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只虞虞
黑暗的环境有利于沉浸投入，空气中只能到所有人的呼吸声。
动漫的片头被投影到前方三尺的位置，梁微生漫不经心一抬眼，先是一片黑暗，再是代表着余生余像工作室的标识出现。
随后。
骤然，运用到了极致的国风色彩乍然与视网膜相逢，一副浓墨重彩的丹青水墨画徐徐展开，冲击力十足。
负责人瞳孔骤缩。
这些年有许许多多动漫打着国风元素的旗号，实际上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寻常古风而已。
眼前的，则不同。
见过《千里江山图》吗？或者是中国传统颜色？“风回一镜柔蓝浅，雨过千峰泼黛浓。”一句话便可尽显颜色之美。
千山翠、苍烟落照这些只有传统国风才能映现出的色彩，一一浓缩在每一帧图画里。
负责人算半个业内人，他知道这种令人惊叹的画面，得抠多久才能抠出来：大成本啊！
不止如此，先不谈业内人才会注意到的细节，就算只是个平常观众，也会被绝美的画面惊到一二。
观众们是非常无情的存在，现在是信息化的碎片时代，你不能在开头几秒钟惊艳他们，那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就冲这个，观众们也会留下，再看五分钟不可！
不过——
画面好看的动漫也不少，大家最终还是来看故事的，不是来看写生的，动漫好不好，还得看节奏与故事。负责人在心里默默盘点。
一集动漫只有短短二十几分钟左右。
短短二十分钟，要承上启下讲清楚、讲精彩一个故事，凝练扎实不能注水，画面干净利索避免崩掉。
难啊！
难之又难，却没有难倒这些精心准备了五年的人们。
黑暗中，散发着蓝色幽光的笔记本电脑，如同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秘密入口，观看动漫的人通过小小方寸之间，触摸到平日生活里绝对碰不到的生死对决。
有人会问：“动漫这种形式，既不如电影那么写实赚钱，也没有画画那么艺术写意，存在的意义何在？”
意义便在此刻——
屏幕里，那衣袂翩跹的白衣公子远远赛过真人的精致完美，他眉目舒展，巍然不动，风吹、草动，唯他不动。
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云端”随着《且听》那丝丝入扣的旋律，底下是整整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日夜夜手动画稿的辛累基础。
他，活过来了。
他一动，三秒的特效镜头，便是四百五十七张原画素材打底，才能做出如此生动形象又细致漂亮的画面。
办公司里突然响起一声啜泣，负责原画的小姐姐连忙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下意识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把我画哭了”
假的。
其他人善意地一笑，没有戳穿这个明显的谎言，大家就当没有发生过，一如既往看着屏幕。
时间有限，他们抽取的下个画面，则是这一集的中段：即将遭遇战斗。
战斗的画面先不说，配乐更是重中之重。
来了！
随着容貌无双的公子微微一笑，屏幕里双方气势踊跃，背景音乐也开始响起。
这音乐谈不上激昂，不像别的动漫开始噼里啪啦炸响，反而有些漫不经心的悠然。
老梁担忧地看了一眼画面，又看了一看虞歌，害怕他担不住这等大任。
戴着覆耳式动力耳机的负责人心领神会，他心知接下来将是双重考验：考验配乐人，也考验工作室。
他凝神去听耳边的配乐，同时截然不断的画面在负责人的瞳孔里闪烁。
“铮，铮，铮。”
细微的鼓点夹杂着琴弦交汇的声响，节奏极快，宛如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一滴雨，滴滴入声。
所有人鸡皮疙瘩一炸，这是什么感觉！？
第一声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画里的人跟画外的配乐师双线并和，千军万马之势虽未到，恢宏先来：
是啊，这两位所用的“武器”不是琴，不是筝，更不是什么刀枪棍棒，术法神通。
而是音，无处不在的音！
细微的摩擦音、民众的窃窃私语音、以及刀鞘既开的那一丝刀鸣音，闹中取静，硬生生把民俗古曲给弹成了公孙氏舞剑那般凌厉肃杀。
比起国外的西洋乐曲也丝毫不差，甚至还更符合古风动漫的定位！
繁华也见，冷寂也见，杀时，也见！
负责人听得头发发麻，脖子边仿佛有凉气擦过，心底却生出一股热血动漫必须要有的激情！再去看先前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实习生”，对方微微一笑，这叫什么？
这叫配乐大师应有的低调！
话虽这么说，梁微生仿佛被音乐轰炸的脑子里勉强挤出一丝理智来思考，刚开始就这么燃，中后段该怎么办呢？
作曲，一般来说结构都是由低到高，呈曲线型来烘托高潮部分，现在高潮有了，后面得多干啊？
还没意识到自己为虞歌开始担忧起来的负责人，全神贯注继续听了下去。
他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虞歌竟然运用这样的方式来烘托情感：
在最需要用激昂慷慨的音乐时，编曲人却用了最柔软怜悯的曲子。
鼓点一收，结构一变。
一声声轻柔的曲调犹如烧雪成灰，融了一地余烬，尽显悲怆，与此同时——
空灵幽微的人声吟唱伴随着画面响起
不知不觉中，大部分看过原稿，甚至能背得出剧情的员工都眼前模糊。
单纯的打斗除了酷炫没有任何意义，真正动人心弦的打斗，细细想来，彼此都是带着各自的“道”去战。
表面上来看是人与人的战斗，其实是“道”与“道”之间的碰撞。
有情感的人，才最动人。
当代表结束的字幕悄然划过，办公室一时陷入沉寂。
纯黑的背景色里，负责人缓缓拿掉鼻梁上的眼镜，眼前这一切，这传闻中的“实习生”给自己创造的视听盛宴，已经不单单是分镜、画面这类技巧性的语言用以概括。
就像这部动漫，它可能不是最有技术含量的一部，却是能够让观众们感到最有诚意的一部。
满满当当的诚意涌了出来，圣诞礼物似的推到观众手心，小心翼翼问上一句——
“你喜欢么？”
这等历尽岁月的诚意，再配上堪称一绝的配乐，无疑戳中了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不知所措，还有点痒。
老梁犹豫地想问结果，他刚一上前，就见到白桃站负责人手势一打，闭上了眼在思考着什么。
他终于睁开眼来，从前遇到的那些瑰丽世界在梁微生眼前一一转过：“我还是不能答应。”
啊——
一口气憋住出来，员工们对视一眼，眼里全是意料之内的失望。
“白桃站”果然是国内最严格的番剧平台，没有这么好上的道理。
不然，人人都能火了，是吧？
“不过，”负责人话还没说话，手指敲敲桌子：“我可以帮你们从白桃站独家播放，换成白桃站出品，你们意下如何？”
开玩笑，这等质量的作品让给外站，当他傻啊？梁微生选择性忘记自己之前说的话，立马真香！
老梁叹得那口气还在嗓子眼里，闻言差点没呛死，赶忙用桌上的大缸瓷杯压压惊，与小李遥遥惊喜对望。
最后，两个人不约而同望向虞歌，双眼发亮，强行达成默契共识。
这位，才是他们的大功臣呐！
这是什么神仙作曲！
不火，简直天地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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