地抬头,迷蒙之中,看不清晰也分辨不出自己在哪。
可是他还有事要做。
裴疏年……
沈北辰……
眼前的雾气逐渐削淡,逐渐清明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痕,在不远处的桥下,那条奔流不息的星光河。
血气充盈的口腔里满是腥甜,谢录咬紧了牙,恍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撑着满是满是粗土碎石的地面,摇摇晃晃地半蜷着腰起身,拖拽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和两道稀落的血迹,一深一浅地往视野里的那条痕走去。
在站到河堤上那一刻,谢录脑海里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他只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死也罢,生更好。
天边的墨蓝中有些许紫,层层渐削成淡蓝,在最边际的地方,却有一道耀眼的红光,逐渐晕染开来,洇上薄薄的赤金色卷着细边的微澜。
这幅景像极了他离开裴疏年的那一天,不过一次是晚霞薄暮,一次是朝曦破晓。
那一次落水前,裴疏年对他说了一句自认为最重要的话,但他没听清。
谢录在落水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一个想法落地生根,钻出一颗芽子。
他很想,再多看一眼。
再听一遍。
熟睡的人脸色苍白的像纸,眉头却拧成了川字,呼吸杂乱,浓密的睫毛颤动着,显然睡得不安稳。
裴疏年微微叹气,食指轻轻扫了扫谢录额角将近遮眼的碎发。
“回来干什么呢。”
眼角渗出了些温热,也被他轻柔地揩去,只是有些烫手。
他没想到谢录还会回来,而且是自愿回来的,甚至跳了河。
口袋里的手机还温热着,裴疏年微抿起唇。
他想着在屏幕里看到的内容,心口还是些许闷痛。
踩着血的路,满是伤的身体,跳进河里的毅然决然,还有——
唇角轻轻勾勒出一丝笑意。
“再不清醒,我可不愿意再说一遍了。”
依旧没人应他。
幸亏两边的时间流逝是不同的,谢录救他是,而他救谢录也是。
在谢录穿进漫画的时候,便及时安排人将谢录救上来,就像上次安排谢录穿回现实一样。
昏睡了三天三夜,人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只是时常眉头皱着,舒展不开。
裴疏年猜测着他大概是像上次那般梦魇。
嘴唇翕动须臾,裴疏年神色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便扶着腰腹的伤口,徐徐靠近。
当两双眼骤然对上,呼吸停滞,裴疏年突然想逃。
“裴疏年!”
脖子被人一把锁住,而罪魁祸首却埋进自己的肩窝。
“咳…”他生生止住自己咳嗽的冲动,艰难地呼吸须臾,便低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想我呢……”
啪嗒。
插科打诨的调笑骤然停堵了闸,裴疏年错愕着,有些不敢置信,那洇湿了衣服的液体,似乎是眼泪。
下颚搁在肩头的骨头上有些硬得硌,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低声呜咽,时断时续。裴疏年任由他发泄,手搭在他的脊背上轻轻地顺着。
哽咽逐渐弱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
肩膀僵痛得难受,手也有些酸累疲乏,耳边却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裴疏年:……
谢录竟然又睡着了。
他尝试着转了转头,却发现那脑袋卡的正合适,一动便可能惊醒熟睡的人。
裴疏年也顾不得按着腰腹的伤口了,不得不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脖颈,一手扶着他的腰,将人小心翼翼地放进床里。
看着那舒展开的脸,裴疏年好歹松了口气。
谢录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却又不算安稳。
因为他记不太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又是连着到底做了多少个梦。
张合的眼里尽是朦胧,他缓了好会儿,才看清原来视野里是一片白的墙顶。
艰难地移动着视线,却发现四下几乎都是白的。
好像他的病房。
又像梦里,福利院那雪白的墙面,乳白的玉石楼梯砖块,和他被人一脚踹飞落地,晕昏过去前,眼前的一片白。
浑身一颤,像是终于从梦魇中脱身回神。
沈北辰。
谢喧。
院长妈妈……
他都看到了。
那个凶手。
“你醒了。”裴疏年伸着懒腰,揉松着僵痛的手腕,语调很轻,“睡得挺香啊。”
谢录茫然而生硬地转动着眼球和脖颈去看他,活像一具死气沉沉的木偶。
“沈…北宸……”
裴疏年拧起眉,看着他,语气不悦:“你喊谁呢。”
如梦初醒,谢录浑身绷紧的肌肉陡然沉松下来,双手撑着床沿,他大口地呼吸着,像方窒息获救似的。
“先润润嗓子。”裴疏年递给他一杯温水,“说说吧,你回来干什么呢。”
温水入喉,才缓解了一丝干裂的疼痛。
谢录定定地看着他,话到嘴边,却吞吐着说不出来。
“太离奇了。”他叹着气,眼不自觉地垂下,“我不知道怎么说。”
裴疏年噗嗤一声笑了,温声道:“再离奇,能比现在我们两个人面对面说话还要离奇么。”
他托着水壶又俯身给谢录满上,自己也倒了一杯,翘起腿摆出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说,我听,我信。”
谢录抿了口水,又抬起眼看他,语气沉静了不少:“我做了三个梦。”
“前两个准确来说不是梦,是我脑部创伤后被掩埋的记忆。”
手指一点点收紧,有些不安地划着杯壁,骨节泛起森森的白。
“第一个梦,也是你当初感受到我需要你时,那个困住我的梦魇。”谢录吁了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揪起被角,“在被收养后,我被囚禁虐待了。”
那个梦中怪异的男孩,原来就是他自己。
而他时常醉酒后画出来的无边界的黑黢黢的房间,和对幽闭的恐惧,都源自于那时候的创伤。
而那时候的创伤,都来自那个下命令的人——沈北辰。
这个谢录自小到大都认为,无时无刻不在护着他的人。
“那时候的我刚被收养,还有记忆,还没有大病高烧,记忆模糊。因为……原本就是在那一次最严重的虐待后,我才生的病。”
禁闭,惩罚。
只是因为他无意中透露出,自己有回忆起那一夜河边的一些印象碎片。
一如几天前的软禁。
如出一辙。
谢录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在叙说着这些的同时,那些复活的记忆碎片像虱子一样爬满在他的心尖,撕咬啃噬着。
裴疏年浑身僵硬着,连个安慰的字都吐不出来,甚至做个宽慰的表情或动作,肌肉都调动艰难。
他只是微哽着问:“凭什么。”
“而虐待我,囚禁我的原因……”
谢录没再看他,眼皮耷拉着,掩盖住波涛汹涌的情绪。
“我看到他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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