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荒海千春觉得自己好像梦见了很多东西，但又很快都再次沉入意识海深处，不再翻腾上涌。本来就是浅眠再加上公交车太过于颠簸，少女很快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的车座椅背。
“抱歉，刚才靠到前辈身上了。”
“没关系。”
看到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的模样北信介微微抬起手又放下，声音里也多了点担忧：“你还好么？”
“嗯，没事。”
将略微下落的眼镜重新推回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荒海千春扭头对着北信介笑了笑：“刚才麻烦到您了。”
很标准的敬语，稍稍带着一点点无法抹去的绵软京都口音听上去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北信介轻轻点了下头，看到周围的地标物后示意顾微云按下车铃：“下一站就是，可以准备下车了。”
“好。”
用手指勾起一个稍轻的袋子放在腿上，再将香水百合也放进去后荒海千春看向窗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刚才半梦半醒的时候还忘记了什么。
“北前辈，那是我的……”
“并不是很重。”
下车前发现身边的少年弯腰帮自己提着最重的一个袋子，走下公交车时荒海千春刚想伸手就看到他抬起脚步：“没关系，你最近在稻荷崎还习惯么？”
“嗯？啊，一直都很习惯。”
仿佛刚才的京都腔只是一点错觉，北信介扭头看向似乎是刻意换了种口音的荒海千春并没有戳破她的想法，等走到转角处才将她的东西送还到她的手上：“那就好。”
“谢谢北前辈。”
“不用，好好休息。”
抱着自己的东西注视他与自己摆手道别的背影，荒海千春长叹一口气，虽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的感觉，但还是真切觉得这次出门出乎她的意料。
“你们又碰到了啊。”
听着浅山优杏嘴里发出的嘿嘿笑声，荒海千春没忍住拍了拍她的头，声音里多了点警告：“只是碰巧而已。”
“哎呀呀，碰巧……好的好的，那就是碰巧。”
嘿嘿笑着挡住好友的攻击，快步走到舞蹈社拉开门的少女仿佛是有人撑腰一样，抬起下巴很是得意：“是我先到了。”
这又有什么好争的？
“优杏和千春来啦。”
舞蹈社社长鸠谷亚美刚好在压腿，对着两个人很是愉快地打了个招呼：“休息日过得怎么样？”
“当然是——超好的呀。”
拖长着尾音的浅山优杏感觉到自己腰里被戳了下，立刻说完后半段话就蹦蹦跳跳换好了鞋子来到几位前辈围坐的地方乖乖坐下：“前辈们在聊什么？”
“在思考怎么给大家加训，毕竟小杏你的体力太低，会很麻烦哦。”
“……”
看到浅山优杏脸上瞬间傻了的样子鸠谷亚美差点没笑晕过去：“看看，这个表情真是我太爱了。”
“前辈好坏！！”
“哎呀，千春觉得呢，要不要加训？”
隔在笑眯眯的社长与可怜巴巴的好友中间确实让人为难，荒海千春思考片刻也坐在了地上，没有正面回答但也没有同意：“是‘旅行’要改变队形了么？”
“不是啦，这个早就定好了。”
本来鸠谷亚美还想参加一次比赛看看，但是她不乐意报名再加上现代舞社团里的大家大多都是为了乐趣而来，索性就不报名了：“单纯看大家好像跳完很累，再加上之前还有舞蹈，有点担心而已。”
“千春和小杏都是报名了‘梦境’和‘自由’对吧？因为安排‘旅行’会在‘自由’这个主题之后，所以你们两个体能要加油哦。”
“好。”
“不是吧。”
浅山优杏惨叫着倒在了荒海千春肩膀上，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自由’的跑动翻滚也好多，社长你换一换嘛。”
“这个时候哭不如从今天开始加练吧！”
“呜呜，千春我们从今天开始每天跑回宿舍？”
不怎么样，穿着皮鞋跑步，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浅山优杏假哭的时候多，但也很快就振作，等社团排练结束时候再次赖在地上不想起来：“我快要累死了。”
“那我帮你拉伸放松一下？”
“嘤，轻点。”
排了“自由”这一组舞蹈的副社长叶山雫沉默地看着荒海千春那堪称是心狠手辣的拉伸，再听着浅山优杏的嚎叫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荒海千春的拉伸动作很标准，值得推广。
“千春你好狠的心。”
“只有这么拉伸完才比较有效果，你现在不是觉得很放松么。”
不去理会浅山优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在舞蹈社练习完毕的荒海千春只想着快点干饭完毕去洗澡洗头：“还是快点去食堂吧，今天好像有天……”
“嘘！”
猛得被浅山优杏往旁边一拉又看她做出噤声的动作，荒海千春不明所以地往前方看去，才看到一个同级生似乎是拿着信小心翼翼地前往稻荷崎的小花园。
“有人要告白？”
“才开学，嗯，四到五，五到六，两个月都没有满，就有喜欢的人也太厉害了吧！”
“谁知道是不是初中的时候就喜欢然后高中来了一个学校呢？”
有点无语地看浅山优杏还在掐算时间，荒海千春倒是对这种会勇敢告白的女孩子很欣赏：“今天是炸虾天妇罗，去晚了我担心卖完。”
“你前面还在说对方好棒棒，结果后面就开始想晚饭，很割裂的好不好。”
听着前后完全没有任何逻辑的话语，浅山优杏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就不想看看被表白的是谁么？”
“那是她自己的恋爱，与我们都没有关系。”
而且看别人告白这种事情，也确实有那么点不靠——
“我以前喜欢你很久了，北前辈！”
“……”
诶？
少女或许是因为孤注一掷，表白时候甚至于都有些破音。走在外面的荒海千春下意识往里看去，只看到从身边飞速跑过的女孩子以及拿着信封彻底愣住的熟悉少年。
以前喜欢？那这个到底是告别还是告白？
“这是，告，告白？”
虽然有那么点不贴切，浅山优杏怎么看这个场面怎么觉得这像是“永别”，后面还要附带一句“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或者“决定就此放弃”的模样。
“我什么都没看到。”
立刻转过头拉着满脸好奇的好友一路杀到食堂，荒海千春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无比心累：“真麻烦。”
“是呢，麻烦的男人。”
浅山优杏长长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推了推身边的少女：“看来北前辈人气还蛮高的哦？”
“所以呢？”
“嗯，所以……也没什么所以。”
八卦并不是什么坏事，关键就在于如果说一方不接话那就接不下去了。浅山优杏狠狠掐了掐自己的下巴，表情里多了点深沉：“我现在有点好奇有没有人给宫家双胞胎告白。”
“我们班和2组应该没有。”
宫家双胞胎染了不同颜色的头发，脸的确很相似，不过听声音也很好分清谁是谁：“优杏喜欢治君那个类型么？”
“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小一天也不行。”
八月出生，比宫家双胞胎大了两个月的姑娘用双手抱着胸，声音压低又格外坚定：“我是永远坚定的年上派，而且他们太幼稚了，感觉比我弟弟还不懂事。”
她记得浅山优杏的弟弟，好像只有九岁？
憋着笑买了一份天妇罗套餐，吃完后浅山优杏还想绕一趟小超市买点零食，荒海千春则是站在外面看着天边格外灿烂的火烧云发呆。
告白啊，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似乎很是遥远。但是今天看到被告白的人是谁，荒海千春才猛然发现好像这种青春的情节其实一直在发生着。
只不过是自己会不会去关注、会不会看到的区别而已。只不过就算看到或者关注，好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毕竟她的青春基本已经定下，不用再有什么期待。
“荒海学妹，晚上好。”
胡思乱想很快被一声简单的招呼声打断，注意到被表白主人公站在自己面前时荒海千春有片刻恍惚，也有那么点小小的尴尬：“晚上好，北前辈。”
“……嗯。”
仿佛只是对着认识的人简单地问好，在这之后周围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天空中的颜色浓烈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橙红，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这个时间会有不少稻荷崎学生经过的道路却莫名安静，也让荒海千春愈加握紧了手里的书包。
“抱歉。”
“诶？”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不解而又困惑地看向身边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但又很认真的雪发少年，荒海千春总觉得他原本雪白的头发都像是被阳光染色，原本还有点清冷不近人情的气场也变得柔和许多。
“……不知道。”
少年本人像是也有点不明所以，他稍稍皱了皱眉，看着身边那双被黑框眼镜遮掩住的蓝色双眸表情认真：“但是我总觉得，应该要和你道歉。”
“没由来的道歉啊。”
稍稍歪了歪头，荒海千春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笑，但她嘴角却总是上扬着，不管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用手指推了推眼镜掩饰心情，注意到浅山优杏已经买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荒海千春的声音很轻，同时也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道歉。”
少女慢慢点了下头，看向天空时轻咳一声：“但是，嗯，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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