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俗不可耐

　　

　　林夕常常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俗人。

　　不像林旋一般，喜欢的是高贵优雅的钢琴曲，亦不像叶子吟一般，像天鹅一样翩翩而舞，甚至，都没有穆雨那样娴静的气质，一本书就能看一下午。

　　她向来扔在人群里找不着，比起高雅的音乐会，从来就更愿意听一场顺耳的当下的所谓流行歌手的演唱会，随波逐流的像每一个爱追星的小女孩一样。

　　亦或者，找两个喜欢的综艺节目，看着主持人和嘉宾插科打诨，然后自己笑的像个神经病。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最烦的就是某些不懂装懂，自诩品味高雅的人，看不懂的电影才是深刻有内涵的，综艺节目开心的笑完之后就说人家低俗。

　　然而说到底，不过都是兴趣和业余的轻松消遣罢了，谁比谁高雅，谁又不如谁有品味呢？

　　就算她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在家扣脚捏方便面玩，谁又管的着，两不相干罢了。

　　在认识林修之前，她对西藏是没什么概念的，唯一的印象来自一首神曲，坐上火车去拉萨，广场舞必备精选。

　　他没到过布达拉宫，也不知道格桑花长什么样话语是什么。

　　她喜欢的是鲜艳美丽的红玫瑰，在不少“小清新”眼里大众又俗气的植物，在电视剧小说里烂大街的道具。

　　可是，难道就因为它常见又大众口味，就是俗气么，好吧，即便是俗气，可是，你看，多漂亮啊。

　　她是后来才爱上西藏的，文艺点说，是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通俗点说，就是不可免俗的爱屋及乌，自作多情。

　　世事弄人，当年为了林修而奋不顾身的阿夕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自己会后悔。

　　一如如今的她，便是早和林修两不相干，竟也习惯了把西藏放在心里直到特殊的位置。

　　习惯啊，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不然，如今的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一如从前般上赶着为林修操心。

　　林修是半夜被热醒的，大概是退烧药刚发挥作用，被子又捂得太紧，出了一声的热汗。

　　房间里没有人，林修看了看床头的手机，急急的就下床往客厅走。

　　林夕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大概是没有找到多余的被子，只好拿毯子裹着，整个人缩成一团。

　　林修叹了口气，终于是笑了，伸手轻轻的去抱她，忽然就觉得恍如隔世。

　　从前的林夕，是说不上清减的，开心放肆的吃货，即便远谈不上胖，却也不至于瘦弱至此。

　　为此，林夕没少羡慕祁莫怎么吃也吃不胖的身材。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夕就急剧消瘦起来了呢？

　　是在那场令她几近绝望的手术之后，还是在后来无尽的猜疑与冷战里，亦或者是在那个让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宴会上？

　　然后，如今的阿夕便拥有了从前羡慕的祁莫式身材，可是，却终于没有以前快乐了。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确实是他，用时光残酷的刃角，埋葬她的勇气与张扬。

　　坚强的林夕，勇敢的林夕，快乐二逼的林夕，总是犟着一张脸的和他硬碰硬的林夕，那个自称女汉子的孩子，从不曾在他面前示弱半分，久而久之，他便也就忘了，那人也会哭，也会疼。

　　也就从不知道，看见那人哭的时候，他的心里并非毫无所觉。

　　时光让林夕对他彻底死心，却又让这个张扬快乐的女孩儿成了他最深的习惯。

　　那么在这场爱情角力里，在林夕离开他的那一刻，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悲伤，看明白了，也就痛了。

　　环在身上的手臂抱的太紧，林夕睡眠本就浅，被这么折腾，到底还是醒了，明白眼前的状况后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了一声荒唐。

　　于是只是仍旧闭着眼睛不说话，黑暗中，似乎被谁轻轻的放在床上，温柔又微微带着些戏谑的语气:“你倒是个硬气的，宁愿冻着也不肯摸到床上来睡，可是，明明啊……”

　　明明什么，他到最后也没说出来，林夕几乎要迷迷糊糊再次睡过去，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擦过脸颊，他说:“阿夕，你再也不会信我了是不是？”

　　林夕回到家时，天才刚亮，木木还没有醒，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林夕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木木刚到这里的时候，总担心什么时候就会被送回福利，经常一没看到她就哭的惨兮兮的，好在，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每天白天乖乖巧巧的在祁莫家待着，等着林夕傍晚接他回家。

　　把早饭做好时，木木才醒，揉着眼睛，穿着小睡衣咚咚咚的跑过来，甜甜的叫了句妈妈。

　　林夕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句，这些天以来，她已经习惯有了个便宜儿子，为了儿子高兴，也就顾不得什么闺誉不闺誉了。

　　况且，家里有了这么个孩子，也就没有那么冷清了吧。

　　木木却突然皱着小脸抬头看她:“妈妈，你是不是很冷，你的手好冰啊。”

　　林夕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妈妈不冷，木木去洗脸刷牙吃早餐好不好？”

　　啧，苍天在上，她不过照顾了那孩子几天，他尚且知道关心一下她，而她给林修送了近两年的早餐，也终究没能捂热他的一颗心。

　　刚煮熟的稀饭有些烫，她一个走神，就被烫的龇牙咧嘴的，猛灌了两口水才缓过来，大着舌头说话:“木，木木，今天窝们要去幼儿园了，你的小书包准备好了么？”

　　幼儿园是这几天林夕和祁莫去找的，毕竟，林夕家没人可以照顾他，而总放在祁莫家也不是个事。

　　木木在幼儿园中午不回来，林夕只要早上送去，晚上接回就行。

　　事实上，因为木木情况不一样，林夕的领养手续一时又办不下来，所以报名还颇费了一番周折。好在，现在问题也解决了。

　　上了幼儿园，木木这个小名自然是不够用的，林夕便给他取了一个大名，叫林森。

　　独木不成林，愿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都能有人陪伴，永不孤单。

　　送过木木后，林夕才去公司，人气高涨的林总经理仍旧没有来，惹得广大公司员工议论纷纷。

　　有人说，总经理请假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有人说，总经理不来是因为久病不愈，更甚者则说，这是公司又要换总经理的节奏。

　　林夕听的好笑，笑完回到办公室，看着成堆的文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妈蛋，林修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要累死了。

　　没有回公司的林修，现在正在逛超市，在蔬菜区对着一堆红红绿绿的菜蔬，如临大敌。

　　犹犹豫豫的凭着印象买了一些那人爱吃的，又去餐厅打包了一些菜，才驱车回家。

　　却在看见干干净净的厨房时，无奈的苦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菜谱，仔细的研究起来。

　　林夕不愿吃他送的饭，也不愿意一辈子吃外面的饭，那他就试着自己去做，欠她的东西，他再也偿还不了，那就只好再多给她一些别的了，只要她要，只要他有，没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都有些惊奇于现在的他有些不管不顾的执着。

　　他并不是感情热烈的人，即便也曾经用整个青春去爱过一个人，却沉默不语默默守护，瞻前顾后的希望她幸福就好。

　　然而现在对林夕，却分明是魔障般的怎么也不肯放手了，爱也好，恨也罢，至多不过互相折磨，有什么可怕？

　　林夕下班后接了木木，又拐到面包店买了些面包明天当早餐，才往家走。

　　门口的身影太熟悉，林夕目不斜视的掏出钥匙去开门，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

　　她就那么习惯了那个人再次侵入她的世界，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

　　林夕一直没有说话，没有邀请他进门，却也没有阻止。

　　木木则显然是想起了上次的事，怯生生的躲在林夕后面，过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却又挡在她前面，小脸上仍有惧意，却不曾后退。

　　林修笑了笑抱起他:“木木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叔叔买了礼物给木木赔礼好吗？”

　　林夕觉的他大概是魔障了，也不知道是查了木木的身世，还是准备还债还到底，帮她养私生子了。

　　小孩儿则显然还是有些怕他，东西也不接，林夕对他点了点头，才抱着汽车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好像生怕自己走了她就会挨揍似的。

　　林总经理带来的晚饭一如既往的丰盛，木木吃的有些多，抱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林夕夹了一块白菜放进嘴里，随口问道:“今天的菜不是同一家打的么？”

　　今天的菜确实有些奇怪，有些味道很好，有些却很是一般，即便谈不上难吃，却也实在不算多好吃。

　　林修给她夹了一块鸡蛋，也淡淡的开口:“谁知道呢，可能那家的厨师换风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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