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眼神是有力量的，在看到谁的时候对方自然会有所察觉，也会下意识回眸对上那道看向自己的视线。
哪怕荒海千春刻意低下了头，北信介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在看自己。按照她一贯的想法，应该是找自己有事情。
结束了下午的训练，因为马上要有一场友谊赛，晚上的训练也被中止，让他有时间能够去找她。
“你怎么……知道？”
“嗯？”
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荒海千春往前继续迈步时依旧保持着沉默，一直到过了半途才轻声开口：“北前辈。”
“嗯？”
“你有没有，放弃过什么？”
“放弃啊。”
听到荒海千春像是鼓起勇气才开口的问题，北信介想了想，倒也没有开口肯定：“虽然暂时还没有。”
暂时还没有？
荒海千春稍稍歪了歪头，她总觉得北信介还没有把话说完：“但是？”
“但是别人是不能代替自己选择的。”
瞥到雪发少年发尾的那一点黑，荒海千春抿着嘴再度看向前方，总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变得更加混乱了。
“所以，荒海学妹。”
“是？”
“不管是什么环境。”
北信介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时还能看到独属于他的坚持与浅淡笑意：“我希望，荒海学妹都能做出自己愿意去做、并且不会觉得后悔的选择。”
自己愿意去做，也不会后悔。
“真的会有这么两全的选择么？”
“有的。”
他的声音很是坚定，以至于让荒海千春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继续往前的背影笑了起来。
“北前辈很厉害。”
“并没有。”
“能够有这种想法就很厉害了。”
少女脸上的笑容是在学校里不曾出现的灿烂，整个人也显得活泼不少：“这种选择我很难做到的。”
“很难么？”
“因为当时觉得自己不会后悔，随着时间推移也可能会后悔。”
不过现在的话，好像也只是一瞬间的不甘心，更多的则是一点自嘲：“中二时候做出的决定真麻烦。”
并没有询问荒海千春的选择是什么，北信介只是很平淡地走在她身边，偶尔轻轻附和一下。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别人的指点或者开导，只需要听她说就行。
“总之，今天谢谢北前辈。”
“不用。”
站在女生学生寮旁边，北信介依旧是那种平静到泰山崩而不改色的模样：“荒海学妹随时都可以都来求助我。”
“那还是不要‘随时’的好，毕竟北前辈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打扰别人在他自己的道路上努力，那也太罪过了。
荒海千春觉得自己在稻荷崎高校度过的暑假很开心，她偶尔还能与天池奈未一起吃饭走走，但能够留校的时间终究是开始要走向结束，以至于让她变得更加不乐意起来。
“既然这样，你要不来我家？”
天池奈未知道荒海千春的困境，表情里多了点深思：“你满15岁以后监护权可以双向指定了吧？指定我妈怎么样？”
“是可以双向指定，但前提是要有血缘。”
无情地指出天池奈未的异想天开，荒海千春倒也无所谓这些：“没事，我已经都让福崎叔叔安排好了。”
“说起来，当初我还以为阿姨会和福崎叔叔结婚耶。两个人同事那么多年，而且福崎叔叔明显是喜欢阿姨的吧。”
想到某位时常来舞蹈教室接荒海千春回家的律师先生，天池奈未有些觉得可惜：“不过……那千春你暑假里会去哪里？福崎叔叔家？”
“不会，我去乡下。”
听到这个答案的天池奈未差点没有一口水喷出来，尤其看荒海千春很淡定的样子更是惊愕：“乡下？诶？为什么是乡下？”
“我父亲的遗嘱上给我留了他在乡下老家的房子，十五岁的生日正式移交给我。”
荒海千春表情平静，她印象里的父亲只有各种各样的照片和母亲的讲述。不管是讲述还是母亲口中他是个很年轻帅气的人，可她依旧对他没有太多的记忆：“所以去乡下，以后假期大概也会一直留在乡下。”
曾经和母亲住的房子是租的公寓，母亲去世以后自然是不会再留下。她不去住在阿姨的家，这么一来就必然需要一个能够长久留下的地方。
“我而且好像还有个叔祖母在，所以奈未不用担心。”
“叔祖母？”
听到还有这么个亲戚时天池奈未想了想，随即皱起眉头纠结起来：“只不过在乡下的话，千春会过乡下生活么？就会不会还要干农活之类的？”
这点她还真的不是很清楚，荒海千春也只能摊手表示无奈：“还有两年多可以去思考这个问题并且解决掉它，对吧？”
“也是。”
看荒海千春自己有答案的模样天池奈未松了口气，不过也相当紧张：“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有还有，如果可以，我要去你新家玩！”
“放心，等我把一切搞定了，来小住也没问题。”
暑假不用留在阿姨家是好事，但是自己还是有不少放在阿姨家的东西需要自己去把它们清理出来。等晚上接到来自表妹庭田纱织电话时，荒海千春才皱起眉：“你说什么？”
“我说，妈妈居然说要送你去你叔祖母那里。”
庭田纱织偷偷摸摸地往外看了一眼，确认自家父母都不会听到才继续说下去：“千春姐，你是不是准备一个人跑路啊？”
“怎么可能。”
“就说嘛，而且好像妈妈没空来接你，要爸爸去帮忙。”
“……”
“你知道我爸，那叫一个不靠谱。我说我也想去，还能顺带看看稻荷崎高校长什么样子，被他们驳回了。好气啊！我也想来看看嘛！哦对还有，你如果不回家的话，留在我房间的东西我帮你封箱快递过来。”
“拜托了。”
“你出邮费，还得要一份我的辛苦费。”
听到表妹带着点哼声的回应，荒海千春没忍住笑了出声：“好的，这个没有问题。”
“所以千春姐，你的叔祖母……是真实存在的吧？”
“当然啊。”
叔祖母当然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对方并不会真的把自己接在家里住而已。福崎律师也是钻了点小空子，才把她的监护权转移过去：“你不相信的话，暑假来乡下和我一起住？”
“才不要，没有电视没有游戏机的话更不要！”
听着表妹的絮絮叨叨，荒海千春最后挂掉她的电话，思考片刻后准备把电话打给阿姨。虽然阿姨讨厌自己母亲、连带着也讨厌自己，但毕竟自己还小，一些请求肯定是会听的。
“有事么？”
不过自从自己想要搬出去住，阿姨很明显的情绪又恶劣了几分。想也知道不管是脸面上“因为对待死去的姐姐的女儿不好所以她想搬家”这种原因挂不住，但荒海千春保证能帮她办的漂漂亮亮：“阿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回一趟庭田家可以么？”
“这是被你那位‘叔祖母’给赶出门了？”
“不，叔祖母说了，既然之前是阿姨照顾我这么久，自然是需要给您谢礼的。”
听到对面没有再说话，荒海千春注意到窗外突然闪过的闪电愣了愣：“另外，我也确实感谢阿姨这些时日的帮助。”
“我可没这个空闲把你送去乡下。”
“叔祖母那边会有人来接我，我从稻荷崎回来也只需要自己回来就好。”
“行吧。”
带着点嫌弃又多了更多的不满，挂掉电话的庭田律子轻哼一声，看到偷偷摸摸凑过来的庭田纱织再度心情恶劣了起来：“你又来做什么？”
“没什么呀。”
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母亲，庭田纱织说实话挺希望荒海千春能够跑路的，甚至于她还挺羡慕，甚至更希望自己高中也去稻荷崎这类住宿学校算了：“爸爸今天又去喝酒了吧？”
“……”
“说真的，你们就不能离婚么？”
“哈？离婚？你想把我的面子往哪里搁？还有你，你就这么想当单亲家庭的女儿，谁都能来欺负你？”
“我不介意啊，而且妈妈你想太多了，也没人敢欺负我。”
高高举起的双手最后还是舍不得打下来，庭田纱织笑了笑，听着窗外的隆隆雷声一路回到房间，关灯拉开窗帘的那刻看到了劈下的闪电。
“停电了？”
赶在第二声雷声之前关掉了电话，没过多久她就看到原本的宿舍顶灯猛然熄灭，各种高分贝尖叫隐隐约约传进耳朵里，还有西村老师奔跑喊着“不要害怕”的哐当哐当声音。
雷雨天停电，可惜她看不到男生宿舍楼，看得到的话就可以判断到底是真的停电还是单纯女生宿舍楼的保险丝断了。
站在窗前看着不断闪过的闪电，雷声大作再加上大雨倾盆的氛围确实有那么几分像是世界末日。荒海千春躺在床上来回翻手机通讯录里的各种名单，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引导了一样，按下了其中一个号码。
听着电话还没被自己提前挂断就被接起，荒海千春沉默片刻，但还是勉强开口：“北前辈的宿舍楼，断电了么？”
“嗯？没有。”
感受到刚才闪电雷声的氛围，已经尽量把室内电器都断电了的北信介摇了摇头：“女生寮停电了？”
“那就是保险丝熔断了，应该不要紧。”
仿佛只是为了这么一次确认，荒海千春刚准备走回坐在床上就因为黑暗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椅子。钻心的疼痛让她没忍住自己的声音，也让对面的北信介有些慌乱：“怎么了？”
“没事，房间太黑，不小心踢到椅子了。”
“这样。”
沉默片刻后北信介也同样关掉了自己宿舍的顶灯，摸黑坐下后声音里多了点认真：“害怕么？”
“诶？”
“荒海学妹，会因为这样的天气害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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