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木兰

史之荇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岔开话题，“你说木兰嫂子吗？”

        齐乐伊虽然对这位白木兰没什么兴趣，但听出了史之荇话里的倾诉欲，便说道，“对啊，她对她儿子可真是太好了。”

        史之荇说，“其实她是继母，木兰嫂子是被父母五两银子卖给赵猎户的，那时候他老婆刚死，他人又长得五大三粗，收入还不稳定，哪家姑娘都不乐意嫁给他。我知道，木兰嫂子心里一定是不愿意的，刚嫁过来时，她一步也不出家门，谁也不理，村子里几乎没人见过她。”

        “赵猎户不干啊，这是自己花钱买回来的，凭什么对他摆脸色，他一生气就喝闷酒，一喝酒就打人，我有时候还听到过木兰嫂子的惨叫。慢慢的，她就妥协了，对赵猎户的两个儿子都很好，只不过她嫁过来时大儿子赵承霍已经大了，对她也是看不顺眼的。”

        “她有时会无意中跟我哭诉几句，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装作开开心心的样子。唉，我挺心疼她的，赵猎户那个大老粗，娶了这么贤惠的媳妇儿真是天大的福气，还不珍惜！”

        听完这个故事，齐乐伊也是火冒三丈，这里面“刑事”要素过多，又是买卖人口又是家暴，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正义青年，他实在看不下去。

        “就没人管管吗？你们这卖人打人不犯法吗？”

        史之荇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嫁女儿收彩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说，那确实是木兰嫂子的爹娘决定的，何来卖人一说。至于打人，我也帮着跟村里的里正说过几次，但根本没人愿意管这事，还有人说，她是欠教训，可把我气坏了！”

        “那要不，下次再出这种事，咱去帮帮她？”齐乐伊提议。

        史之荇弱弱补充，“赵猎户那可是猎户诶，徒手就能扛起一头鹿。”

        齐乐伊嗤了一声，“那我还是跆拳道黑段呢，拍戏的时候还额外学过散打，打架又不是只靠蛮力的！”

        史之荇听不懂齐乐伊说的什么，但下意识觉得，他大概又在吹牛了。

        重金买的药终于是起了效果，史爷爷的腿恢复了许多，已经可以简单地下床走动了，不过不能站太久，站久了的话，断骨的地方就会火辣辣地疼起来。

        史之荇看在眼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连干活都更有劲了。

        爹不在，爷爷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希望爷爷可以长命百岁，陪着她，为此，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这段日子渐渐开始忙了起来，地里的蔬菜熟了，又得种下新的菜，稻田里杂草丛生，必须去锄草，再加上家务活，史之荇累得不行。

        齐乐伊比起以往也更勤劳了些，只不过，他干活依然是那样拉胯。

        早晨，趁着太阳还没很毒，史之荇背上锄头准备出门锄草去，齐乐伊听到了动静，便也一骨碌从床上起来。

        两人吃了菜汤饭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地里。

        她们已经不算早了，边上的田里早已站着弯腰拔草的人，几乎家里所有的劳动力都用上了。

        齐乐伊戴了个史之荇家里找到的草帽，这是他防晒工作最后的倔强。

        “待会儿你就从那头拔起，记得，可别把稻子给扒了。”

        齐乐伊打包票，“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两人分散在地里的两头，史之荇静静观察了一番，便开始拔草。

        这是一项枯燥又累人的工作，但史之荇却不敢说累。

        她记得爹爹刚离开的那几年，她还很小，根本承担不了这么重的工作，爷爷一个人帮着照料着五亩水田，每天早出晚归，为了种粮食累坏了身子。

        后来，二叔三叔把水田接手了过去，每人各领了两亩，爷爷只需耕种一亩地即可，等到丰收时，他俩各自拿出三担谷子给史之荇就好。

        一开始还好，后来的几年，给的谷子越来越少，史之荇提出质疑，三叔便梗着脖子斥责她，“你这说的什么话？没大没小的，我是你三叔，难不成还会克扣你家的谷子不成？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今年收成不好，谁家都收不多！”

        史之荇抿着嘴，不再与三叔争辩，但却留了个心眼，第二年，她时不时去地里看看，看了别家的，再看自家的，心里大致估算了一番。等到收割时，她便站在田埂上看着三叔三婶割稻子。

        为此，她没少受那两人的白眼，三婶跟赵家那位婶子关系很好，两人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说出的话别提多伤人了。

        看到她每天跟着她们一起收割，三婶叉着腰骂她，“你个小白眼狼，几斤粮食跟要了你的命似的！我们辛辛苦苦帮你那个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的爹种地，拿点不应该嘛！再说了，你一个小孩能吃多少粮食，那么贪心干什么！还真是有爹生没妈教的腌臜货！”

        史之荇据理力争，“当初说好的每年给我和爷爷三百担，你们这些年扣得也太多了！我和爷爷每天都吃不饱，再这样下去爷爷身体会垮掉的！”

        三婶呸了一声，“你爷爷吃不饱就是因为你吃太多了，一个姑娘不知道补贴家里，天天窝在家里偷粮食吃！要我说啊，就得早早把你嫁出去，省得你糟蹋伽利略的粮食！”

        那一年，史之荇才12岁，她说不过三婶，又被她恶语中伤，委屈得不行，一边哭一边跑回家跟爷爷诉苦。

        爷爷是个很老实的人，从来不争不抢，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吃亏是福”。

        听到史之荇的话之后，他也只是拍了拍它的肩膀，“既然争不过就不要争了，以后爷爷少吃些，之荇吃饱了就好。”

        他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你爹会不会回来，我也一把老骨头了，等我死了，还不得靠你二叔三叔照顾你一些，现在，你就多让让他们吧，他们家人口多，也确实挺不容易的。”

        每每如此，史之荇在心疼爷爷的同时也暗暗不满爷爷的迂腐，他在世时，三叔他们就敢明目张胆扣粮食，史之荇相信，要是等爷爷离开人世了，别说照顾他了，自己很有可能被他们卖了都说不好。

        也是在那个时刻起，史之荇事事亲力亲为，任何脏活累活都愿意上，就是为的不被三叔家里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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