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苦咖啡

李景明见到萧玉霜的状况，神色一整。
        他肃然地问：“怎么啦这是？”
        萧玉霜迟迟艾艾半天，想了一想，鼓起勇气说：“哎，说来话长……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她双手按着小包包，语气充满了期待，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
        李景明说：“嗯，一别好几个月，好久不见了……你在这等会，我去小区里拿车。”
        萧玉霜故作微微浅笑：“好啊，我等你，你别再一去不复返就行。”
        李景明有些歉然，道：“嘿嘿，怎么会呢？等着吧。”
        他挥了挥手，折进了小区。
        萧玉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一路想着。
        车上，萧玉霜歪着头，看着他，说：“你后来，怎么没有过来拆线……只能在电视里看看你，害我等了好多天。”她貌似有些责怪的意思，表示不理解。李景明想起她以前的热情似火，摸着方向盘，不好意思地说：“后来啊，忙着忙着就耽误了……还是在省城里抽空拆的线呢。”
        萧玉霜瞟了他一眼说：“是吧……我还以为、你这个达官贵人，忘记我这小女子了呢。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来。”
        她的心里憋着事情，听着他的解释，哪有心情跟他打情骂俏。
        可不，她这不是幽怨是什么。
        李景明想，也难怪，且不说自己爽约，就她这一身打扮，自个好不容易才认出她来，怎么可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呢。
        “我们去哪？”李景明问道，又看了她一眼。
        萧玉霜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天生丽质，得体大方，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息，让人不敢侵犯。
        此刻，却难掩悲戚，有一种凄凉的美。
        “去咖啡厅吧，咱们说说话。”街上车来车往的，她提议去咖啡馆坐坐，这样也好。
        “行。”他想起跟颜红去过的那一家咖啡馆，备受她的推崇，很有特色，装修得也很有格调。何不就此机会，再次去感受一下也好。
        如果自己是一个人，哪有这闲情逸致哦，决不会轻易涉足的。
        既然想好了，他就往米兰咖啡馆开去。停好车，跟萧玉霜一前一后进了咖啡馆。
        萧玉霜在他对面坐下，她并没有左右顾盼，似乎没那么高的兴致。他们点了两杯咖啡，李景明给自己加了牛奶，还放了糖。要给她加，她却什么也不放，好像，她喜欢咖啡这种纯正的苦味。
        只见她端起杯子，用小勺子喝了一口，一股香浓伴着一丝清苦，在喉咙里顺流而下。
        她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表情木木的。
        这是一个心里有奇苦的女子呀。
        李景明看着她，抿着嘴轻轻微笑了一下，以调剂气氛。她似乎是感受到他的鼓励，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我是军婚。现在没了。”才几个字，听得李景明心头一紧。
        她说出了自己的隐私和苦痛。如果不是对面坐着李景明，她可能不想倾诉，不想提起，只想有一天没一天地慢慢被时光隐没、过个混沌而安静的日子吧。
        她的话勾起了李景明的好奇心和同情心，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玉霜说，她跟老公是同学，结婚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因为聚少离多。他在西藏服役，是一个少校副营长。
        “他人很好。本来，是很有前途的，谁知道，上二个星期，他乘车去雪山的连队，就出事了。”她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又继续用小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慢慢地搅着。与其说她在搅动咖啡，还不如说，她在搅动内心难言的苦痛。
        李景明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她倾诉。
        “那个雪山，是喜马拉雅山的余脉，海拔很高，冰雪终年不化。他的一个排驻扎在那里……从部队出来不远，是一个陡坡，路只有一辆车那么宽。他叮嘱司机控制好车速，把好方向。司机是一个老兵了，开车很有经验啦。正当他们的车在冰坡上的一个急转弯下滑的时候，没想到前面迎面开来了另外一辆送给养的大卡车，这一撞上，两辆车都会车毁人亡啊！因为，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冰崖。他想也没想，用手一指冰崖，司机一打方向，把车开进了万丈深渊。”
        两个人的心，也随着往下坠。
        都是重安好儿郎。
        那个英雄的壮举，牵动李景明一阵揪心的疼痛。
        听到这里，李景明禁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后来……他就这样走了？！”说出这句话，他才知道自己问得多余。
        萧玉霜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吧嗒吧嗒地滴在咖啡杯里，她却全然不顾，“他……就这样走了，最终，一个字也来不及留下……平常打电话，他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穿暖、吃好，这以突然走了，摘心一样的疼……舍不得的记挂……”萧玉霜再也控制不住，轻声地抽泣着，肩膀在剧烈地抽动。
        吧台上的女服务员，闻声轻轻地走了过来，李景明竖起手指一挡，示意她不用过问。她礼貌地留下了一包纸巾，悄然地告退。
        凝视着她臂上乌黑的的袖套，李景明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他伸手擦拭了一下。
        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都是当过兵的人，都有同样的经历，所不同的是，他活下来了，那个未成谋面的兄弟，却撒手走了。
        “关键的时刻，他把活下来的希望，让给了战友。车在空中飞速下坠的时候，他们俩个都跳车了……那个司机侥幸活了下来，落在雪窝里，摔成了全身伤残，他咋就没有那个侥幸呐……开追悼会的时候，全军区的同志，还有军委的领导、有军报的记者都来了……他被追认为烈士，可是，他撇下了我，已经阴阳两隔，这些表面的东西，对孤零零的我来说，又有什么用……”萧玉霜抬起泪眼，止不住的哀戚。
        “不幸总是不一样的，这或许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吧，我们除了接受，还能够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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